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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同室离(十三)


  牢房昏暗,不见天日。待得时间久了,日夜也难分辨。

  榕子陌不清楚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也不知现是何时。她维持着原本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很久,双腿开始是痛,上药之后又变作巨痒,万虫嗜咬一般,逼得她冷汗直流。

  被折磨原来是这样的滋味。痛痒最厉害时,她意识近乎崩溃,朦胧中脑海里蹦出这样一句,随即又想到,报应轮回,自己也是活该。

  只是不知道这要持续多久。

  榕子陌也曾掀开裤脚去查看,那药性烈,她小腿处居然愈合得极快。

  离阮给自己用这样好的药……

  不会是想赶紧来再掰一次吧?

  想到离阮一言不发掰断自己腿骨的情景,榕子陌微微打了个哆嗦。

  原本是个多好的人,居然被自己毁成这样子,简直是做孽啊。榕子陌不停在脑中念念叨叨,试图以此缓解双腿不适,可惜效果并不好。

  隐隐然间,似乎有滚轮声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明显之极。是离阮!

  榕子陌整个人仿佛定住,怔怔盯着牢房门,直到离阮开门进来,她才回神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年轻男子着一身黑衣,长发后束,明明是一张漂亮出女子气的面容,却丝毫没有柔色,神情间是一种漠然的冰冷,他坐在轮椅之上,身形虽瘦弱了些,气势却丝毫不弱,上位者一样压迫得人几乎有些喘不来气。

  “在这里过得如何?”离阮语气中似乎都带一点寒意。

  榕子陌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腿都断了,他还问这个?

  “不好。”

  离阮点点头:“应该的。”

  榕子陌默了默,道:“你的意思是,我腿断了应该过不好,还是当年做了坏事,应该遭报应?”

  离阮道:“都是。”

  “好一个都是。”榕子陌笑了一声。她一边在心里惊叹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一边又道,“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还有什么报应?”

  她亲自废了离阮的腿,如果只是让她断一次骨头,那离阮未免也太好说话了些。

  希望蓝瑄那边动作能快些,她不但希望自己能出去,还希望能全手全脚地出去——再被离阮这样关下去,这人不一定还要做什么。

  “接下来就继续养伤。”离阮的语气毫无起伏,“按说,你的腿应当还没有好。”

  榕子陌对这答案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离阮是来再给她断点什么的。半刻后她终于忍不住作死地开口道:“那离堂主是来做什么的?”

  “来看你的。”离阮道,“顺便,说些事情。”

  榕子陌不太能懂这“看”究竟是看什么,但那后一句的“说”她却能猜个大概。

  “关于离穆的案子?”

  她对离穆的不喜现在已经是毫无遮拦了,语气里都透点轻视。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也并不比她重孝:“离穆之事并不重要。”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

  离阮稳声:“你我之事。”

  榕子陌一怔,闭了闭眼,道:“清算?”

  “清算。”

  榕子陌道:“人跟人之间的帐,最是难算。”

  “难算也是要算的。”离阮目光停在她脸上,缓缓道,“早应当算。只是之前,没有办法算。”

  是啊,现在她沦为阶下囚,离阮稳坐九堂主,这账可不就能算了?

  榕子陌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想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能从嘴里把话挤出来。

  于是离阮又道:“你后悔过吗?”

  榕子陌咧咧嘴:“如果后悔有用的话,在落得这个田地时,我或许应当后悔一番。”

  离阮声音仍然平稳:“如果离穆不死,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怎么选?”

  榕子陌半晌未答,最后终于低声道:“我不知道。”

  离阮于是也沉默了,他语气里终于带起些情绪:“那么究竟是离家过于可怖,还是我与你而言,过于轻贱?”

  这样三番两次地问下去,离阮觉得自己确实是贱。

  榕子陌道:“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离阮提声,手上一动,身下轮椅带着他离榕子陌更近了一步。

  榕子陌低下头:“我不能姓离。”

  从小没有生父,半个野种一样养在榕家,虽然姓榕,却没有一个同辈人认同自己的身份。处处受人冷眼,一但离开母亲视线,连下人也敢欺辱自己。

  这一切,都拜离穆所赐。

  那日在大殿之上,她俯身跪下之时,自少时积压至今的屈辱、愤怒、不甘沸腾到极点,几乎压抑不住。

  她无法反抗离穆,于是毫无道理地将一腔绝望呈出,转给了离阮。

  自己原本是这样无耻又残忍的人。

  自东域归来之后,榕子陌接手分堂,杀了原本另两个副堂主,明了新的规矩。每当坐在那间暗牢里,看着背叛自己的下属被折磨致死,她都会想起那日在殿上,那个单薄的背影。

  如果真的能重来一遍,榕子陌想,她或许能冷静下来……什么样的自尊,能比得上风华正茂年轻人的一双腿?

  可惜。世上哪里有倒流的岁月。

  她继续道:“离阮,是我的不对,我认的。你要清算,就清算罢,我绝无怨意。”

  榕子陌沉着头,不敢再看离阮。场面归寂,仿若静止,许久后榕子陌听到了极近的两声脚步声。

  她飞快抬起头,视线正对上站在她前方两步低头看她的离阮。

  他,他站起来了?!

  榕子陌几乎要怀疑自己在做梦,眼睛瞪成铃铛。离阮又走了两步,脚步沉稳正常,丝毫异样也没有,榕子陌看的清清楚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离阮道:“腿治好了。”

  榕子陌话都连贯不来:“这,怎么可能?”

  “世上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离阮平淡道,“你让我断过一次腿,如今我也令你断过了腿,这笔账,算清了。”

  断骨和削筋哪里能相提并论?

  他居然真的肯这样原谅自己?

  榕子陌皱起眉来,万般不解地看着离阮。

  离阮亦回视她,眼神平静,内里却深沉:“做了两年废人,其中怨恨愤恼当然是难以数尽。然而我亲手断了你的腿骨,便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如不这样,我心头终究是埋着根刺,恨意难平。”

  榕子陌道:“我觉得你可以不必把报复说得这样复杂。”

  “不单单是报复。”离阮听到她这句话,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我是想把与你的恨意剔干净,以后只单纯地喜欢你罢了。”

  这是自那日大殿之后榕子陌第一次见到离阮微笑,她虽然并不像蓝瑄那样俗气地喜欢美色,但还是被这样一笑晃得有些眼晕。但下一瞬,她立刻反应过来眼前人都说了什么,几乎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出声道:“离阮你疯了?!”

  离阮仍然保持着笑容,却越笑越令榕子陌觉得发冷。

  她即刻又道:“你是我兄长,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

  离阮收起笑,道:“三年前,便是因为你早知道这个,才屡次拒绝于我的。”

  榕子陌半晌未言,点了点头。

  她去东域那段时间本是担负了分堂任务,不过是下层工作,未想到会与离穆扯上关系,却机缘巧合认识了离落与离阮。

  得知两人身份之后,榕子陌便只想与其敬而远之,然时间一长,却渐渐成了朋友。原本就知道两人与自己的真实关系,倒也并没什么其他感觉。却未想到相识三两月,将回南域之时,离阮却表露了其恋慕之情。

  “那时候,我不能将真相告知与你。”榕子陌终于开口,道,“我一开始便知道你是我亲生兄长,对你也确实无意。”

  离阮平静地回道:“那我是否可以理解成,如果我们之间并没有那层关系,你还是可以有意的。”

  这句话简直是狗屁不通,榕子陌被他的奇怪言论惊到,再次怀疑他是不是长久坐在轮椅上,日夜憋屈着,终于彻底地疯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话说得再明白些,但离阮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其实,有意或者无意,也无妨。”他淡声道,“你也并没什么好选的了。”

  这句话让榕子陌后脊更凉了一分,见识离阮掰断她小腿之后,榕子陌对离阮手段的下限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两年过去,她已经一点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个人,他做出什么事情,榕子陌也不会再奇怪。

  但不奇怪,不意味着不害怕。

  榕子陌试图再做挣扎:“这可是背德的!”

  离阮再次笑了。

  这次榕子陌看得清楚,这笑容里满含嘲讽,寒凉之意在这一瞬冲上顶峰,离阮声音里几乎带了些锐利的残忍。

  “背德?你以为,我真是离穆的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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