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几家欢喜几家愁

　　“媛婍怎么来了，去看过爹娘了么？”士彦今天的声音有些沙哑。

　　媛婍点了点头，又拼命摇头，“彦哥哥，爹说战场上刀光剑影，死了伤了就要认命……是什么意思？大哥怎么了？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面对媛婍抛出的问题，士彦不知如何跟她开口。

　　可是这件事，他来说，总好过媛婍在别处听到。

　　士彦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用最温柔的声音问她，“媛婍，哥每次在外打仗的时候，心里都很惦记着你。你说的刀剑无眼，哥都常常经历着。你知道那时候，哥最想跟你说什么吗？”

　　“我不听，我不许彦哥哥有事。你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没有彦哥哥，媛婍也活不下去……”媛婍越说越伤心，伏在士彦肩头流起眼泪来了。“还好你回来了……彦哥哥不许离开媛婍，不许不要媛婍……”

　　士彦也觉得鼻子发酸，“好孩子不哭……不哭了，是哥说错话了。就算哥暂时没回来，心里也知道媛婍在家等着我。我是说假如，假如要是我真的回不来了，就要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看着媛婍，守着着媛婍。”

　　媛婍死死的抓着士彦，“我不要！谁稀罕天上的星星！我要彦哥哥在我身边，我要你的手牵着我，你的眼睛看着我，你在我面前跟我说话……彦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大哥他，到底怎么了？”

　　“我们回江城的路上遭了埋伏，大哥他……没有一起回来。”士彦知道不管他怎么铺垫，还是要说到这个残酷的结果。

　　“没有一起回来是什么意思？他去哪了？”媛婍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哥追剿伏兵去了……然后就没再回来……不过媛婍别怕，现在并没有找到大哥的尸首，也没有别的不利消息，爹已经派人在找，说不定大哥很快就会回家了。”士彦明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乐观，也只能强打精神的安慰媛婍。

　　“大哥他……不会死了吧？”媛婍的脸色被吓得惨白。

　　在她的记忆里，爹和士彦每次都是打了胜仗回来的，虽然偶尔也会受伤，可是养一养就会好了。怎么大哥才第一次去，就回不来了呢……

　　“媛婍别怕，现在爹娘心里也都一样着急，媛婍要懂事，在爹娘身边宽慰他们，明白么？”

　　“那彦哥哥为什么不去陪着爹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媛婍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其实也大概明白了士彦独自躲在自己屋里的原因。

　　“娘看见我心里更难受吧……我是说，看见我娘就更会想起大哥。”士彦还以为媛婍不知情，心惊自己差点说错话。

　　媛婍很贴心的没有再问。看样子，彦哥哥自己是知道的。

　　所以那年上学后，大哥就说，以后不许叫彦哥哥了，要像对他一样叫二哥。当时大哥跟她说不明白的道理，就是彦哥哥的身世。

　　她的大哥看起来又古板又严肃，可是心里，对她和对士彦，一样都那么好。媛婍心里，大哥虽然凶一点，可也是疼她的。爹爹和彦哥哥都那么厉害，大哥也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我突然好想大哥……是不是平时媛婍想大哥太少了，他才生气不肯回来的？方伯伯说我偏心，大哥要伤心的……如果大哥能回来，我一定听他的话，我不会再惹大哥生气让他操心……”

　　媛婍心里内疚起来。每次娘带着她去拜菩萨，她心里都只想着彦哥哥，因为她始终记得那句“为一人求一愿”。至于大哥嘛，总有娘惦记着他呢。可是彦哥哥，要是她不心疼着惦记着，还有谁能这么上心呢。

　　“媛婍别这样，大哥那么疼你，哪会生你的气呢。从前的许多事，大哥那都是逗你玩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替大哥照顾好娘的身体，别让她太忧心。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和爹都会尽力把大哥找回来的。”士彦替媛婍抹了抹眼泪，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

　　“彦哥哥……谢谢你平安回来。”媛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有一丝庆幸，幸亏回家的是彦哥哥，否则……她觉得自己会活不下去的。

　　“哥也要谢谢媛婍，总是替我求神拜佛，给我请了那么多平安符，还有，”士彦拿出媛婍给他的怀表，“你看看这个。”

　　那个古董怀表的盖子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痕。

　　“这个凹痕，是子弹打上了。”士彦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要是没有媛婍，哥身上可就又要多一个窟窿了。不过这表你是在哪买的，怎么子弹都打不穿？”

　　“当时我觉得百货商店里的东西都太平常了，就找到了一个老公爵开的古董店，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带相框的盖子。后来拓跋宏宇跟我说，这是路易斯王的两个儿子争夺王位，弟弟想假装中枪骗哥哥上当而特别定制的。可后来他们去打猎的时候哥哥意外身亡，弟弟顺利继承了王位，这块表就流传出来了。我还以为是他瞎编逗我的……没想到真的是特殊材质，真的能挡住子弹……”

　　媛婍情不自禁的倚在士彦怀里，“彦哥哥，你抱抱我……最近家里真是不太平啊，还好有你在，你一定要在。”

　　“好好好，只要媛婍需要，哥就一定在。”士彦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一只手偷偷按住了自己腰侧的枪伤。虽说未伤筋骨，可伤了皮肉也是要疼的。所以他不敢平躺着，倒是这样靠着被子半卧的姿势舒服些。

　　“那我时时刻刻都需要。”媛婍心情好些了，又开始跟他撒娇。

　　“只是现在，媛婍还是先去看看娘吧，她此刻肯定是很伤心的……”看着媛婍情绪平复了，士彦才稍微放心了些。

　　虽然兰灵儿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可是士彦对她仍有感恩之心。毕竟是她作为母亲从小把他带大的，那天看她既愤怒又伤心的样子，与自己的父母之间不知道有多少无可奈何的秘密。再说她是媛婍的亲娘啊，就凭这一点，士彦就愿意一辈子孝顺她。

　　面对兰灵儿的哭闹，赵慕对她可没有士彦对媛婍这么多耐心。

　　“是士贤他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才会中计。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你又哭又闹的到底要干什么！再说当时的情景若是纠缠恋战，只怕士彦也要出事……”赵慕心中也同样惦记儿子的安危，可兰灵儿只会哭闹让他心生厌烦。

　　“程彦他何德何能，不过是有了个狐媚的娘，才能让爷如此狠心舍了自己亲儿也要护他周全！全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得不到爷的欢心，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兰灵儿擦了一把眼泪，冷冷的说，“既然爷心里对我始终没有半点情意，以后不愿见我就不用为难了。您需要什么叫人来传个话，我自会给您打点好送到军营里去。”

　　赵慕听她如此绝望之词，心中也有些不落忍。毕竟多年夫妻，他虽然从未爱过她，可是同床共枕的感情也还是有的。兰灵儿本性不坏，她只是头脑简单心无城府，若她能安分听话，赵慕对她这个女主人也还是基本满意的。

　　“灵儿，我知道你难过，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不跟你计较。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说。”现在士贤不知去向，赵慕必须要尽快推进媛婍和士彦的事情。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没了儿子，司令之位也好名正言顺的传给自己姑爷。

　　“你想把媛婍嫁给她的儿子，是不是？”兰灵儿在方沛泽的提点下变得聪明了，可这聪明总是惹得赵慕怒火中烧。

　　她态度坚决地说，“只要我活着，程彦，就绝对不行。”　

　　“方家儿子，我也不会答应。算了，这事儿，我们日后再商量。总之，你不许自作主张，闺女的婚事，我说了算。”赵慕亦是语气坚定，不容违抗。

　　另一个让赵慕急于促成这段姻缘的原因，就是他也开始相信媛婍和士彦之间奇妙的缘分。

　　当时的情形那么混乱，伏兵准备充分，火力也猛。哪怕是士彦的身手也没能毫发无伤——有两颗子弹打中了他。好在腰上的只是擦伤，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而正中要害的那颗子弹，就被媛婍给他的怀表挡住弹走了。

　　“爷要是不放心，就把媛婍也带走吧。让她住在军营里，随爷高兴，想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兰灵儿继续强硬的顶撞赵慕。

　　“胡闹！我司令府的千金住到军营成何体统。士彦从小在你跟前长大，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么？他对你如何孝顺，对媛婍如何疼爱，你都看不见么？！放眼整个江城，可还有哪家的少爷比得上他？无奸不商，方思敏的城府之深，对媛婍有几分真心你当真知道么？你心里除了嫉妒还有什么，无知妇人！　”赵慕面对兰灵儿的无知几乎咆哮。

　　“你问我还有什么？我的心里当然是有我的丈夫、儿子啊……可是现在，我就要什么都没有了……时辰不早了，爷回去忙吧。家里这么多佣人，还怕饿着他么。再说现在他身上有伤，就算是媛婍去照顾，我也不会拦着。”兰灵儿伤心绝望，连挽回的话也不想说。

　　“灵儿，我是你的丈夫，就会照顾你照顾这个家。士贤的事情，你要往好处想，他……会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司令从屋里出来并未直接离开家，兰灵儿的态度让他决定，有些东西要早点交给士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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