69.怒发冲冠为伊人
乐敏怀孕的消息让兰灵儿和士贤欢欣不已，哪怕是在刚刚着了火的屋子里吃饭都毫不在意。
兰灵儿一直念叨着乐敏要乐敏小心饮食，多加休息，晚上也不要总是看书到深夜。哪怕今日丈夫难得在家吃饭，晚餐的菜肴也大部分是适合孕妇的，让人食之无味。
士彦为了让爹平息怒火，强撑着身说自己伤得不重，在饭厅里与大家围坐一桌一起吃饭。他暗暗观察着乐敏，虽然有了大哥的骨肉也未见她有多高兴，反而是颐指气使的更加理直气壮。
这次离家，士彦虽然担心乐敏仗着自己怀孕会为难媛婍，却不好在这时候再跟她说什么重话——万一她的孩子真因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损伤，那就太对不起爹和大哥。
倒是媛婍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士彦，以前是乐敏使唤她，她当然不乐意。可是现在有什么事情要她做的，她都当做是在疼爱她的小侄子，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半月之后，程佼率部到江城与赵慕碰头。
程佼将皖南军的印章也一并带到江城，当着赵慕的面郑重交与士彦。
“彦儿，二叔此去无论吉凶成败，咱们程家的军队我都交到你手上了。”程佼激动不已。
此行虽然凶险难料，可程佼相信有他和赵慕这两名虎将带着亲兵嫡系，一举拿下金岭希望很大，一旦成事，对于程彦今后的发展可谓是一劳永逸。
“二叔……您别这么说，咱们一定能拿下金岭，统领三地。万一不能如愿，爹和二叔的安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管结果如何，您二位为我做的，程彦一生铭记在心。”
“程彦……上次听你说起自己叫程彦的时候，你才五岁。那么小的孩子，说话干脆利索的，一点儿也不认生。现在你终于长大了，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亲生爹娘。这一仗爹会尽全力支持你，让这长江沿岸的百姓都知道，这个能干的年轻司令，叫程彦。到时候，爹也可以安心的回家养老了。”赵慕欣慰地看着他，这孩子虽然年纪轻，可是有勇有谋，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
“爹，我永远是您的儿子……”士彦红了眼眶。
这些年来，他一直盼着能以程家儿子的身份建功立业。尤其是他下定决心要娶媛婍之后，认祖归宗更是势在必行。现在万事俱备，是他打响名号的最好机会。
赵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反正你这一辈子都要叫我爹了，等你凯旋归来的时候，早点儿到我赵家来提亲。”
“明德你放心，我们程家绝不会亏待你女儿，定会让她嫁得风风光光的。”程佼承诺道，“南京能给你女儿的，我程家也一样不会差。要是两个孩子还愿意跟你住在一起，我也不反对。”
赵慕哈哈大笑，拱手感谢道，“程二哥真是爽快，你们不把我女儿拐走可比给我什么聘礼都珍贵。这份情意，赵慕记下了。”
送走程佼之后，军部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赵慕和士彦两人。
“临走前，再回家陪媛婍待几天吧。”赵慕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些年爹对你管得太严厉，挨打受罚的都是家常便饭，没少让你吃苦头受委屈。这次之后，你就真的长大了，江城，鄂军，都听你的了。以后没有二少爷赵士彦了，只有程彦程司令。”
“幸亏有爹严加管教，我才能有今天。就算爹回家享清福，儿子有什么不懂的也还是要去请教。以后若能做出点儿什么名堂，那也都是爹的功劳。”士彦被赵慕一番话说得有些感伤。
十几年的父子之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他要改名换姓，父亲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士彦庆幸自己与父亲之间，还有媛婍联系着，从儿子到姑爷，他还是叫他爹，大家还是一家人。
“好，好啊……士彦，你比我自己的儿子还让我骄傲。”赵慕摆摆手，“话不多说了，你回家吧。到时候按着咱们约定好的时间，去金岭与你二叔汇合。”
“那您呢？咱们出发之前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我哪能一个人回去躲清静，留您一个人在这辛苦。”士彦说着替赵慕整理起桌上的文件，安慰着赵慕道，“爹，我要给媛婍的，是一辈子的安稳幸福，不是这一天两天的……”
赵慕打断了士彦，“知道你勤勉孝顺，也并不是打算娇纵你，我是心疼闺女，这一走可能几个月都回不来，你大哥眼里只有自己的媳妇，咱家那个宝贝怕是要受点儿委屈了。”
“几个月时间，媛婍真是难熬呢……”士彦这才顺了父亲的意思，准备回家去待上几天。
可士彦回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让他皱起了眉头。
丫鬟说大少奶奶要吃西市的红糖红豆糍粑，怕下人们搞错就打发小姐去买，而兰姨却被她留在了家里，说是只能吃得惯她的手艺，要兰姨熬汤给她喝。
士彦心里发恨，什么叫只吃得惯兰姨的手艺，难不成以前在方家她都是喝西北风活到现在的么。想来就是嫉妒媛婍身边有这样疼她的奶娘，这个女人向来如此，从来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永远那么争强好胜。
现在她怀了孩子，就更要恃宠而娇地折腾旁人。说不定这小侄子也像了他们方家人，是个调皮捣蛋的……
士彦闲来无事去媛婍的屋子里转悠，看来大哥真是心情好，不仅给她翻修一新，家具也都换了上好的黄花梨。这丫头也是长大了，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都快看不出是她的房间。
士彦仔细检查着屋里，怕有哪里损坏了大哥没注意，万一再伤着媛婍可不得了。
还好那个媛婍装着小玩意的小竹篮还在，那是士彦上学后第一次考了第一名，父亲额外奖励他零用钱让他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他转了半天却买了这个手编的小竹篮给媛婍，没想到她到现在仍然很喜欢。
存小核桃的罐子也摆在的原处，士彦打开看了看，过年时存下的小核桃已经不多。好在这次买的多，几个月不回家可要给媛婍留足了存货，免得她嘴馋要自己动手。
士彦随即回了自己屋子拿锤子，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媛婍的气息——桌子上摊开了她看过的书，她又在书页的留白处乱写士彦的名字。床上被子也歪歪扭扭的，看来是午睡后自己叠的。枕头边上还有几张糖纸，士彦笑着收起来夹在书里。
怪不得她房里收拾得那么整齐，原来小丫头还睡在自己这呢。一丝丝甜蜜在士彦心底里荡漾开来，他索性留在这，一边砸核桃一边等着媛婍回来。
纵使思念的等待格外漫长，几个小时的时间也已经过去。
望着眼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核桃仁，士彦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就算媛婍再贪玩，去一趟西市而已，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正在士彦犹豫之际，兰心过来找他了。
“兰姨，媛婍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还不回来呢？”士彦一见她就焦急地问。
兰心也是悬着一颗心，不无忧虑地说，“我也是放心不下，听说二少爷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天就要黑了，小姐自己在外面，怕是不安全啊。”
“我去找她！”士彦说着就要出门。
兰心思量了一下，今天乐敏支使小姐不说，还一定要让她留在家里，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
她拦住了士彦，“二少爷等等！你这没头没脑的去哪里找啊，要不，你先去大少奶奶那问问……小姐临走的时候，她吩咐了许多要求，你去问问看是不是小姐替她去办什么别的事情了……”
还没等兰心说完，士彦就冲出了屋子。
本来乐敏有孕在身，士彦是不愿意去招惹她的。只要她安分守己，不要对媛婍太过分，为了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士彦也会忍耐。可现在，又是因为她，媛婍不知去向……
士彦敲门时也带着情绪，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敲着鼓点般地不得安宁。
乐敏慵懒地起身开门，刚要发脾气，看见士彦那张脸，心里竟也有些柔软了。“呦，小叔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不会一进家门就来找我吧？还是又来兴师问罪的？”
“媛婍呢？”士彦没有一点表情，死死盯着乐敏。
“呵呵，还真是，我还想问你呢，让她出去买点东西，我饿着肚子等她，不知道她又跑到哪里去疯玩儿了吧。”乐敏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有那么一次，赵士彦能好好跟她说句话，不是找他的小妹媛婍，也不是替他大哥当个传声筒。
“你少胡说，家里不是有下人么，你总使唤她做什么。再说你让兰姨留在家里给你炖汤做饭，饿了你就吃啊，干嘛让我的小侄子跟你一起受罪。媛婍那么乖的孩子，哪会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去玩儿，天黑了她会害怕的……”士彦说着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小叔子，你这么惜字如金的人，真是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乐敏轻抚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会儿你大哥回来了，要是看见你对他的孩子这样大呼小叫的，你们兄弟之间，可就要不开心了啊……”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士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都吩咐媛婍去哪里、做什么，老老实实告诉我，要是我找到媛婍平安回来，自己会跟大哥陪不是，可要是媛婍出点什么事，你们娘俩就一起陪葬！”士彦已经很难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放手！小叔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为了赵媛婍你就一点儿亲情和理智都不顾了么！”乐敏想挣脱，可士彦的手像钳子一般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士彦完全不吃她这一套，态度依然强硬，“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心里最重要的，就只有媛婍！”
乐敏从未见过士彦如此狠辣决绝的样子，他的眼神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与平日里看着媛婍的温情判若两人。
乐敏也怕媛婍真的出了事，那样自己以后在赵家也无地自容。她只得把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士彦——她不仅是让媛婍去买糍粑，还让她去方家的米仓送东西，而等在那里的，正是她的哥哥方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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