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见2
林钰在雪里嬉戏了半日,言之凿凿同李鹤鸣道自己无事,可常年由药食将养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没等入夜便开始咳嗽起来。
她从未觉得受寒染病是一件如此见不得人之事,她咳了两声,忙捂住唇,歪着脑袋偷偷望向灯树前剪烛芯的李鹤鸣,希冀他未听见自己的咳嗽声。
但李鹤鸣一双利耳怎么会听不见,他一声不吭地放下剪子,伸手取了挂在桁架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去外间叫人请大夫去了。
大夫诊断后,道林钰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寒气。他开了一幅温和调理的药方,叫她按方子煎药,一日用两副即可。
李鹤鸣送别大夫,当即叫厨房熬了一碗,在睡前盯着林钰喝了。
林钰喝药倒是爽快,皱着眉头,几口便饮尽了。
李鹤鸣看她配合,从装蜜饯的小瓷罐里挑了颗腌得酸甜的话梅喂给她。
林钰抿尽话梅肉,含着核眼巴巴地看着他。李鹤鸣了然,端着茶走过来,伸出手在她唇边接着。
林钰将果核吐在帕子上,放他手心,又接过茶漱了漱口,心满意足地准备歇息。
李鹤鸣熄了灯烛,也跟着上了榻。
林钰看见他浅浅皱着眉头,伸手抚他眉心:“不要总是皱眉,会老得快,变丑了可怎么办。”
李鹤鸣舒展开眉头,抓着她的手塞进被窝,理所当然地道:“那你就只能和又老又丑的李鹤鸣过余生了。”
林钰抿着唇笑,喉咙忽而又发起痒,捂着唇咳了几声。
李鹤鸣翻过身侧躺着,伸手替她抚背。
林钰缓过来后,微仰着头看他。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当初你在灵云山上问我为何退亲,如今知晓缘由了吗?”
李鹤鸣曾执意要从林钰口中讨个说法,如今将人娶进家门,倒没了从前的执念。
他看着她,平静问:“为何?”
林钰如今想起徐青引的话,仍觉得郁气难平,她躺平了身,看着床顶,不快道:“徐青引私下说我身子弱,难得子嗣之福,而李家只剩你一脉单传,我若同你成亲,或会使李家断绝香火,成李家罪人。”
李鹤鸣想起从前林钰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道:“看来你是信了。”
林钰轻点了下头,又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愧疚地道:“我一直以为这话是你让她转告我,羞辱我好叫我知难而退,一气之下便退了亲。”
这一道道罪名在李鹤鸣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扣在他头上,倒真是难为了他成了亲才知晓前因后果。
林钰抿了抿唇,接着道:“我以前听着一肚子气,如今想来,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瞧,我不过玩了会儿雪便染了寒病,这般孱弱之躯,怕的确很难有孩子。”
名门大族,但凡正妻不能生育,夫君必然要纳妾迎新人,便是因此送上一纸休书也不无可能。
若妻子懂事些,就该主动为夫君再择佳人,充盈后院。
可林钰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她不会因此劝李鹤鸣择新妾进门。且若李鹤鸣早上纳妾,她怕等不到晚上人就已经搬回了娘家。
她此刻提起此事,只是觉得应当明明白白告诉他一声。
没想到李鹤鸣倒是不甚在意,淡淡道:“有也好,没有也罢,我并不在意子嗣,也实在缺少耐性教养一个孩子。我若当真非要传宗接代绵延香火,自会去娶个能生养的寡妇进门,何故多番算计非要娶你。”
他说起“算计”二字来,神色坦然之极,林钰倒听得心间滋味难辨,深觉她与李鹤鸣之间坎坷颇多。
可她很快又回过味来,伸手掐他紧实的腰腹,恼道:“什么会生养的寡妇,你不许想!”
“没想。”李鹤鸣道。
林钰不听:“可你都说了。你若没半点心思,怎么会说起这二字来。”
李鹤鸣百口莫辩,抬手放下帘帐,转身拥着她,闭眼道:“那就入我梦中管着我。”
林钰这一病,就是好几日。她身体不爽,李鹤鸣接连两日都丧着脸,对属下也严苛许多。
何三看见他那脸色,不敢多言半句,生怕火烧到自己头上,一等放值便上教坊司寻白蓁姑娘诉苦去了。
林靖在街上遇见李鹤鸣,见他死了娘似的垮着脸,以为他与林钰闹了脾气,多问了一句,得知林钰染病,立马跟着李鹤鸣上了李府探望。
林钰已好得差不离了,只是寒病初愈,畏冷得很,半点受不得冻,身上衣服裹得厚实。
兄妹二人小叙,李鹤鸣识趣地去厨房看给她熬的药,将房间留给了两人。
李鹤鸣未告诉林靖林钰是如何受寒,但林靖来时瞧见院子里那用雪堆成的三哥,还有什么不明白,进门就先沉着脸念叨了林钰一阵。
“雪好玩吗?嫁了人便开始放纵,你野猫成精不成喜欢在雪里撒欢。难为娘亲让我见了李鹤鸣还叫他看着你些,别骄纵了你。这才几天?你就把自己糟践到病榻上去了?”
林钰的身子有多娇贵他这看着她长大的兄长最清楚不过,是以训起她来亦毫不留情。
林钰抱着手炉坐在椅子里听着他念,半句不敢还嘴。只等他嘴皮子动累了,忙奉上一杯茶,求饶道:“阿兄别说了,我知错了。”
她见林靖余怒未消,立马扯开话题:“此前阿嫂日身子不适,如今好些了吗?”
林靖手里的茶刚举到嘴边,还没入口,听得这话变脸似的微微勾起了唇角:“无事,只是有孕了。我今早出门前她还叫我知会李鹤鸣,让他带话给你来着。”
他作出一副平静语气,可脸上的欢喜却是压都压不住。
林钰那日虽已猜得秦湄安有孕,但如今确定,还是忍不住跟着林靖笑起来。
但她一想起林靖这狗脾气,又提醒道:“阿嫂如今身子更加金贵,阿兄你可千万要仔细着些,往日的脾性收一收,不要惹阿嫂不快。”
“我的脾气何时冲着她去过。”林靖放下茶杯,道:“我今日便是因上街给她买何家店铺的点心才遇见李鹤鸣。”
说起点心,林钰忽然想起李鹤鸣那日的话。
她问林靖:“我从前在家中时,李家有人送来过栗子糕吗?”
林靖听她忽然将话岔开八杆子远,不解道:“什么栗子糕?”
林钰思忖着道:“李鹤鸣说他以前给我买过栗子糕,但是我一点不记得了。我问他何时买的,他也不肯说。我疑心他在诓我呢。”
“或是梦里送给你了。”林靖随口道,他说着思索了一番,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不过你幼时走失过一回,你可还记得。当时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将你送回来时,你怀里就抱着两大包栗子糕。”
林钰走失这事林靖记得格外清楚,因人是他弄丢的,找回来后他挨了一顿狠揍,之后还饿着肚子跪了两天祠堂,膝盖青肿得爬都爬不起来。
他说罢,突然回过神来,诧异万分地问林钰:“送你回来的那黑炭似的瘦猴莫不是李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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