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无情帝王家,虚伪官宦臣

　　

　　此刻已经进入单独隔间的曦竹，并不知道刚才注意到她的人就是闻名于玄元皇朝的白发慕青狂。面对着慕华晔若有似无的暧昧，势在必得的眼神，心中冷笑，实在是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期待而前来赴饭局。

　　一句句试探，在曦竹刻意装作的软弱和羞红脸颊下，被挡了回去。

　　试探了许久曦竹对自己的想法，最终虽然没有听到女子的一点回应，却因为曦竹的“紧张”“害羞”，而明白了：此女心悦我！

　　各怀心思的结束了一场两个人都在做戏的饭局后，深谙女子心理的晔王心知，要想让一个女子深爱上你，适度的距离是最好的调剂，脉脉含情的眼眸在酒肆前，送曦竹上了马车。

　　登上马车时，曦竹淡扫了一眼三楼。

　　那里，空无一人。

　　护国将军府。

　　又看到这幅匾额，心中多少有些兴奋，四年了，虽然府中屠四送来的“眼睛”，一直将这里的情况，定期交到她的手中，但是这样直面这里，还是让沉寂四年的心中凶兽，渴望发泄。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尼姑吗？”站在匾额前沉思的曦竹，没有想到还没进府，就遇到了亲人，好亲的人啊。

　　“姐姐，今天晚上的彩灯，好漂亮呢，咱们一起去看吧，听说三皇子也在呢。”那一世，那一天，少女娇俏的声音中有多少算计，为什么当初会认为这是种单纯呢？杨彩蝶，你也长大了。

　　“你是？”迷离飘渺的少女，绝色的容貌，一张面纱欲语还休让少女看起来更加魅惑。这样倾国之姿，让本就嫉妒的杨彩蝶更加狰狞。

　　“你！呵呵，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庵里住时间长了，和尼姑一样了。”尖酸的语气，让本来圆润可爱的小脸，失去了原本的纯真，杨彩蝶，有了一个和其他后宅孩童一样的成熟过程。在几位姨娘的明争暗斗中，心中的妒意尖刻悄然成长着。

　　“你是荷姨娘生的彩蝶吧？”温柔的笑了笑，曦竹命紫柳拿出一串紫檀佛珠，示意交给杨彩蝶。“谁稀罕要你的破玩意。”紫柳拿在手里时，杨彩蝶就一把抢下了佛珠，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还重重的踩了踩。

　　“呀。”曦竹被吓的倒退了一步，眼神不安的看着杨彩蝶“彩蝶，你不喜欢，可以和我说，大姐给你换件礼物，也不是不可。怎能将此物扔在地上，还踩踏呢。”、

　　“那又怎样，我就喜欢扔，我就喜欢踩，我只有一个莲儿姐姐。你才不是我姐姐呢！”一直跟在杨彩莲身后转的杨彩蝶，她深知如何讨好杨彩莲，所以这平时用以讨好杨彩莲的话，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彩蝶妹妹，你可知你闯了大祸了。”将军府外，门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里面的人通过缝隙观察着两个人的争斗，眼中的得意和憎恨，毫不掩饰。

　　门外，因为杨彩蝶的吵闹，围了一层路人围观，知道底细的将这两个人的身份如看戏一样的说出，见到一品大员家中女眷争吵，这样平时难以见到的一幕，让看客们都心生激动。

　　“闯什么祸？哼，你就知道胡说。”杨彩蝶仰着下巴，飞扬跋扈的看不起眼前懦弱的女子。莲儿姐姐被她害的多惨，被她下药，在御前失仪，日日以泪洗面。善良的去救了皇后，谁知道，皇后赐给了爹爹一个妻子，听说还是个公主，那自己该怎么办？莲儿姐姐说了，要是马姨娘重新为正妻就将自己养在她名下，那自己也是嫡女了。

　　所以不管怎样，这个下马威，就不让她进府，看她有什么好说的。

　　“唉，彩蝶，是姐姐的错啊。”无奈的摇了摇头，曦竹突然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莲生有罪啊，太后赏赐于莲生的佛珠，莲生想让家中妹妹同沐圣恩，谁知道，妹妹不喜，掷于地上，更踩踏圣物。莲生管教妹妹无方，莲生有罪啊。”

　　咚咚咚！重重三声磕在地上，额头马上红了起来，好在是因为在将军府门前，地上铺着下轿毯，故而没有磕破。但是听见那声音，再看到红肿的额头，都能感受到这股力气。

　　什么？人群哗然，竟然是太后赏赐之物，这将军府人太大胆了，竟然敢扔还敢踩，这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不要命了。

　　御赐之物，如果不妥善保管，轻则入牢，重则满门充军，这不是找死吗？

　　跪在地上的曦竹，神情不忍的看着杨彩蝶，“莲儿妹妹，因为你这一摔，我们将军府遭难了。”

　　杨彩蝶早就傻了，愣在原地，怎么会，自己就摔个手串怎么就是御赐之物！自己年纪再小，也知道御赐之物的重要，这个杨曦竹怎么会随身戴着御赐之物，就不怕损坏吗？

　　“是你！是你故意的，。你故意将此物交给我，你让我摔的，是你的错，不关我的事！”涨红的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四周的人，丫鬟们脸色早已惨白，充军，自己签的死契，那入了军就是最低等的军妓，怎么会这样？

　　“彩蝶妹妹，你说的姐姐好心痛，姐姐刚刚归京，看到你亲自在门口迎接，当然姐姐很高兴，把最宝贵的佛珠赠与你，怎么会是害你。”雪白出尘的女子，哪怕跪在满地尘埃上，依旧美的耀眼，脱俗。

　　“这位小小姐，我们看的清清楚楚，你姐姐好心好意给你手串，你非但不接，还恶言恶语，扔踩践踏。这事根本就没有杨大小姐的一点责任。你姐姐为了你，现在还跪在地上，你看看你，呸！也配成为将军女儿！”

　　“可说是呢。真给莲生郡主丢人！看见郡主也不施礼，还一口一个尼姑叫着。莲生郡主一片赤子之心，在庵堂为太后祈福四年，太后现在圣体安康，里面有多少莲生郡主功劳。”

　　“就是就是。不识好歹！”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声讨杨彩蝶的话也愈加粗俗。

　　杨曦竹像是受不了杨彩蝶的误解一般，气红了脸昏在丫鬟的怀里，紫柳和青衣连忙扶起小姐靠在一旁。主子的本事他们知晓，明白主子是装晕，倒也不着急。给主子安置在了阴凉处，戏没完事，主子肯定不会进府。

　　果然，这里的糟乱，早有人汇报给府中的人，正在书房的杨正德听到这事，拿着毛笔的手一松，毛笔落在即将完成的书卷上，溅起的墨汁，几滴落在长衫上。大骂一声，向外走去，也顾不得身上的脏乱。

　　而另外一边的荷氏，是早已慌乱成一团了，女儿怎么闯了这么大的祸，明知道，这是杨彩莲拿自己女儿当枪使，而现在尤其是蝶儿还将御赐之物给污了。这么大的祸，杨彩莲他们肯定不认，女儿这下糟糕了。

　　荷氏还有杨正德几乎是同时赶到了正门，杨正德阴沉着脸，伸出手，狠狠的指了指荷氏，憋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甩了下手，让仆从打开大门。

　　这时的杨彩莲早已不见踪迹，在听说手串是太后御赐时，就已经坏事了，连忙跑开，不想被牵连。所以杨正德打开了大门之后，只见两个女儿，一个四年没见的女儿昏倒在丫鬟身上，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儿惊恐不安。

　　冷着一张脸，走到杨彩蝶面前“爹爹，爹爹，是她，是她陷害我，我不是故意摔的，不是我！”

　　“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杨彩蝶脸上，一下没站稳，就摔倒在了地上，武将的手，满是粗茧，一巴掌，半边脸红肿了起来，带出几道血痕，滑嫩的肌肤，一下就毁了。

　　“那是你嫡姐，你一口一个她，此为一错！姐姐赏的物件，哪怕一根草，也应该心怀感激，你非但不感激，还扔掉踩踏，此为二错！造成御赐之物脏污，虽然是无意，但是也是一罪，此为三错！你还不闭嘴。”

　　如果不是昏迷，曦竹真想给自己爹爹鼓掌叫好。说什么一错、二错、三错！一句“造成御赐之物脏污，无意而为。”就将这罪名给免了吗？

　　可惜啊，她那个女儿，未必听得懂她的暗示，果然，被一巴掌打蒙的杨彩蝶，在听到从来宠爱自己的爹爹说着如此无情的话时，整个人都傻住了。

　　“爹爹，你怎么能埋怨女儿，是她，是……嫡姐，将这个手串给我的。她是故意的。”

　　“我怎么记得是她从莲生郡主丫鬟手中抢来的，再说就算是她嫡姐给的，她就能摔啊。摔就是摔了，唉。御赐之物啊。”人群中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四周围观的人声讨声更大了。

　　这个屠四啊，不看见自己进府是不放心啊，她这话一说出，坐实了杨彩蝶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了，说的好啊，嘴角微微上扬，人群中的屠四看见了主子的笑意，心知自己对了主子的心意，暗自想到，这样让主子的事多做几件，主子会不会让自己替代青衣。

　　恩恩，是个好想法。

　　杨正德那个恨啊，这个蠢丫头，自己说什么，她就应下不就好了，打一巴掌免了这番祸事也就是了，现在围观人如此之多，传到皇上太后耳中，要是不严惩，岂不是让刚刚对自己印象好一点的皇上，又对自己心生不满。

　　目光中的犹豫冷了下来，这样吧，就让她在府中抄经文和女戒好了，心中还是不太舍得最为宠爱的庶女受苦。刚要说话，“昏迷”在一旁的曦竹，一声轻咛，醒了过来。迷茫不解的看向四周，像终于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后，惊慌失措的对爹爹说道“爹爹，爹爹，大事不好了，妹妹将太后御赐之物给毁了。”

　　毁了，好重的两个字，瞥了一眼，现在被曦竹丫鬟拾起放在手中的佛珠串，只想骂人，最多上面多了一些污痕，清洗下就没事的事，现在一句毁了，你是要你妹妹死吗？

　　“爹爹已经知道了。竹儿，下次不要将御赐之物这样随随便便的拿出来，是对御赐之物的不敬，知道吗？”

　　“但是爹爹，这是女儿在皈法庵时，太后念女儿抄经辛苦赏赐于女儿，一共有一对。女儿每日佩戴佛珠抄写经书，数年日梵香诵经加持，女儿只是迫不及待想让妹妹也沾染佛心，女儿错了吗？”

　　不知所措的小脸，剔透娇颜，白纱被风微微扬起，露出完美光洁的脸庞弧度，嘴角的委屈如此不安，谁再忍心说一句重话？

　　“你，没错。”杨正德在这个女儿面前，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一说她就委委屈屈的像是自己有多凶，就像现在身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但是不说她，却感觉她那些无心之语，能把自己气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会这个女儿，尤其是四年后，这个丫头的模样，和她娘几乎是一模一样了，看到这张脸，总有一种愧疚感，周氏的确是唯一一个爱自己爱的纯粹无关其他身外之物身外权势的女人。

　　“爹爹，不要将彩蝶妹妹充军好不好，妹妹还小，虽是大错，还是小惩吧。”

　　这句话说完，不止杨正德，就是懵懂的荷氏也发现了不对，之前老爷不是说了是无意的吗？那就抄写经书女戒，或者罚跪祠堂不就好了，怎么还有充军。想要为女儿争辩，心中也知道自己一个姨娘身份，现在这样的场合不能说话。只是眼泪止不住的看着自己男人，看的杨正德心针扎一样的疼。

　　“曦竹，那是你妹妹，她是无意的！”

　　咬着牙说这句话，明显就是替杨彩蝶对曦竹服软了，曦竹低着头还没说话，人群中屠四一看这个时候主子不方便说话，那就我来。

　　“呦，原来护国将军府里，嫡女还不如庶女地位高，人家正经嫡长女还贵为莲生郡主，之前可是硬生生的又是对着皇宫方向跪，又是咚咚的磕头。怎么到了庶女这，还是惹出事的这位，就好像要大事化小呢。”

　　“对啊，记得前朝，侯爷家中的五岁嫡子，将皇上赏赐的花瓶给摔碎了，那位侯爷可是让嫡子足足磕头磕了九十九下，那还是一个五岁稚童。这位比人家五岁孩子大了那么多，还是庶女，怎么不也得翻倍啊。”

　　人们的想象力果然无穷尽，屠四稍微一撩拨，提起磕头的事，人群中的人就有人想起了这个故事，杨正德听到这话，脸都青了。曦竹额头还依旧红肿，看来之前确实是磕头谢罪了。自己只能这样做，才能在皇上面前有所交代。

　　“彩蝶，这事，是你的错！”杨正德终于在自己仕途和女儿直接选择了前者，虽然一百多下的磕头会让女儿的额头破相，但是只要有好药，早晚能恢复。但是自己仕途一毁，就什么都没有了。

　　“彩蝶。”

　　“……爹爹。”杨彩蝶看到爹爹的目光不再看她，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颤抖的声音喊出这两个字，就惊恐的瘫坐的地上，真的要磕头吗？

　　“杨彩蝶，污损御赐之物，根据国法家规，严惩不贷。施以全礼，面对皇宫面前，磕头认错。一百五十五次。”

　　一百五十五次，脑中一阵阵眩晕，荷氏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自己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将她拉开。”

　　杨正德皱着眉头，不再看自己宠爱的女人和女儿。而是扭头对着一脸平静的曦竹说道“竹儿，进府吧。”

　　“是，爹爹！”

　　父慈子孝，荷氏母女的哭声中，杨正德一脸慈爱的和曦竹说着家中的变化。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虚伪官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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