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凌霄殿外天劫在逼近，黑云遮天幕，滚滚雷声轰鸣。
虽然九劫金雷还未落下，但是那紧绷到极致，几乎登顶的压迫感，震慑万物的威压已经让有的人承受不住。开始止不住的战栗跪地，抱着手臂，踉跄的跪地，无法抬头。
不敢直视天威。
路子衿腾云，身后凌冽风声呼啸如刀，扬起他染血的衣袍。他如一支离弦的箭刺穿天幕，一头冲入禁地之中。
季笙歌献策坑杀路子衿。
顾清寒将她带在身边，双手悬空瞬间施展术法发开禁地封印。
顾清寒悬浮在高空，侧风声呼啸不止，狂风扬起后脑勺的凌乱长发。越发显得身段挺拔如竹，眉眼通透平平无奇的脸上此时表情却冷厉至极。
沉声道：“怎么坑杀？”
不用季笙歌说，顾清寒便带着她迅捷的跟了上去季笙歌是借着顾清寒的灵力飞旋在空中。
她身上泛着一层琉璃色，似乎透明又似乎有颜色。只是那一身青衫的衣袍颜色很不起眼，长发披肩，风啸扬起发丝半遮半掩，瞧不见什么表情。
只是显得衣衫清扬，显得身段玲珑成窈窕珑之姿。腾飞在半空，青衫飞舞，怀中虚虚拢着一面的古怪铜镜。
到是有几分仙子乘风而来的缥缈之姿态。可惜说出话，却跟仙气缥缈半点关系都没有。“当然是，用他最疼爱的女儿为诱饵，逼得路子衿心甘情愿自毁身亡。”
“他竟然想用天劫拉着凌霄派所有人为他女儿时素锦陪葬。”
“那就将他骗到尸坑坑杀那里也正好是她女儿的长眠之地”季笙歌杏眼微微垂落，精光凉意寸寸刺骨。“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
“就让他们在阴曹地府，再重续阳间父女情深。”
路子衿感觉自己像是浸入水中一样。
他刚刚抓到到素锦的求救，虽然只是一丝传音，只是简短的只言片语，却叫路子衿欣喜若狂。
他女儿果然在凌霄派禁地之中！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路子衿哭哭笑笑神似疯魔，如干渴之人再沙漠遇到绿洲清泉，又似困兽找到出口。头也不回，化作一直利剑扎入禁地之中。
顾清寒带着季笙歌紧随而来，单手挽剑花收剑入鞘。
季笙歌抱着镜渊，在疯狂吸取空中所有激荡力量。琉璃之魂本质就是荤素不忌，更不要说危机时刻。残存在灵魂深处骨子里的，就没有所谓仁义道德，只有本能。
而琉璃之魂的本能就是吃。
她同化并不受自身控制，季笙歌尚未发现此中秘密。
只知道，今日镜渊幻术愈发厉害。她原本修为就增进了许多，在禁地中又让镜渊吃了花妖妖魂，再加上顾清寒相助。
镜渊幻术已经从轻飘飘一层影像，渐渐幻化出‘实体’。只是，幻术所谓的实体，不是真实的物体，而是只是一种刺激欺骗感官的手段。
凌霄派禁地深处。
路子衿冲入化作一直利剑，冲入凌霄派禁地深处。
那里是上古魔尸封印之地，那片妖异密林的上方，常年盘踞着上古魔气。魔气丰盈乌黑似黑龙盘绕在大魔尸坑之上。
那里魔气浓厚程度前所未见，路子衿原本就堕魔，踏入禁地之中魔气影响对他心魔的影响会呈几何倍增长。
入魔越深，镜渊越无解。
季笙歌深入过其中，尝过那地方的厉害。镜渊沉沉如水的镜面对着自己，千丝万缕的白烟，如幻似真，仿佛斗转星河的力量。
天地为之变色。
季笙歌用幻术，将自己化作，被藤蔓妖吸干还剩一口气的‘时素锦’。而顾清寒正好就化作禁地之中吸人精血食人血肉的藤蔓妖。
两人又正好一前一后并肩站在一起，落在路子衿眼中。就像是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爱女，被禁地中诞生灵智的妖藤抓住。
抽的几乎成人干。
路子衿的眼睛里，‘素锦’四肢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荆棘勒住她的身体勒出鲜血。藤蔓上朵朵鲜红似血的赤红花朵娇艳万分。
如此艳丽的花，开在‘素锦’干瘪枯朽侧脸。就像是在吸食她的生气血肉而活，藤蔓肢条，长着尖刺，关节处还会衍生出几丝根须，扎根在‘素锦’裸露皮肤血肉之中。
在蠕动吸收养分。
而路子衿的爱女‘时素锦’，已经被抽的像个枯朽的人干。还剩一口气，眼珠子已经没有光了，像是尸骸一样不会动。
只剩下深深干裂出褶皱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的蠕动。
无声的叫着。
爹爹，救我
这句话是魔咒。
镜渊幻象中的凄惨的模样，触动了路子衿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神经。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梦魇，也不是自己幻象出来的死亡现场。预想跟现实会有明显的差距。
路子衿无法分辨眼前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但是很明显，镜渊深知人心黑暗脆弱之处。这个一朝直接刺穿了路子衿的最害怕的痛点。
顾清寒才刚刚带着季笙歌跟着杀入禁地刚刚站定。路子衿原本像一只离弦的箭，此时掉转头便提着赤火剑便杀了过来。
剑刃相撞，铁器擦过的声音极其刺耳，让人头颈发麻。
那一瞬间爆发的雷霆之力，紫色雷电与赤火剑上的赤红火舌交缠在一起。瞬间缠上了顾清寒手中的长剑，一瞬间蔓延到了袖子上。
烫的她极压抑的抽气了一声。
元婴期的高手过招。
巨大冲击力，近距离差点把季笙歌掀飞。她到是没有事，因为顾清寒分神顾着她。但是路子衿一击不重，伸手便要来抓她。
顾清寒以为路子衿看破了幻术，发现了这丫头的古怪。
反手一剑，风刃如刀，劈开浓重魔气充盈之处，直直逼退了路子衿。因为护着他，顾清寒一只袖子被雷击打的稀烂，而路子衿被顾清寒一剑劈过胸口。
一个狼狈半截袖子烧的稀烂，一个胸口负伤横着一道伤口的鲜血淋漓。
实力高低很明显。
‘你让他看到了什么？’路子衿先是堕魔，之后又服用了禁药，这个时候他的实力与顾清寒伯仲之间。在加上幻术引诱，他几乎癫狂，疯狂的想要从禁地‘花妖’手中救下奄奄一息的‘时素锦’。
定然是全力以赴的求生，越发厉害。
但是，路子衿虽然现在厉害的紧，可是天上在翻滚的天威雷劫之力，却在被压制。这种感觉顾清寒经历过。
那是一种自我压制，隐忍不发停滞感。
非常很压抑。
‘不知道’
‘镜渊的幻术不受我控制。’季笙歌与顾清寒并肩作战，两人虽然修为相差甚远，性格也南辕北撤，但步调却格外默契。
‘镜渊只攻击人心黑暗软弱之处，路子衿最想，最怕看到什么，就最可能看到什么。’季笙歌一手抱着镜渊一手抱着树干。
在镜渊阵法和顾清寒双重庇佑之下，勉强没有被吹飞。她努力在狂风中，勉强睁开眼，极快的扫了一眼几乎癫狂的路子衿。‘他应该是看到了时素锦要断气还没断气的时候’
就是这种时刻才最磨人。
路子衿想救她，但是打不过‘花妖’。他此时又要分神压制着隐隐突破在即的天雷。原本路子衿抱着必死决心给自己增加诛杀顾清寒的实力砝码，现在成了他‘女儿’的催命符。
他女儿还没死。
还没死！
这是恶魔的引诱，叫他咬上鱼饵便再也逃不掉。作为一个父亲，想想，自己的女儿还剩一口气，若是天雷落下，便再也活不过来。
路子衿只要想想，他女儿没有死在别人手上，反而是死在他的雷劫之下。这个念头升起，路子衿便觉得肝肠寸断。
一眼看穿这一点，季笙歌轻声细语传音给顾清寒。
顾清寒手中剑招越发凌厉，一时间配着季笙歌镜渊幻境，竟然将路子衿逼到了绝境之中。
路子衿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花妖’为何如此厉害。
虽然草木成精，受大地滋养，比鸟兽成妖要厉害许多。但是能长到与他实力抗衡，也罕见的。而且，路子衿有个不祥的预感，这只‘花妖’甚至实力还可能在他之上。
叫路子衿精神一震。
他知道凌霄派禁地之中，埋着上古大魔的尸骸。这里魔气太重，加上灵脉催生，草木成妖，成魔都难说的很。
但是他今日来不是切磋，而是要将女儿带出去。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耽搁，他等得起，他女儿时素锦等不起。
路子衿此时在禁地中呆的越久，魔气越重，战斗力越强。顾清寒与之交战，然后装作无意间适时松手。
季笙歌就如此自然落到了路子衿手上。
季笙歌一天之内已经转手三次了。
路子衿被幻像越困越深，已经难解。季笙歌也明白过来，今日只要路子衿不死，后患无胸。
她就乖乖配合镜渊幻术，被路子衿抓在手里。
靠的越近，镜渊幻想威力就越大。幻想不只是把季笙歌变成了‘时素锦’模样，甚至还按照路子衿心中所想之处，指出了逃生之道。
过程说起来简单。
其实厮杀逃命的细节之处，颠沛艰难一言难进。
季笙歌指给路子衿可不是逃命的地方，那是魔骸的尸坑。那里是禁地中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时素锦长眠之地。
‘路子衿一旦靠近，你就用幻术趁机脱身往回跑千万,记住别回头我会接应你’
魔骸的尸坑，深不见底。
因为那里是地脉与阵法缘故，跟本就无法御剑飞行。无论什么东西，打那个地方飞过都会落下去。
死无葬身之地。
季笙歌只觉得手心里滑腻腻出了一层汗，心跳的厉害愈发厉害。她被路子衿抓在手上，不过眨眼之间就杀到了禁地魔骸尸坑中间。
头发在飞扬，视线中已经看到了那一圈不正常的焦土，以及一个呈现光秃秃的巨大尸坑。地上全是沙硕，她青色裙摆在地上拖得黢黑。
再来一次这个地方，季笙歌心境完全不同。虽然是她自己献计坑杀路子衿。但是临到关头季笙歌也怕，她生怕路子衿一个哆嗦，将她一起带了下去。
所以远远了尸坑旁边，她就早早贴上了隐身符，催动镜渊移形换影，从路子衿手上脱身。一路连滚带爬跑到一边。然后就是顾清寒伏身抽剑，终于不再收敛，肆无忌惮与路子衿砍杀到一起。
风声呼啸，雷鸣不止，天雷滚滚倾盆大雨瞬间而下。
顾清寒那一战，不只是打烂了凌霄殿，也打碎了镜渊的幻术，更是打碎了路子衿手上爱女的幻像。
“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
沉溺于幻像并不痛苦，痛苦的往往是真相。
路子衿一瞬间从幻术中醒悟过来撕心裂肺的哀痛，然后面对就是神色凌然像是天神一样的顾清寒。
路子衿终于发现自己掉以轻心被算计，却也迟了。就在他伤心欲绝停滞那一秒。顾清寒一剑穿了路子衿的心脏。
斑斑血迹顺着她手上剑刃寒光慢慢往下滴。
“我女儿在哪里？”路子衿颤抖着，似乎是不可置信般的看着自己胸口，他颤抖着手抓着剑。
血沫顺着嘴角点点滑落，沾湿衣襟。
他摇摇欲坠，却不肯低头，执拗的憎恶的瞪着眼前单手持剑的顾清寒，“我女儿到底在哪里，清寒你这个小人？”
顾清寒的剑刃已经贯穿了路子衿的心脏，事已成定局。顾清寒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也不觉得愧疚。
只是觉得，而且路子衿都要死了。就算是死，也得做一个明白鬼。她站在那里许久“你女儿死了”
“就丢在你身后的尸坑中。”
那种震慑天地的恨，路子衿纵然是心脏被贯穿了，踉跄着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的。片刻静默之后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眼前阵阵风沙的飞扬。
“顾——清——寒——”
那一瞬间爆发威压比之前所有时刻加起来都要猛，季笙歌一瞬间感觉路子衿的身体像是爆炸了。
极大气流夹着灵力与魔气的威压骤然下来，显然是想跟顾清寒同归于尽。但是他迟了，镜渊幻术已经成功拖到了最后。
路子衿已经是强弩之末。
顾清寒避也不避，轻轻一推。路子衿便坠下了尸坑。连带着他的恨意与不甘，全部都葬送到魔骸尸坑之中。
倒这近距离的最后一次自毁。
把季笙歌拖了下水，虽然顾清寒保证了会保护她，在路子衿自毁的时候，顾清寒确实也是第一时间回头了。
但是，她弱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路子衿好说歹说也是半步入元婴。碾死她跟碾死蚂蚁一样，季笙歌只看到顾清寒冲过来焦急脸。
而后就是巨大气流冲散的声音震耳欲聋。
震得她闷哼一声，几乎吐血。
然后，周围一切草木在摧枯拉朽的气旋之中尽速摧毁的时刻，混乱中有另一双手，从身后拥住了她入怀。捂住她的眼睛，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以及坚实的臂膀，熟悉的墨香。
只一个动作就叫她知道是谁。
路子衿发狂，杀上山门。
数十个弟子倒在血泊之中，凌霄大殿半毁。直至路子衿自爆余威散尽，门中上下的心悸都还没有离去。
顾清寒终于带季笙歌和谢殊腾云飞回凌霄派。
她，还有摘掉眼罩隐去魔纹的谢殊，以及被谢殊抱在怀中季笙歌。满山门的弟子长老无人敢出声。
噤若寒蝉。
他们都见证了这一仗的艰难，也见到顾清寒艰难应敌，还有个浑身发着淡光的弟子在助阵。
顾清寒脸色极其难看，而且右手半边袖子已经没了，手臂焦黑，凌霄大殿被砸的七零八落。
顾清寒慢慢踱步凌霄殿大殿之中，站在白玉屏风面前，没有落座回身冷厉的扫视了下众人。
“今日，路子衿杀上山门。”
“整个凌霄派所有长老竟然无一个人察觉。”顾清寒不只是训斥他们，也在训斥自己。她也没料到，路子衿会逃出地牢。
“他连杀我凌霄派十几个弟子，你们竟然无一人阻拦。”
“今日我凌霄派颜面扫地。若不是，这丫头会使幻术，将人引诱至禁地之中，今日凌霄殿都全都被拆完。”顾清寒是真的气得脑袋都在充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背手立在凌霄大殿之上。心中几番上下，到底是没说那句。
‘满山门的长老比不上一个山门弟子。’
昂头震声到:“今日除敌，苍雪枫三弟子季笙有功。从今日起，拜入我门下。季笙这个名字不好，为师为你更名为笙歌。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宗门弟子，择日搬入凌霄偏殿。”
山门震颤。
路子衿发难，也不只是凌霄殿差点被砸毁，而是路子衿与宗主大战的结束之后。宗主收了个苍雪峰的弟子入山门，还改了名字上了玉蝶，正式成为宗主坐下的二弟子。
季笙歌。
那一战声势浩大，许多长老见到了，也有许多修为高的弟子也见到了。人与人之间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事。
一件事情传来传去，传的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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