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为君欢喜解君忧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媛婍才和母亲、奶娘施施然回来。原来她们是去庙里祈福了。
看到士彦回家了，媛婍惊喜不已，一个劲地埋怨士彦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
士彦只是一味地傻笑。这种从指间意外漏出来的幸福，哪怕只有一分钟，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吃过晚饭，兰灵儿便张罗着要去士贤的房间帮忙收拾。
媛婍偷偷地向士彦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走了。士彦大喜，他正愁找不到机会与媛婍单独说话呢。很快地，士彦也从大哥房里退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候在门口的媛婍。
“怎么了，有事找哥？”士彦欣喜地问。
“没事就不许人家找你了？” 媛婍嗔道，“大哥才刚回来又要去军营，娘有多少体己的话要说，你这个傻瓜，也不知道要回避。再说，” 媛婍狡黠地看着士彦，“大哥都回来了，以后你不许再唠叨我了。他若是训我，你要像从前那样帮着我。”
士彦立即立正，朝媛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遵命。大小姐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媛婍扑哧一下乐了，以往总要她不高兴了士彦才会这样哄着她。她也跟着士彦的节奏命令道，“闭上眼睛，伸手。”
士彦顺从地照做了。
这样的游戏他们从小玩到大，媛婍总会拿些她喜欢的小玩意放在士彦手上，或者是她吃了什么好吃的留给他，就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这次会是什么呢？
士彦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手上还是空空如也。
可是一股少女的馨香却越来越近了。这个味道，士彦在媛婍的闺房里曾经闻过。
士彦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吓跑了近在咫尺的女孩。当感觉到有一双软软的小手攀上了自己的脖子时，士彦全身都僵硬了。
媛婍她，她想干什么？
给他一个吻作为奖励，像小时候一样？
“好啦，睁开吧。” 媛婍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士彦的遐想。
士彦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媛婍得意洋洋的笑脸。她努着下巴，示意士彦看自己的脖子。他低头一看，脖子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巧别致的福结。
媛婍一脸认真的看着士彦道，“今天去庙里求的，可以保平安。怕你不肯戴，我就帮你系上了。既然已经戴上就不许再摘下来，否则就不灵验了。”
士彦心里暗笑媛婍傻得可爱，别说是一个福结，就算是锁住他一辈子的镣铐，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也有给大哥的吧？”话刚出口，士彦就暗骂自己庸人自扰。给大哥求个平安结，本来就是应该的。
谁曾想，媛婍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哪能那么贪心，要不要给你的副官也求一个？这东西多了就不灵验了，一人只能求一个。不过你放心，娘求来的自然是给大哥的。奶娘说我是你的小福星，我求来的定能保佑你。”媛婍向士彦邀功，怕他不懂自己的一番心意。
“对，媛婍就是哥的小福星。哥会一直带着它，以后就算是枪林弹雨也不怕，一定会平安回到媛婍身边。”当着媛婍的面，士彦珍而重之地把福结贴肉放好，这是离为她而跳动的心最近的地方。
士彦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在军营时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这些天在家还好吗，可有带着那位拓跋家少爷四处走走看看？”
“只看了看咱们府里的格局摆设，并没到街上去。他倒是很喜欢烹饪，教我做了几个江浙菜，等你下次回来我做给你尝尝。”
“他……跟你一起在厨房做菜？”士彦皱了皱眉。
“是啊，还说我要是到他家去，一定带我吃遍江宁所有美食，还有汤山温泉、骑马打猎。我最想夜间在秦淮河上泛舟，月夜星空一定美极了。总之娘不愿让我去的他都会带我去玩，还说只要他跟爹说一声，爹就会答应的……”媛婍说的美滋滋的，全然没有注意到士彦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凭白无故的，你去他家做什么！你是司令府里未出阁的小姐，何为矜持端庄还要我再一字一句的教你吗？”士彦听不下去她的话，忍不住喝止。
可是话一出口，士彦自己也不免心惊。他对媛婍向来是最有耐心的，可最近，心里却焦躁得很，总是能被这丫头几句话点着了心里的火，一点儿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每当有人要靠近媛婍，他都像一只受惊的刺猬，想把那人赶得远远的，却总免不了误伤到他的宝贝媛婍。
“你干嘛那么凶……”媛婍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那么霸道，自己没时间理我，还不许别人带我去玩么，我每天在家都要闷死了。”
媛婍推了他一把，嘟着小嘴就要走。
她最近迷上了马背上无拘无束的恣意，一听到拓跋大哥要带自己夜间策马林间，她就两眼放光，难以拒绝。都怪彦哥哥，他教会了自己骑马，却没有时间陪她。
士彦有了上次的教训，可不敢再跟她怄气，一把拉住她温言劝慰，“媛婍别走！是哥太凶了……哥道歉。媛婍没有不矜持没有不端庄，都是哥的错，没有好好陪着媛婍……只是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哪怕他是大哥的朋友我……和娘也放心不下啊。”士彦讨好的看着她，“媛婍若是不困，今天晚上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啊？真的？去哪啊？可是娘不让……”媛婍眉头舒展，笑成了一朵花，满怀期待的看着士彦，刚才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士彦赶紧捂住她的嘴，“真的，我和大哥明早才回去。一会儿等娘和大哥睡了，咱们就偷偷地溜出去。”
说完，士彦仿佛冲破了理智的重重藩篱一样，长长地松了口气。
违逆了母亲又如何呢？
只要能留住媛婍的心，让他做什么，他都不在乎。若是媛婍走了，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彦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彦哥哥！”媛婍一下子扑到士彦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士彦也很想把媛婍搂在怀里，可又怕家里的人看见他们这么反常地亲密，伸出的手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高兴成这样？看来，哥平时对你实在不够好啊……哥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
“不过，”士彦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媛婍的额头，“你就差在脑门上刻上‘今夜我要出去玩’了，一会儿被大哥他们看出来了可就去不成了。这样吧，你先睡一觉，等他们都睡了我再来叫你。”
“那你可不许骗我，要是我醒了看不到你，我就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了。”
“放心吧，哥永远不会骗媛婍。”
士彦起身去找媛婍时，已是夜里子时了。他轻轻敲了敲媛婍的窗子，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怕惊动旁人，士彦悄悄推开了媛婍的房门。
媛婍和衣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嘴角还留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士彦也不由地嘴角上翘。
他的媛婍，好像一下子就从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看着她酣睡的乖巧模样，士彦哪都不想去，只想这么静静的守着她，岁月静好。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士彦万分不舍地点了根蜡烛回到她床边，开始用手挡着，再慢慢挪开，让媛婍能一点点适应这光亮。
“琰哥哥，琰哥哥别走……你不要丢下瑗琪，求你别不要我……琰哥哥……”媛婍好像又做噩梦了，梦中哭得泣不成声。
“哥在，哥要媛婍，哥一直都要媛婍……”士彦替她拭干了眼泪，像小时候一样慢慢拍着她，媛婍的呼吸逐渐地恢复了平稳。
士彦索性熄了烛火，让她再睡一会。
媛婍，你知道么，要是可以选择，不管是富贵权势，还是长生不老，哥都不稀罕。
哥最想要的，只有媛婍。
士彦看着媛婍香甜的睡梦中娇美的容颜，心里更放不下了。她从小睡觉容易梦魇，不高兴了就不吃不喝的，若他不在身边，以后媛婍睡不好吃不下的时候，谁又能如此耐心呵护她呢。
媛婍醒了，看见士彦在屋里迷迷糊糊的问，“彦哥哥，咱们要走了吗？”
“媛婍若还想去，咱们这就走。若是想睡了，哥就在这看着你，等你睡着了哥再回去。”
媛婍揉揉眼睛，一咕噜坐起来，“当然去！明天你走了，我可以睡一整天呢。”
“好。晚上外面凉了，媛婍要多穿点，哥到门口等你。”士彦说着起身出门了。
午夜的江城，特别地安静。
到了东湖边上，士彦蒙着媛婍的眼睛慢慢地往里走。
“我们到了。”士彦停住了脚步，放开了手。媛婍睁开眼睛，意外地看到，在一丛荷花的覆盖下，竟有一叶扁舟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媛婍睁大了眼睛，“这小船是你的？”
“给你的，喜欢吗？”
媛婍靠近小船，顺着士彦手指的方向一看，船身内侧可不就刻着她的名字呢！
“喜欢，”媛婍简直心花怒放，“我就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彦哥哥对我最好，谁也比不上。不过，你现在这么忙，哪来的时间做这个呢？”
“不是你说的吗，‘凡事只要有心意，就什么都能做到’？傻丫头，我早就准备好了，有心讨好你呀。因为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哥，哥很开心。”士彦摸了摸颈间的福结，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士彦牵着媛婍上了小舟，待她坐稳了便慢慢摇起桨来。
媛婍看着天上的星空，心里格外舒畅欢喜，“东湖真美，夜空那样深邃，月亮和星星也都特别亮。”
“以后哥只要得空就多带你出来散心，不让你一个人闷着。可是你要答应哥，要乖要听话，好不好？”士彦慢慢划着桨到了湖心，仿佛一切的旁人琐事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嗯……可我也不是小孩了，你们总要让我接触外面的世界。” 媛婍有点明白了，士彦还在纠结自己答应拓跋大哥去他家的事情呢。
果不其然。
“媛婍愿意跟拓跋少爷在一起说话吗？”士彦试探着问。
“二哥若是要问话才带我出来的，那回家问便是了，不必这么麻烦。若不是，就不要再一次次的试探我。”媛婍把问题抛给了士彦。
“好了好了，不问了。哥只是担心你……”士彦愈发害怕听见她叫二哥，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好像这就是媛婍与他划清界限的一个信号。
“我不去江宁也行，不过你也要说话算话，可不许才说了陪我，转眼就没了人影。”媛婍并未真的生气，还伸手拨动湖上的荷花叶，玩的不亦乐乎。
夜色静谧，湖水如镜。
媛婍随口念起士彦曾跟她说过的诗词，突然问士彦，“彦哥哥，你说当年西施和范蠡也是这样泛舟湖上吟诗赋词的吗？”
士彦没答话，他才不会作范蠡。
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不会牺牲媛婍从中斡旋。一个男人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家国大义。
士彦宠溺地看着媛婍道，“傻丫头，我们和他们怎么一样。”
“是呀，他们是神仙眷侣，虽然经历一番磨难波折，最后却可以一辈子守在一起。我们……以后二哥娶了嫂嫂，我便不再缠着你了。”媛婍好像突然懂事了，虽然无奈却也只能默默接受。
媛婍的话如利刃般扎进了士彦的心脏。
这天下，除了她，又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士彦的神色又紧张起来，“是娘跟你说什么了？媛婍可有想过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媛婍手执一片荷叶划水，低声道，“我不想嫁人。”
“说什么傻话，怎么能不嫁人呢。媛婍跟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若是哥恰好碰到了，就介绍你们认识。”士彦小心藏起自己心里的情愫，想探探媛婍的心意。
“二哥现在比娘还操心。”媛婍白了他一眼，心又沉了一些。
“……你本来就是我带大的，你的事，哪件我不操心。”士彦努力掩饰着心底的在乎。
“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你都能给我找来吗？”媛婍狡黠地看着士彦，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吧。”士彦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你过来，”媛婍挥舞着荷叶指向湖面道，“看见了么，我就要这样的，要是你碰到了，千万要帮我带回来。”
士彦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么多年他对媛婍的好，她都知道的。
“媛婍，爹是江城司令，掌握着江城三镇的军权和部队，你又这般标致可人，谁能娶了你，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若是只找个跟哥差不多的人就算是下嫁了，你会愿意吗？”士彦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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