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许亚：一年了
-许亚：你还是不肯听我解释吗？
鹿水又瞟一眼发亮的手机，屏幕上的未读信息洋洋洒洒一大溜，他懒得看，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调酒师看他烦躁的样子，把酒推过来，很是好奇，鹿水笑着拿起，说：“别八卦，酒哥还不来吗？”酒水下肚，咂摸着嘴里的余味，有些无奈：“少兑点水。”
“天地良心，酒哥说不让你喝酒，我给你兑水都是菩萨心肠。”
鹿水又笑，敷衍点头，聊赖地看着他晃荡手中的工具，再倒出一杯绿色的饮品，递给远处的客人。
陈老板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深蓝色的外套随意套在身上，气喘吁吁地打招呼：“抱歉，我来晚了，你等久了吧？”
鹿水的确很疲，翻过台面上的手机看一眼，22:15，刚过约定时间一会，算不上久，便无所谓地摆手：“我闲人一个，你忙你的。”
陈老板这才扯着旁边的椅子坐下，他身上的香水味和汗味交织在一起，有些难闻，不得不让离得近的人眉头一皱，借着伸懒腰的动作向旁边挪一些。
“找我有事吗？”
听到他问，陈久把气喘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来：“前几天你不是说想租房子么，正好朋友圈有人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原来是这个事儿。
鹿水轻笑：“谢了，劳你费心。”
九宫格的图片最大程度上展现了这是一间带院子的空房，院子很大房间很多阳光很好，很大程度上吊起鹿水的胃口。
“这是哪？”
“东城独栋，你放心，房东是我高中同学，本地人，现在还空着。”
他知道这个地方。
东城区独栋，号称小新型生活圈，早几年他刚到远辉的时候去过几次，奈何定位于高端住宅和商户，与他无缘，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还能再转回去，也不知道算不算缘分。
几张图片被来回翻看，陈久就在一边偷摸打量他。
鹿水生养得好，面嫩显小打扮新潮，如若不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很容易会被错认为没长大的孩子，尤其是他有一双灵动且圆润的眼睛，就好像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儿。
视线对上调酒师揶揄的目光时，陈久很是紧张，避开了眼。
鹿水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正巧有几条信息弹出来，哪怕是下意识回避，视线还是扫到了。
-裴霈：你想死别拉着路亭知！
-裴霈：傻逼！
陈久拿回手机，脸上愠怒一闪而过，鹿水权当没看见说他挺喜欢。
“那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推过来微信很有意思，头像是一张红底金色的财字，周围还点缀着一圈元宝和钞票，名字土气，叫''富贵儿''。鹿水也不是扭捏的人，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提及备注，问一嘴陈老板：“他怎么称呼？”
“裴霈，非衣裴，雨字头下一个丰沛的沛，今年我记得是三十。”
听到名字，鹿水输入的手一抖，感觉自己像被人耍了，硬着头皮找出来裴霈两个字，安到备注上。
事情忙完起身要走，视线注意到一脸期待看着他的陈久，说道：“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陈久赶忙应下，和他挥手再见，等人走远出门，才不舍着回过头。
调酒师是大学生在这做兼职，踮着脚往无人的门口看，趴到吧台上凑近陈久，非常八卦：“小老板，你怎么老盯着鹿帅哥看？”
“他长得好看。”
陈老板笑笑，只撂下这么一句，去了后厨。
-
鹿水在附近酒店长住，刚打开门，便被冷空气席卷，摩挲着肩膀找到遥控器按开暖风，拎着刚买的凉啤，坐到窗边，品鉴这城市的夜晚。
他有些记不清在这17层的小单间住了多久，好像有三五个月又好像只有七八天，每天除了睁眼就是闭眼，生活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特有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鹿水愣了两秒才想起来接。
“哥？”
“在酒店呢？”
“嗯。”
“声音怎么这么哑？许亚又骚扰你了？”
听着对面提高的声音，鹿水赶紧道：“没有，困了。”
见他不想多说，电话那头的也没再逼问，换了个话题：“今天加班不过来了”他后面还想说些什么，但听着耳机里有气无力的呼吸，叹了口气：“算了，你睡吧，明天过来吃饭。”
挂下电话后，手机一直在手里攥着，直到感觉手心疼，才微微松松开力道。手里传来长震动的时候，鹿水连气都不愿意叹，彷佛认命般翻看消息。
不是许亚，而是房东通过了好友申请。
-富贵儿：我是裴霈
-富贵儿：[图片][图片][视频]
-富贵儿：房子基本信息，有意向再约，不陪聊
-磨人实鹿：鹿水
-磨人实鹿：明天可以
-富贵儿：ok，到了和我联系
-富贵儿：【位置信息】远辉市东城区独栋b区7-11
看着房东不熟络的话，鹿水曲曲眉头，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想到陈久的善意，只得压下心中不快，把时间约到下午四点。
城市街景在小小的玻璃窗下飞速倒退，看着熟悉的景色逐渐陌生，鹿水心头又浮起那种异样感，酸涩压抑，还有一些激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晒得人昏昏欲睡，脑海里演绎着过去几年在西区的点滴生活，迷糊中听到有人喊快到了，脖子一缩，清醒过来。
司机靠着街边停下，手指着前面一系列禁止行为的指示牌，对着乘客说：“前面出租车不能进。”
下车后，鹿水独自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并没有所谓的恐慌感，东区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让人倍感轻松，周边不过是矮楼马路花草树木，特别普通的景象却给人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对照着手机上的定位，鹿水顺着斑马线走到马路对面，导航在这片密集的区域作用不大，一条条又长又宽又相似的胡同让他迷失方向，几条街道走个来回也没找到所谓的约定地点，只得再次给裴霈去了消息。
-磨人实鹿：我没找到你发的b711号
“鹿水？”
正等着回复，身后突然传来的陌生声音吓他一激灵，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打伞的男人朝他走来，两人面对面站定，鹿水眼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有些不解。
反应过来这也许是房东，疑问中带着一丝肯定，问道：“裴霈？”
这人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过来。
没想到见面时还有这道程序，鹿水掏掏口袋，还好，他也有随身带身份证的习惯。
裴霈看的时候对着他的脸来回比对，半开玩笑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未成年呢。”说完把伞收起来，招呼他：“走吧。”
“你找不到也正常，这块儿分区很乱，看你半天没回消息应该是迷路了，出来迎下你。路口向左第二条街，里面第三栋就是。”房东自顾自说着，累了就清嗓子，清完又继续：“马路边向左走有公交站，向右走有物业管理处和小超市，再远点是停车场。我这人不分方位，你懂我意思就行。”
他声音嘶哑，间隙总是不舒服地要咳几下，有点像话说多喉咙干渴的缘故。鹿水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很难将这个认真介绍的男人和昨晚骂脏话那件事联系到一起。
这处房子与房子间的距离隔得很开，很大意义上呼应了这块的名字。看似很短的路他们还是走了一会，才在一处门前停下。
“就这。”
红棕色的大门浅灰色的高墙，将这处地方圈出一个封闭的区域，大院矮楼露台，哪一处也都符合鹿水的喜好。
“拐角那向后走有车库，不想和你墨迹我直接说，房子不便宜，不是群租房，需要你长租。”
鹿水正观摩杂草丛生的院子，听见房东的话回一嘴：“我自己住，我哥偶尔会过来。”
在前面引路的人听见这话，啰嗦的话也没再说，打开房屋的大门，说：“你自己看吧，我检查下院子和车库，这块儿第一次租。”他刚要走又停住，看着鹿水认真道：“有个点要提前说，以免你膈应。这块是我姥爷买来养老的，人没住上就过世了，屋里也就没家具，你要是确定租我会补你一部分装修钱。”
“唔，还有离地铁远，四十多分钟。”
房东也像是来的次数不多，说话之前还得查一下导航。
鹿水漫不经心在客厅和厨房转，屋内又大又空，除了基础设施什么都没有，脑袋里盘算了几个装修方案都不是很满意，听完裴霈的话意思性地点下头，说道：“没事我不介意，宠物可以养吗？”
“你别养违反城市规定的就行，出了事我不会替你担着。”
鹿水笑着推开了近门边的一间房，有些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淡然道：“就一只猫，能有什么事？”
推开门，视线正对着一处对着院子的窗户，霞光穿透玻璃横满地面与墙壁，因为被太阳晒过的缘故屋里暖融融的，非常舒心，一眼就决定拿这间屋子当作书房。
转一圈出来后，裴霈已经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看见他刻意挺着的背脊，鹿水问他：“你这卖么？”
裴霈好像在玩游戏，头也没回直接道：“不卖，五年起租，十年封顶。”
听完他的话，准备上楼的鹿水撇撇嘴，有些不情愿，但是基于越看越喜欢的心理，也不想细枝末节上揪着不放。
二楼基本都是卧室，不过再多的房间对他来说都是摆设，推开近楼梯那间，看见床上铺着干净整洁的床品，想着楼下那位心思还挺细。手搭在厚重软和的被子上向下按按，床垫稍硬，心头想省一笔钱的念头只能落空。
不过被子很软，坐床边直接躺下去，柔软瞬间便将他包围，空气中莫名有股香甜，皱着鼻子在被子上嗅嗅，熟悉中夹杂着一丝陌生，鹿水喃喃道：“哪个牌子洗衣液这么香。”
躺一会又坐起来，目光触及到角落立着的衣柜也拉开看看，里面有许多堆叠整齐的衣物，拨弄一下柜子边挂着的透明瓶，关上柜门。
朝向南边的卧室都配有一个和房间同宽的小阳台，楼下就是院子，站在栏杆前感受着晚风的吹拂，看着远处云卷云舒，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鹿水想：贵就贵吧。
卧室看完，终于来到他心心念念的顶层，楼顶被露台和两间隔房平分，温软的风拥抱着人的身体，大脑在那瞬间下达了就是这里的指令。
看着毫无遮挡的天空，橘红色晚霞晕染着浅蓝色的天，云朵幻化成各种不同的形状藏匿在霞光中间，浅淡的日光给世界披上了一层名为宁静的外衣，呼气都变得格外顺畅，鹿水揉了揉微微湿润的眼睛。
美好的景物总会让人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下楼的时候天完全暗下来，屋顶的白炽灯打在裴霈头上，在地上投出一条斜斜的人影。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裴霈打了个哈欠合上手机，问鹿水：“怎么样，风景不错吧，上次带两个姑娘看房子，她们也是半天才下来。”
鹿水一笑：“那你怎么没租出去。”
“自然是贵，我要价很高。”
面对裴霈的直白，鹿水把椅子搬过来坐到他旁边，说：“谈谈房租，看我能不能接受。”
怼到面前的生意自然要做，裴霈盯着鹿水的脸，挪开视线，低声道：“十八一年，租期五年押金不收，除去生活缴费，公共费用我来交，因为没有家具，我再补你十万装修费。”
鹿水听到这些数字的时候，没表态，他能接受但脑子也没热，直接道：“有商量吗？”
听到这话，裴霈再次把目光放到鹿水脸上，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在纠结什么，鹿水爽朗道：“想问什么你可以问。”
“你和陈久是什么关系？”
听到陈久的名字时，鹿水想到了昨晚的弹窗，没回答反而说道：“如果你对他有意见，可以不对我出租。”
鹿水的直言与爽快反而让裴霈有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他啧了一声：“实话实说，你要是真和陈久是那种关系，我还真不会租给你。”
那种关系？鹿水垂下眼，站了起来：“那就算了。”
他这一算了，裴霈反而着急，他坐着往鹿水这边动了动，脸上的震惊不像是作假：“不会吧，你真和陈久是那种关系？你长的怎么也说是一表人才，眼睛瞎了看上那狗东西？”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鹿水的神经，他笑笑：“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当然，你可以不信。”
“真不是？”
看着裴霈半信半疑的表情，鹿水没回，反而把话题放到房子上：“所以呢？你是租还是不租？”
只是短暂的纠结，裴霈痛快道：“租租租！”
房东一脸懊恼，看着嘴角挂笑的鹿水，强调道：“我是看你面善，你别骗人啊！”
鹿水给裴霈转了三十五万，三年期，听见裴霈的话，俏皮地眨眨眼，吓唬道：“万一我骗你的。”
被一个长得像小孩子的人耍着玩，裴霈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他数着手机上的数据，随口道：“你这看起来真和没成年似的。”
鹿水看着外面完全暗下来的天，无所谓笑笑：“脸长不开就显小。”站起来时视线扫过卫生间，突然想起来楼上堆积的物品，对裴霈道：“楼上还有些东西没收拾，你找人打扫下吧，我明天下午搬过来。”
“这么急？行吧，什么东西？我二舅前段时间在这住过一阵，可能是他落下的，你不用管，我帮你安排。”裴霈也站起来，一把扯下领带攥在手里，掏出房门钥匙递给鹿水：“走吧，送你到地铁站。”
-
裴霈的车上有一股很重的中药味，味道很冲，险些把要上车的鹿水打下来，他皱着鼻子坐上副驾驶，把车窗打开一道缝隙。
“中药洒了，你忍忍吧。”
鹿水摆摆手，示意没什么，他看着单手扶方向盘的裴霈，脑海里盘算着什么。
裴霈的脸说不上帅但也不能说不帅，他眉毛很浓眼眶也深，眼睛也不小，鼻梁不高嘴唇微厚，街上的五彩灯光争先恐后地跑进车厢里，打在他脸上，让他有种外国人的深邃感。
他突然扭过脸和自己视线对上，瞳孔颜色也挺深，不过这人脸上为什么会带点恐慌？
“我不喜欢男的。”
鹿水脑袋上陡然冒出了一堆问号，他堂皇着张了张嘴，无语道：“我还看不上你。”
裴霈像是松了口气，熟练地打着转向：“那太好了！”
“我是琢磨着想问你，你会铃路那家出租的店铺。”
“你做生意的？”
看着鹿水不情不愿地点头，裴霈赔笑道：“实在是你盯着我的目光太过深情，我怕我沦陷，店铺那也是陈久和你说的吧，你想看我就带你去，房子都租给你了，你要把店铺租了我也省事。”
鹿水深感自己莽撞，直言道：“我后悔了，你把钱退我。”
裴霈：“别啊，开玩笑，周六带你过去，不过店铺那复杂一些，你看过了再决定吧。”
下车之前，两个交换了联系方式，裴霈看着自己车门被用了力气甩上，失笑着摇摇头。
果然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怪可爱的。
-
地铁上人不多，鹿水走到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开始睡，脑袋随着地铁的浮沉晃动，他睡得很沉，险些坐过站。
华灯璀璨，昏黄的路灯照耀着他前方的路，光亮将他的身影拉长拽扁如此反复，便到了一家亮着灯的店铺门口。
面前是他的宠物店，开了几个年头自己也记不清，老街的维护力度不够，少不了墙漆掉色墙皮掉落，深浅不一的痕迹印在墙角，路过时隐约能闻见一股尿骚味。生活街的店铺一应俱全，大抵都和他一个模样，得过且过的过着、活着。
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胳膊被撞一下，尹算子提着一大袋子食物问道：“在门口站什么桩？去哪疯玩了，发信息都不回。”
听着耳边类似说教的声音，鹿水把手从口袋掏出来，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被拒绝了，哭笑不得道：“哥，我今年24，头脑清醒手脚健全，真丢不了！”
尹算子啊一声，还没开口又听见鹿水道：“还有啊，我今天上午给你发消息说去看房了。”
扶着门让自己弟弟先进去，听到他的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吸吸鼻子：“租好了？”
“算是吧。”
回答的模棱两可的，尹算子也没细问，从口袋里掏出菜拿去卫生间洗。
进门后一股暖流将鹿水包围，很大程度上驱散他的寒冷，听到门上铃铛响动，笼子里的猫狗叫声此起彼伏，耳朵里充斥着吵闹的杂音。收拾桌子的女人看着他笑，冲着楼上高兴道：“星星，你小舅舅来了。”
“小舅舅——”楼上顿时传来拉着长音的童音，随后便是乱跳的脚步声。
女人叫李布艺，代替他处理宠物店的大小事情，星星是她女儿，也是自己外甥女。
小孩子被一个腆着肚子的男人抱下来，他见到鹿水打趣道：“大忙人来了，赶紧坐，就等你吃饭了。”
“嗨孙宁。”
星星被放到地上，一蹦一跳往鹿水腿上扑，还没大腿高的小孩儿散着一头稀疏的黑发，额头上满是汗，双眼亮晶晶看着鹿水，嘴巴甜甜地问小舅舅有没有想她。
把孩子抱起来转一圈，听着她咯咯直笑，抱走。去洗手间路上，路过一群叫得正欢的猫狗，鹿水下意识环顾四周装修。
他的宠物店虽然是双层，但使用面积并不多，空闲地方被各种杂物堆满，狭小的通道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白墙经过风吹日晒和物品摩擦早已斑驳，地板凹凸不平的稍不注意就被翘起的地板角碰到，没有良好的通风系统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宠物身上特有的味道。
店里主要经营寄养洗浴看病这方面，偶尔会参与流氓猫狗救助，也会卖一些宠物用品，赚得不多好在房租也不高，勉强持平。
虽然对裴霈的话感到荒唐，但他还是对一无所知的店铺充满期待。
带着孩子洗完手出来，近门口的桌子上已经支起火锅，菜肉摆满了桌子，热气喷洒，给玻璃罩上一层模糊的外衣，李布艺招呼着两个小孩子吃饭。
孙宁拆开一罐儿啤酒递过来，鹿水摇头，专心吃着碗里他姐放进来的肉，尹算子剥了个鸡蛋，把蛋清扔过来，蛋黄递给最小的孩子，星星嘿嘿笑着，给小舅舅夹了根绿叶菜。
虚假的孩子—星星，真正小孩子—鹿水。
看着鹿水碗里的肉少了，尹算子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随口道：“你房子在哪儿租的？”
被问到的人一顿，把筷子放下，忐忑道：“东区？”
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地名，当哥的先是点头，马上反应过来，拔高了声音：“哪？”
知晓自己命运的人对着尹算子眨眨眼，他眼睛生的好，刻意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很无辜的错觉，软着声音道：“哥，我花了十五万在东区独栋租了套房子。”
尹算子眼圈发懵，他扣响桌子，堂皇道：“你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断？”
听到这话，鹿水深感自己的腿又要改姓，也就痛快地伸出来，潇洒道：“你打吧，反正残不残都是你养！”
果不其然又听见耳边的声音拔高八度：“你把合同拿出来我看看，什么房子值十五万。”
听到熟悉的名词，鹿水一愣，自知理亏低下头，不敢搭话，弱弱道：“我周六约了他看店，一起签一起签。”
一直沉默的李布艺看着眼神慌乱的鹿水，赶紧打圆场：“算子，火锅凉了，先让鹿鹿吃饭。”顺便给鹿水使个眼神，让他说些好话。
“哥哥哥，我错了错了，下次我一定提前报备！但那个房子我是真的喜欢！”鹿水赶紧服软。
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鹿水处于弱势状态，实在是因为尹算子喜欢健身举铁，胳膊上的腱子肉又鼓又硬，一拳就能给他抡回老家，他就算能也不敢啊。
尹算子没理会他，冷笑一声：“谁给你介绍的？”
两人自小背带裤长大，他深知鹿水性格，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自己跑那么远。
谁介绍的？那鹿水更不敢说，生怕两条腿都改姓。正巧放在碗边的手机亮了，鹿水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拿起来，是裴霈发过来几张店铺图片和视频，赶紧转移话题：“哥，你看这个店铺，我就是和他约了看这个。”
尹算子冷眼接过手机，翻看着又扔到桌子上：“黑乎乎的，看不清，周六是吧？到时候叫我。”
鹿水知道腿保住了，赶紧点头，悄悄松一口气。
饭饱过后，李布艺带着尹算子在卫生间刷碗，擦桌子的孙宁看着扫地的鹿水，走近，悄悄问他：“星星的爸爸是不是要出狱了？”
鹿水思索一番点点头，模糊道：“好像是。”
“你小心些，他出来肯定要找你。”
“放心，他打不过我。”
孙宁看着他自信的样子，笑笑，又提醒着：“小心点总是没错。”
听到鹿水肯定的恩声，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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