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中秋前夕再相见
沈柔嘉很快应邀到了司令府。
得知叫她来家里做客是士彦的意思，沈柔嘉满心地欢喜，对于兰灵儿只是面子上的客气也不以为意。她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仅把媛婍的生活习惯摸得清清楚楚，还小心地向媛婍和兰心打探士彦的喜好。
兰心不止一次地暗地里提醒媛婍，沈柔嘉太刻意讨好她们了，还是小心为上。媛婍却私心以为，柔嘉姐姐只是和自己性格相投，更谈得来而已。如果彦哥哥一定要娶个嫂子入门的话，再也没有比柔嘉更合适的人选了。
因此，媛婍心无城府地把士彦的偏好禁忌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柔嘉，还叫她一起学做奶娘拿手的小点心——桂花糕。她打趣柔嘉，若好吃的话，一定会拿给士彦尝尝。
兰心才不愿自己的好手艺被沈柔嘉偷师去讨好士彦，因此教得十分散漫敷衍。
令她哭笑不得的是，饶是如此，沈柔嘉仍然学得十分认真，做出的桂花糕很快就像模像样，比起自己很多年前就手把手地教的媛婍厉害多了。媛婍做的桂花糕，从品相到味道，都深深地体现了主人的随性、率真。
有朋友陪伴的日子过得似乎特别地快，媛婍不舍地发现，转眼就是中秋佳节了，柔嘉也该回家与家人一起庆贺节日。
媛婍忽然想到，彦哥哥他们不能回来，自己可以去军营找他们一起过节呀。她兴奋地告诉了柔嘉自己的想法。
柔嘉不露痕迹地提议，不妨做些桂花糕带到军营去给司令他们尝尝。媛婍兴致勃勃地说，倒不如两人各做一份，请大哥二哥来作裁判，看谁做的更好吃。
柔嘉暗喜，在临离开司令府的前一天通宵未睡，第二天端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
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媛婍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她突然很怕彦哥哥也会跟大哥做出一样的选择，很怕自己的心意被他忽略了。
送走了柔嘉，媛婍叫上刘伯，替她提着三个食盒出门了。
媛婍一到军营，迎面就撞上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她的司令爹。
她讪笑着解释，是母亲派她来给大哥送他最爱吃的桂花糕的。当然，老爹大人也是有份的。
媛婍把奶娘做的桂花糕先拿了出来，父亲好像喜欢吃奶娘做的所有小点心，希望他吃了心情好一点，要是能给彦哥哥再多放个假就更好了。
赵慕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儿一眼，在“女大不中留”的叹息声里去找几位将军分享美食了。
媛婍站在原地连拍着胸脯，一脸地后怕。她想跟彦哥哥待一会儿再回家，就先把刘伯打发走了。
“媛婍，你怎么来了？”士彦大老远地看到了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来看看你呀。把你吓到了吧？” 媛婍促狭地笑着问士彦。
“不是惊吓，是惊喜。是太大太大的惊喜……”士彦难掩欣喜。
媛婍递过来两个食盒，让他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士彦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选了包装简单的那盒，只因盒子上那熟悉的蝴蝶结——每次看见，都会想起她小时候，总爱用绸带缠着士彦的两根手指，奶声奶气的说“我把哥绑住了”。
“算你有眼光。”媛婍心里甜滋滋的，柔嘉的那份，做得这么精致，还是比较适合大哥那样一板一眼的讲究人。
只是柔嘉知道的话，会不会责怪自己乱点鸳鸯谱呢。
不做二嫂做大嫂也很好嘛，媛婍偷偷地笑了。
虽然媛婍的桂花糕歪歪扭扭的，可士彦吃起来心中却比那桂花糕还要甜——要是别人做的，这样的甜点士彦连碰都不会碰。
送她离开的时候，士彦也回馈给媛婍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承诺，今年的中秋之夜，晚上还会偷偷带她去东湖玩儿，陪她泛舟赏月。
媛婍是最喜欢晚上出去玩的，尤其是这样跟彦哥哥两个人偷偷出去，既开心又刺激。她高兴得大叫出声，引得路上的士兵连连回首。
回家路上，回想着这个开心的意外收获，媛婍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路过西市时，媛婍放缓了脚步。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听雨轩的二楼喝茶——整日无所事事的吴廷杰，什么时候也跟拓跋大哥成了朋友？
媛婍徘徊在街边一个卖糖画的老师傅摊前，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二楼的雅间里，吴廷杰在拓跋宏宇面前一脸谄媚，“拓跋少爷，您不是跟赵家大少爷关系匪浅么，怎么要由我出面攒这个局啊？”
拓跋宏宇有意抬举吴廷杰道，“赵家兄弟都在军中任职，怕是没有你这份闲情雅兴。况且我听说，在这江城里要说吃喝玩乐，没人比得过你吴廷杰。”
吴廷杰受了这一番恭维，自觉脸上有光，愈发得意，“这我就不跟您谦虚了，说到懂女孩的心思，我吴廷杰在江城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赵家的两个兄弟，在这方面的道行，太浅了。赵士贤这些年送到方家的宝贝不少，就是不对路数，我没少听思敏对他的埋怨。赵媛婍她二哥说是疼她，也管束得紧，空闲时无非就是和她二哥去东湖边骑骑马，珞珈山上看看风景。这么多年了，任谁也都腻了。”
“那你觉得做什么能让媛婍欢喜呢？”拓跋宏宇虽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可都是那些名媛淑女们上赶着他，他从未在这儿女私情上多花过心思。此刻，他竟觉得这个风月场里的老手说得十分有道理，遂放低了姿态，虚心地请教。
吴廷杰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去上海时曾参加过一个舞会，又热闹又好玩，热情提议道，“不如我们弄一个中秋舞会吧，媛婍爱热闹，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媛婍，她就穿了一件樱花粉的旗袍，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我倒觉得，媛婍穿洋装就会像欧洲童话里的公主……”沉浸在回忆中的拓跋宏宇喃喃自语。
吴廷杰赶快附和拓跋宏宇的意见，“……赵媛婍穿洋装那当然是更好看，只不过士彦不知道怎么搞的，总喜欢给她买料子做旗袍。”
“赵士彦给媛婍买料子做衣服？他这二哥管的可不少啊……”拓跋宏宇心里有些奇怪，他家中兄弟姐妹不少，却也没见过像赵士彦这样照顾妹妹的。
“是啊，赵夫人身体不好，司令又不常在家，他们家一直是大少爷当家，二少爷带着妹妹。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简直比她娘还要操心。”吴廷杰自以为十分了解司令府里的内幕，又恭维拓跋宏宇：“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妹妹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得到拓跋少爷的垂爱啊。有您这样的妹夫，赵士彦真是好命……”
“若是舞会上有赵士彦在，媛婍怕会拘束吧。”拓跋宏宇思量片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时候有个让他出风头争脸面的机会，他会去吗？”
“那是自然。士彦一直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勤勉的，只是可惜他大哥身份资历都在他之上。好不容易士贤大哥出国留学了，他得了机会出头，又入了司令的眼，愈发拼命了。现在士贤哥回来了，他这地位，又尴尬了……”
“那我就送他一功，也算是给媛婍的一个礼物。”拓跋宏宇淡淡一笑，仿佛发现了士彦的弱点。
“那，要不要我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媛婍啊，拓跋少爷您是不知道，他们家一直把媛婍当孩子，她也真的是心思很单纯，不说破的话，怕是不会知道您的一番苦心的……”
“不要。”拓跋宏宇赶紧制止道：“我是真心喜欢她，只想为她做些事情。至于她知不知道，领不领我的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廷杰若拿我当朋友，就千万不要告诉媛婍。否则好像我有意讨好，倒让我心里不安了。”
吴廷杰暗笑拓跋宏宇还只是个爱情的雏鸟，面上却摆出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 “哎呦，承蒙拓跋少爷看得起，以后我也叫您一声拓跋大哥。大哥您在江城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吩咐一声，小弟一定鞍前马后为您奔走。”
拓跋宏宇越发高兴，以为自己此番来江城收获满满，不仅一见钟情地找到了未来的妻子人选，还认识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朋友。
“我对媛婍一见倾心，回金岭后，我就要禀告家里，娶她为妻。你这人很有意思，办事情头脑也灵活，以后可要多多帮我出谋划策。若我心愿达成，算你头功。到时候廷杰你要想在江城、金岭或者全国任何一个城市历练，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拓跋大哥放心，我从小跟媛婍一起长大，她的喜好，除了她二哥，我是最清楚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吴廷杰信誓旦旦。
本以为父亲不认可，自己混混日子倒也知足常乐，可此刻听了拓跋宏宇的赞赏，吴廷杰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能力的，一时间情绪高涨。
“廷杰，你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拓跋宏宇微微一笑，眼神落在了街边的媛婍身上，“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她。”
吴廷杰立刻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哎呦，这不就是缘分么。士彦嫌弃西市人多热闹嘈杂，一般都不会同意她一个人来。今天拓跋大哥到了，媛婍就自己跑来了。您等着，我这就去把她请上来说说话。”
吴廷杰赶到楼下，殷勤地邀请媛婍上二楼，特意强调拓跋宏宇已经看到了她，正好有事和她商量。
媛婍犹豫着，借故等糖人又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跟他一起到了二楼。
“拓跋大哥好，想不到这么快又在江城见到你了。” 媛婍假装才刚刚看到他，笑意盈盈地向他问好。
“你不肯来江宁，只能我来看你了。”拓跋宏宇的笑容藏着化不开的柔情，温言软语道。
媛婍听出了话里的些许暧昧，不由地红了脸。“拓跋大哥说笑了，你们军务繁忙，怎么会特意来看我呢。”
“军务繁忙不假，可再忙来见你一面的时间总是有的。”拓跋宏宇怕她难为情，转而玩笑道，“我一直在江宁等着，也不见你过来。我担心，再不来你怕是不记得我了，你大哥也许再也不让我见你了。”
“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我爹和哥哥们都会回家的，这时候出远门，只怕他们不会答应……” 媛婍为难地解释，心却早就飞到了中秋节那天的精彩活动上。除了中秋赏月，彦哥哥还答应自己去夜游东湖。要是能在湖上弹琴赋诗，就更是风雅快活了。
想当年大哥要求媛婍每日必须练足一个时辰，可他的管教生硬又武断，以至于媛婍一看到琵琶，便生出了厌烦。后来他们都不在家了，媛婍反倒经常弹琵琶打发时间。她天资聪颖又有娘亲教导，很快便学有小成，现在玉指拨动，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地清脆动听。
媛婍心想，以往都是士彦给她准备礼物和惊喜，这次她也想给士彦一个惊喜。
到时候皓月当空、夜泛东湖、自己即兴弹奏一曲，趁彦哥哥心情大好，再提一提想去江宁游玩，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为了来见你，我特意把公务拖延了几天，排到了中秋之后。不过，你不用担心，中秋佳节，人们都忙于团圆庆贺，一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军务。我正好可以借此在江城多停留几日，看看你。”
听了他的话，媛婍竟有一丝隐隐的得意和欣喜，又有些生士彦的气，为什么他不能像这样抽空陪自己呢。
“既然是合家团聚的节日，拓跋大哥不急着回家吗？”
“爹也不只我一个儿子，哥哥嫂嫂们都会回去的。”拓跋宏宇顿了顿道，“刚才廷杰还说想在江城举办一个中秋舞会，媛婍若是喜欢，我来安排可好？”
“可我不会跳舞啊……也没有去参加过那样的舞会。” 媛婍有些局促。
江城虽然也繁华，但却比不了大上海的十里洋场和金岭的名流汇聚，这样的排场就连她这样的司令家的小姐也很少见到。
“舞会也不一定要跳舞的，媛婍坐在那看看热闹也好。”拓跋宏宇温言劝道，“若你看了喜欢，那最好不过，我教你便是。”
吴廷杰见媛婍动了心思，赶忙在一边撺掇，“我多叫上些朋友，中秋那天吃过晚饭咱们就一起去，怎么样？娉婷还特意订了最新款式的洋装，像你大哥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洋娃娃一样，特别地漂亮。对了，那个画册还在我家，回头我让娉婷送到你家去，你要是喜欢也订一套，都记在哥哥账上。”
这下媛婍是真的动心了。她特别喜欢大哥带回来的洋娃娃，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配上国外的西式洋装，十分地精致迷人。只是江城不容易买到好看的洋装，若自己穿成这样，站在彦哥哥的面前，他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中秋之夜怕是不行了，我家不让我晚上出门。再说我爹和哥哥们难得回家……”
“没关系的，我会亲自跟你父亲请个假，到时候让我的副官去司令府接你。若是你的哥哥们在就更好了，我也难得见到士贤，正好请他一起来叙叙旧。”
东湖随时可以去，可江城却少有这样的舞会，与哥哥们一起去玩是再好不过了。媛婍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爽快的答应了。
拓跋宏宇欣喜的向吴廷杰点头致谢。
三人又点了一壶碧螺春，几碟精致的小点心，不知不觉聊到了晚饭时间。
吴廷杰趁机提议去吃江城的特色菜，算是给拓跋宏宇接风。
媛婍正在兴头上，便也一起欣然前往。
晚饭后，吴廷杰借口有事溜了。顺理成章地，拓跋宏宇送了媛婍回家。
到了司令府的门口，拓跋宏宇站住不走了。他贴心地解释说，因为司令府里的男人都不在，他不便打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媛婍对他的好感，无形中又增加了好几分。
第二天一早，士彦满脑子正想着如何陪媛婍度过一个难忘的中秋之夜，就被司令叫了去，说是有天大的喜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士彦听完了司令口中天大的喜事之后，脸上却没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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