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036章
幻境中。
季笙歌再抬头,她已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面前不再是凌霄派的长老,天上也没有瓢泼大雨。她身侧猛地擦过一个小娃娃,手里高高举着新吹的面人。挂着两条浓鼻涕,裹着一身脏兮兮厚棉袄像个球,倒腾着小短腿跑的飞快。
笑声尖锐。
然后就是一个背着糖葫芦,吆喝的小贩挤过来。“哎,姑娘要不要来串糖葫芦又大又甜!”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灯会。被灯光照耀,那颗颗饱满的红山楂鲜亮,裹着一层糖色甜蜜蜜的特别勾人。
“不用了。”季笙歌被照得一晃神,本能拒绝。现在,哪有功夫买糖葫芦,拒绝小贩跑到一边,暗地里急行而去,轻盈如飞鸟。
红绡帐暖,玉生香。
朱玉有十二分耐心,谢殊越不妥协,越感觉刺激上头。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征服欲,与xing欲缠在一起,再参杂着利益。
像会上瘾的药,让人欲罢不能。
“殊郎当真是石头做的心肠捂不热吗?”朱玉红唇轻启,扭着腰坐在圆凳上,酥xiong半依挤着桌子。单手托腮,垂眸看着桌子上燃着盏红烛。
任由靡靡之香,四下飘散。
红烛映照着她的脸,带上暖色越发显得美艳。但是这份喜庆的红,映照着对面谢殊的眼,就像是浓的化不开的血,积压不下的恨。
谢殊坐在榻上衣衫不整。
他面容依旧俊美,但是瘦了很多。清隽的眉眼越发犀利,漆黑似墨。他是不能动,气息也杂乱。
背后被穿了琵琶骨,锁了链子在房梁上,一身白衣要拢不拢。
风情万种。
朱玉爱极了他这副屈辱的模样。
谢殊越觉得羞耻,朱玉越兴奋。她爱高岭之花被踩入泥潭的模样。“你当真好冷的心肠,可我偏生爱极了你。殊郎难道一点都不把我放心上?”朱玉扭着腰走进。
“可是我不够美?”朱玉甚美,丰tun肥ru。“还是嫌我老?”
浑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哪里都没露。唯独探出的白腻腻的玉足,套了只薄底水红鞋,往谢殊怀里送。极其艳俗的红,趁的她肤白似雪。让人想按在床上,捏在手上,叼在嘴里赏玩。
“我老不老,殊郎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低着头歪着脸,斜吊着眉眼勾人。
与她通身正直气派相违背。
十分下流。
谢殊闭眼侧过头,不想看她。他越是这样,朱玉就越觉得带劲。她靠近了想伸手去勾他下吧。奈何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宗主!宗主!”
“什么事。”朱玉正满心意动叫人打断,心里一股邪火。
“蕊儿小姐和表少爷打起来了。”外面的人急切的道。“表少爷言语上放肆了些。蕊儿小姐提着鞭子就打,嘴里说着今日要打死表少爷。宗主且快快去救表少爷。”外面的奴仆语速急促,拍的门扉啪啪作响。“再拖下去,只怕要出个好歹。”
朱玉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怎么不打死那个混账东西!”朱玉恨铁不成钢。她侄子是个色中饿鬼。她那个小徒弟朱蕊,天生倾城之貌。那样的混蛋东西,见到朱蕊了自然是挪不动腿。
他俩之间早有旧怨,朱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先动手。
她就应该放手让朱蕊好好教训那小子一次。但偏偏那小子,是她那个早亡的姐姐的独子。朱玉觉得该给个教训,但又不能放任。万一真出个好歹,她不能同她早亡的姐姐交代。心下虽然万般恼恨,却只能离去。
走到门口确是停步回头。“我今日晚些再来,殊郎等我。”嫣然一笑,堪比夜叉。
季笙歌这个时候,翻越墙头轻盈的跳了下来。她脚下是荷花池。季笙歌入水的时候动作尽量轻。但她毕竟一个大活人,落进去难免激起涟漪。好在夜色深重,黑暗中无人瞧的清楚。
她刚刚进来。
就看到看到远处有个如仙子般曼妙的人物,从远处小道上飞速飘过。真的是飘过的。那个腾云驾雾的本事直接碾压她。季笙歌远远瞅见一点影子,就连忙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好在夜深,那人也急匆匆去办什么事情,并没有发现她。
季笙歌这才趴在岸边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探出头,再瞟了一眼,当时心下惊疑不定。
她刚刚看到那人....
分明是第一个幻境中,被谢殊逼死的玲珑教宗主朱玉。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笙歌心里惊疑的厉害,但是她不敢耽搁。毕竟谢殊与朱玉有仇。若是朱玉在这里,那么十有八九谢殊就在这座宅子里。季笙歌浸泡在冷水里,等着那人走的彻底见不到影子了,这才慢慢爬上岸。
房间里。
谢殊闭着眼睛像是休息,他额头浸出细密密的汗。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绝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已经落入泥泞。修为被废,琵琶骨被贯穿。好好的惊才绝艳,竟然成了玩物的赏玩的资质。
多可笑。
恨意在滋长,一点点在心中怒放。恨得嘴里都渗出血腥味,谢殊犹如困兽却不甘愿屈服。
他被穿了琵琶骨。穿了琵琶骨的人是使不出力气的。能动,但是弱的很。这是朱玉遏制他的东西。也代表她的轻视。轻视他是个废人,轻视他逃不出去。但是使不上力气,不代表动不了。琵琶骨被穿,他是够不着。但是可以背后的骨头,一点点位。
说起来天方夜谭。
但,值得付出努力。谢殊不愿意泥潭里苟活。他是个隐忍的人,并且为之行动。这事情说来容易,实际上进展十分缓慢。
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可能几十次里面偶尔能成功一两次。而且一次,只能挪动一丝。
这个过程漫长而且痛苦,更重要的是需要十分的耐心。肩胛骨上被穿的伤口会长好,每每结痂了,动一次就会重新撕裂。
钝刀子割肉,鲜血淋漓。
谢殊一腔恨意,越发瘦的厉害。
幸运的是,朱玉并不是经常来看他。她轻视他,并且认为谢殊修为被废之后,没有还手之力。她带着蔑视之意,所以刚才走进了,也没发现谢殊背后锁链松脱。
季笙歌终于找到谢殊的所在地,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进来。
谢殊正挣脱禁锢,突然房间被人破门而入。下意识捏着藏在袖子中的暗扣甩了过去,这是他留的一手。
也是强弩之末的垂死挣扎。
她刚进门,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季笙歌下意识偏头一偏。她感觉什么凉嗖嗖的东西擦过她的太阳穴,重重钉在旁边木门扉上。季笙歌极快的看了眼,钉入房梁上的是一颗扣子。
那个速度,如果她刚刚不是本能的偏了个脑袋。那么,那东西会直接打穿她的头。死亡与她擦肩而过,季笙歌喉咙有点干涩。
她下意识往房间里面看去,空荡荡内室里,只有一个捂着胸口垂着手,清瘦踉跄着摇摇欲坠的身影。
谢殊!
季笙歌,嘴里的那句谢师兄喊不出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谢殊。
不是重伤,堪称凄惨。
裹着里衫,外面披着个白袍子。形销骨立,面容惨白脸上却带着不正常的红。白色衣服上有血,黑发凌乱披在身侧,额头上全是汗。一双黝黑的眸子阴狠的瞅着她。杀意依旧逼人,但是混杂的气息无疑不是表明。眼前这人,不过一介凡人。
“你的修为呢?”季笙歌十分惊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殊的幻境是破碎的,季笙歌目的是为了让谢殊醒过来。她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谢殊幻境里到底述说的是些什么,更没有往深处想过。
谢殊第一幻境是灭玲珑教。第二个幻境是被凌霄派长老追杀。第三个幻境就是这里。
红绡帐暖,玉生香。
季笙歌当然不会蠢的以为谢殊过的很好。这里布置红罗绸缎,极致奢华。但是那艳俗的颜色,甜腻腻奢靡的香味。还有眼前谢殊这副凄惨的模样,加上床铺后面挂着一对沾血金钩子,处处都让人毛骨悚然。
怪不得,第一个幻境,谢殊要灭玲珑教。
色中饿鬼,该死。
“你是谁!”谢殊没想到自己忍耐了许久好不容易脱困。
却迎面撞上了个人。看模样不是,朱玉的手下。她有一张他陌生又熟悉的脸,身上穿着凌霄派的弟子服,手里还握着短剑。
谢殊冷声道,在心中搜寻很久。想起来,这张脸竟然是个以死之人。“竟然是你!”
“难不成黄泉路上。你个死掉了的叛徒,也要唾弃我不成。”谢殊以为自己是伤的太重已经丧命,却死而不自知。
季笙歌反手关上门,她疾步走上前来。“放屁!什么黄泉路,你还活的好好的。”
“别说话,留些力气。”季笙歌看一眼就知道,谢殊准备跑。这里虽然没人守卫,但是保逃出去的时候没有人追击。季笙歌几步走到谢殊跟前,“我带你走。”
“还有我不是叛徒,而且我也没死。”
季笙歌快速,又加重声音强调最后一句话。
谢殊要跑,季笙歌肯定得帮他跑。刚刚朱玉急行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季笙歌之所以这么确定,看看这一屋子装扮就知道。
心火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灭。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不知道。
季笙歌跑业务,见识过的形形色色的很多。她知道朱玉还会回来,所以他们得快些。
“你穿这身白的不行,晚上太刺眼。”季笙歌扫了一眼,进入内室打开柜子。把里面成堆的锦衣疯狂网外扒。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好不容易,从里面捡了身黑色外衫拖出来,也不管谢殊什么反应直接给他套了上去。季笙歌手很热,擦过皮肤的时候,谢殊身体很僵硬。他眼下是废人,自然是抢不过季笙歌。季笙歌手一拽,就把外面染血的白袍子揭开了。
入目,就看到谢殊背后的伤。肩胛骨两道,深可见骨。伤口带着血,皮肉翻出来模样很狰狞。季笙歌瞬间就,联想到床上挂着染血的勾链。
“tm的,死变态。”季笙歌以往谈生意,听过有些老板有特殊嗜好。她万万没想到朱玉也有特殊嗜好。
真他妈该。
骨灰被扬了都活该。
季笙歌装作看不见,不想刺痛谢殊自尊心。她抖着手,麻利给他裹上外袍子。又掐着谢殊的衣襟,给他快速扣上扣子。却看到谢殊胸口没有歪歪扭扭的疤痕,只有一道愈合之后的剑伤。
“好,你又不记得我了。”季笙歌是真的无语了,“咱两好歹一个门派。”
“关系算不错。但是,看在我这么舍命救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记得下我,稍微挂心一点点就好。”她比了个浅浅的手势给谢殊。
谢殊是谢殊,却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他不说话,只拿一双漆黑的眸子戒备的看着她。
季笙歌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任重而道远。“行吧!出去再说。”她刚刚给谢殊披上袍子,话还没停下来。
季笙歌突然察觉到有人。
就看到窗户上被人戳了个窟窿眼,有个眼珠子从外面往里窥探。两人恰巧撞到一起,气氛一窒息。那人骤然一声从外喊,“有贼人!有贼人!谢公子,谢公子要跑了。”
tmd的怎么那么多的事。
季笙歌原来以为朱玉走了就没人了。却不料竟然还有人偷窥,她抄起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推开窗户,眼睛极快速的跟着飞窜出去的人影。
她看的清楚,那是个仆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季笙歌眼疾手快,一盒子飞出去打在那人后脑勺上。
那人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季笙歌是修士,刚才那人是个凡人,那一下绝对死透了的。人是死了,但是他那一嗓子惊动了外面的人。宅院里,是没有什么守卫,但是难保外面没有。
季笙歌这时候也不在乎,她是不是流氓了,反手抓住谢殊的手,“快走。”
月牙如刀,夜凉如水。
季笙歌带着谢殊飞奔。
这回与上次不一样,朱玉因为是偷偷将谢殊金屋藏娇在这里。所以这个地方没有多少修士,追捕都是些刚刚半步筑基的弟子。论实力还不如季笙歌。
但是追捕的人不厉害。厉害的是布在此处的阵法。季笙歌带着谢殊是走过一个,下一秒又踩进下一个。
计中计,套中套。步步错,步步退。
“艹,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为了防备谢殊出逃,朱玉倒是真下了心思。她布置的阵法让两人原地打转,却又不伤人。只是冷不丁有人持着武器,从角落里冒出来。被季笙歌斩于剑下。
她原本是不大敢杀人的。
但是杀了一个之后,就开始越来越顺手。这里是幻境,而且来人不杀他们并不会放弃。与其越来越多,倒不如杀了,能快点出去。若是再拖延,朱玉收到消息回来两人就走不掉了。
季笙歌急得额头冒汗,谢殊捂着胸口微微喘息。他面色长白依靠着树,手里握着短匕首,是从混战中捡来的。他虽然修为被废,但是要杀人还行。谢殊把偷袭的人从背后脖子抹了,飞血溅了他一脖子染红了半张脸。
玉面修罗。
混乱中,谢殊看到了阵眼窍门处。他指了指中间那颗梅树,“斩断那颗树。”
季笙歌闻言立马照做,她劈上去的时候,那剑下的感觉就不像棵树木。像是劈在了石头上,还是劈在了玉器上。
质地坚硬,但是并不坚韧。寒蝉斩去,那东西应声而碎,眼前虚幻皆成云烟。
“走。”阵法一旦解除,无人能困住他们。季笙歌带着谢殊离去,远远留下一群人在底下无能狂怒。
季笙歌跑的飞快,觉得按照谢殊的重要性,估计朱宗主回来要剥了他们的皮。
月黑风高,寒风刺骨。
底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季笙歌带着谢殊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急行而去。谢殊的黑发被扬起,俊美的面容苍白,冻得嘴唇发乌。季笙歌用灵力抵御寒风,顺道将他也包在里面。然而并并没有走多远,朱玉就追了上来。
“贼子!”一声厉呵,带着千钧之力。似要将两人斩于剑下。
季笙歌被震得气血荡漾。她都这样谢殊更厉害。她抱着谢殊险险避开,两人失去平衡滚到草地上。
季笙歌又是在下面被撞得眼冒金星,“她怎么那么快。”后背疼,又滚了一身草。
季笙歌符咒在上次已经用的几乎见底了。当时她是故弄玄虚,并没有与凌霄拍任何人直接交手,才能拖那么久。哪里像现在这样,“我拖不住她。”
季笙歌觉得现在真的到了危机时刻,忙拽着谢殊捧着他的脸极快的说,“这是‘幻境’,全都是‘幻境’。你快点醒醒,只要醒了他们都没了。我们在‘梦引针’里面。”
艹。
为什么说不出来。
只要,提到幻境声音就会虚化,说到梦引针就像是提到禁忌一样。季笙歌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排斥撕扯的感觉。
明显能感觉到,撕扯她排斥她的,不是谢殊,而是幻境。
她是入侵者。
“你快些醒醒,这里都是假的。”既然梦引针,不让她说。季笙歌就非要说,“这些人是假的,他们所有人都是假的。这里,只有你是真的。”
季笙歌越说越痛苦,这种痛苦源自于灵魂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说不出遏制不住的难受。
朱玉下一击还是到了。
季笙歌的极限也到了。
梦引针无法直接杀人,它只能驱逐流放入侵者。季笙歌又看到自己捧着谢殊手开始变得虚幻,她知道那种‘潮水’又来了。“我不知道,我下次会出现在哪里。一定要记得我。”说罢她摘下身上谢殊的玉佩,塞到谢殊手中。
“记住我是季笙,这次一定记得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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