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反咬14
谢觉被拽着跑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感觉人应该追不过来。那个人一只手依旧拽着谢觉,身体背对他边喘着粗气,边伸长脖子往外看。
“我们这算跑掉了?”谢觉问。
对方继续看,背对谢觉摆摆手,“不好说。”
“你是谁?”谢觉问。“两次都是你吧?”
“为什么救我?”
这个人给谢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对方闻言转过身,黑发黑瞳的少年,长得很好看。如果用一样东西来形容,就是阳光下的静谧湖泊。
波光粼粼也静谧柔和。
“儿子!”谢觉脱口而出。
只见黑瞳少年脸色迅速变黑,死死掐了一把谢觉,刚要开口。
谢觉忍痛立刻改口,“系统!”
“你真来救我了?”谢觉又笑着说。
“那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废话!”系统没好气地甩开谢觉的手,“除了你系统爸爸,谁他妈还会来救你!”
“……你这话我就不感动了。”谢觉默默心疼自己,儿子真叛逆。
系统白了谢觉一眼,漂亮的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也太垃圾了吧?就这?就这?!这你都跑?”系统语气不善,冷笑一声,“而且跑还跑不掉。”
没有系统就敢跑?这个宿主多少是有点看不起世界对天道力量的压制了。
“你真是给天道圈提供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谢觉皱眉,表示抗议,“系统,你不要把你被总部批评的怨气撒到我身上!”
“我…”系统噎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关于总部发了电子档这件事,我已经笑了好几天了。”谢觉如是说,想了想补了一句,“还有你的检讨书。”
系统:“……”
该死的牛马宿主
“你受伤了?”谢觉皱眉,想到系统的那声闷哼。
系统闻言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臂,袖子都被划烂了,一道血红的痕迹洇浸其中。
“嘶,疼死统爷了。”系统刚刚光顾着和谢觉斗嘴,此刻才发觉手上的伤疼得要死。
系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堆处理伤口的东西,指着它们说:“因为你受的伤,帮我包扎一下不过分吧?”
“不过分。”
其实谢觉挺感谢系统的,只是在为系统消毒包扎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系统,总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谢觉问,主角喜欢反派这件事,他觉得有点严重。
“不知道…”系统声音低落又带点忧伤,“总部叫我自己先看着办,它们得先商量一下。”
系统一想起自己被批评的时候,还有别的统在旁边,它觉得那就很让统社死。
“宿主,你必须远离主角!”系统认真的说。
谢觉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我知道。”
他这样在主角身边,剧情不崩坏才怪。
“但是我们还不能脱离这个世界,”系统叹气,变出一个苹果啃着,声音模糊,“现在…只能等总部消息。”
“我知道。”谢觉仍说。
“但是宿主,你别灰心嘛,还有机会!”系统安慰谢觉,“转正这个事不着急,有下一个世界呢。”
“再说,这个世界剧情你完成地也不少,说不定综合评定过了转正标准呢?”
“我知道。”谢觉细心地给系统处理伤口。
“你知道什……”系统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系统想抓紧苹果,结果还是啪嗒一声掉落,滚到了一个人脚边。
“系统?”谢觉疑惑地抬头,发现对方的视线在他身后。
都不用顺着视线看过去,谢觉就知道是谁。
“先生。”
苹果被碾碎的声音。
————
谢觉又被迫“走错路”了。
“先生,您想吃东西吗?”沈困拿着点心进来。“我最近新学的。”
谢觉扯了扯唇,想说些什么又不断犹豫。
“先生,你可以考虑好了再说。”沈困一副体贴的模样,原谅他,他不想在先生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
“你很生气。”谢觉看着他,陈述着事实。
“我不该生气吗?先生,”沈困不可置否,“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资格生气。”
沈困语气淡然,谢觉却颤了颤眼睫,这是第二个“你”了。
与之前热切虔诚的“你”的意味截然不同。
“先生,我觉得你实在厉害,居然能一个人离开。”沈困说着意味不明的话。
语气淡然到冷漠,可偏眼里好像有泪光。
谢觉坐在高脚椅上,旁边就是精致的点心,桌上的玫瑰漂亮极了,新鲜美好的模样表明准备者的用心。
“玫瑰…”谢觉哑然,想抬手抚去他眼睫上的泪水。
“先生,”沈困顺从地把脸贴近先生的手,“我在。”
语态仍淡然。
谢觉知道玫瑰很生气,绝对的。
“先生,”沈困走到一旁,一边整理修剪着桌上玫瑰,一边朝谢觉笑,“你不想问问那个人么?”
“他怎么样了…”谢觉哑着声,顺着对方的话题。
“挺好的。”沈困说,“我打算把他丢到鸟群里去,他那么漂亮的黑眸,吻鸟一定很喜欢。”
“可惜,”沈困又说,“那个人跑了。”
“准确地说,是消失了。”
“在固若金汤的牢狱凭空消失了。”沈困一副感叹的模样。
接着又似喃喃自语道,“真厉害。”
“所以,先生…”
谢觉看见玫瑰笑起来,手抓住他,眼里好像撒满了碎裂的光。
“一直缠着你的鬼魂是他吗?”
主角果然知道系统的存在。
沈困不知道系统到底是什么,下意识把他归结为典籍传说中的鬼魂。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先生和那个东西对话时,他听不见。
在护卫严密的牢狱,那个东西也能消失无踪。
一想到那个东西很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先生说话、笑、哭?
什么都不好,什么沈困都不能忍受。
一想到那些,沈困眼眸不自觉带上狠厉,手抓得愈发紧。
“你在想什么,玫瑰?”谢觉轻声问。
“先生,你在说什么时候?”沈困又笑起来。
“是在我回家找不到人时?”
“或者是我拿着那封信等您回来的时候?”
“还是、我用尽方法寻找您,却一连好几天没有消息的时候?”
“又或是,”沈困吸了口气,神色平静,“我看见你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
“都想知道…”谢觉被对方抓住的手腕几乎失去了知觉。
“可是我不想告诉您了。”沈困说着,“先生,我想知道,您是以何种心绪离开的。”
“我在等您、找您的时候,您又是如何想的?”
沈困声音已经带上轻颤。
桌上的玫瑰旁放着一张纸,沈困目光落在上面。
纸上只有一句话,纸是放在那幅画上的。
“玫瑰,我希望你活在光里。”
沈困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念到最后都笑了起来。
疯狂又乖戾,沈困觉得自己笑到有些脱力。
慢慢贴近谢觉,吻在对方脖颈,“所以,我亲爱的王爵大人,这就是你要我活在的光里吗?”鲜血淋漓。
神明抛弃了祂的信徒。
“你说过,只对我一个人那样的!”沈困声音模糊却阴狠,“你又骗了我…”
“你又在骗我、谢觉!”这是沈困第一次这么叫他,谢觉心神有些恍惚,又带着无措。
沈困看着对方的神色,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王爵的模样。
宴会上,高高在上的王爵大人在大厅中心的灯光下,傲慢骄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爵无比傲慢,和大多数贵族一样,令沈困厌恶。
对方漫不经心看到他,“沈困·谢尔塔?挺好的…”
一句话就让他的“家人们”放弃了他。
沈困曾厌极了卡森王爵,觉得对方就应该下地狱,后来他想把王爵葬在玫瑰园里。
再后来他希望王爵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恍若神明。
爱切也恨极。太过浓烈的爱或恨,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沈困受到了惩罚。
“先生,你知道的对不对?”
“你看到了我的伤,为什么不问我?”
那天褪下彼此的衣服,谢觉看见了,对方身上到处都是伤。
卡茵自愈力强大,所以那些伤都是新的。
白极的脊背上殷红的伤痕遍布,触目惊心。
谢觉当时几乎没忍住问玫瑰,但最后只轻柔地吻上伤口。
过去现在不可扭转,但是对方会有一个不美好但权力无边的未来不是吗?
“先生?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你不问,可之后的医生和药呢?”
“改变的菜品呢?”
沈困不理解谢觉,但他知道自己无比难过。
“您知道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谢觉抬眼看玫瑰,他希望对方不要再说下去。
“是我母亲。”沈困说。
谢觉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里被人放进一万根银针。
“去接您之前的前夜,我去见她了。”
“我告诉她,我将踩在所有人身上,登上神坛。”
“她厌恶我是卡茵血脉,恨我是她的孩子,怨我让大家知道了原来风光无限的大法师居然拥有罪恶低贱的卡茵血脉。”
“嗤,她想我去死,也这么做了。”
心脏在跳动,银针也在跳动。
“十一岁,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抱我…”沈困想了想,又说,“也是第一次有人抱我。”
“她喊我的名字,像是所有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
“然后她把我绑在椅子上,放了一把火。”
银针是被烧得赤红滚烫的,有一万根。
就那样熔穿谢觉跳动的心脏。
“她向神祷告,祈求神燃尽罪恶,保护祂的信徒不受诅咒。”
“火大了,她越退越远。”沈困笑了笑,“她根本就不信她的神,她自己都觉得神不会保护她。”
“她走以后,玻璃被撞碎了,月光落在我脚边。”沈困当时踩上了月光。
“几只鸟啄断了我手上的绳子。”
“我活了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时刻这样,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我,自从有了我后,她就疯了。”
“偶尔清醒的时候,她会招手叫我过去,摸摸我的头,然后把身边一切拿得起的东西砸向我。”
沈困淡淡地说。
“其实她挺蠢的,又挺幸福的,我父亲对她很好,两个人很和睦。”
“只有我是多余的而已。”
沈困骨里带着高傲,让这样的人把这些东西说出来,就像把心脏细细剖开,晾晒在烈日下,残忍又疯狂。
他只想让先生心疼他,多心疼一下,他就多高兴一分。
沈困是病态的、疯狂乖戾的,像一捧以血肉为燃料的火,热烈诡谲,美好又残酷。
“玫瑰……”谢觉几乎说不话,只眼前愈发迷蒙。
沈困松开谢觉,换了个话题,他说起白鸟和黑鸟。
“先生,我还是因为它们发现你的。”
谢觉没出声。
“白鸟叫吻鸟,传说是神明的使者。”
“人们尊崇它。”
“黑鸟被人叫做勾魂鸟,像死神夺命,人们厌恶惧怕它。”
“可其实它们一开始都叫吻鸟。”
“神明或恶魔的使者,光明或死亡的亲吻。”
沈困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我是卡茵血脉,所以他们说我卑贱。”
“卡茵有了诅咒,他们又说我可怕。”
“我可以控制吻鸟,他们有人说我被神认可,奉我为上宾,有人说我恶毒残忍,控制吻鸟来害人。”
“先生,我是鬼是人是神,难道都由他们定吗?”
谢觉眼睫微动,他几乎不能看清玫瑰,“你明明可以不这样。”
“你大可以在后面让黑鸟侵袭王廷,最后再出来做救世主,所有人都会尊崇你。”
“垃圾的尊崇令人反胃。”
“先生……”沈困俯身亲了一下谢觉的眉眼,“我送你的玫瑰意为神明。”
“我奉你为神明。”
沈困慢慢单膝抵在地上,模样虔诚,他是一个疯狂病态的信徒,供奉一位喜怒无常的神明。
谢觉的脚踝落上一圈银色脚铐,也许是藏得太紧,银铐璀璨而带有温度。
紧在神明镣铐的手上,浸入一滴滚烫。
“神明不能背弃信徒,信徒永远忠于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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