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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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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长安城早已笼罩在一片雾气迷蒙的灰白色彩中,枯枝、落叶、苍幕,静谧而和谐,有着不同与现代的清澈纯净。空气中依稀夹杂着腊梅缥缈的清香,渭河的水在一片苍白中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初冬的季节,清冷如昔,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雪已经止住了,冬日暖暖的阳光直射下来,大地重又泛出一抹极具生命力的光芒,衬着积雪,竟有几分绚丽。

  河边满满一长排送葬的人群,扎着白衣白帽,却不嫌冷清,反倒挣脱出几缕重生的喜悦。

  是啊,谁说死亡不是为了下一个轮回里安然的重逢呢?

  洛寂轻轻推开如儿送来的食物,痴然望着渭河边上孤独而立的颀长身影。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黄的晕圈,神圣而绝世。长发被江风吹起,丝丝缕缕,湛蓝的眸长久望着澄澈无波的渭河之水,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尖细的爪痕留下圈圈浅淡的涟漪,终又恢复平静。

  不远处有祭司郎声诵读的超度靡音,庄严肃穆。人群中偶尔传来几声女人的啜泣,却已如浮光掠影,终究难以再次萦绕心怀。也许死亡,亦是一种解脱,无论对于辞世者,还是对于尚存于世的亲人。因为承载了对于未知的期许,便坦然许多。

  冗长繁复的仪式,各种奇特的异族服饰在眼前晃动,却带着几分出奇的敬畏。

  如此奢华的葬礼,许是李渊最后能给予娘的,苍白而无奈。原来爱情,亦只是年幼时偶然的回眸,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却绵延至地老天荒。一如永恒不灭的星火,在往后的年年岁岁,反复上演成一场梦,梦醒,曲终,人散,一生匆匆。短暂地甚至来不及回味,便已如沙砾从指间流走。

  震天的鼓乐更加肆意了,仿佛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将一切狠狠地最后地发泄。

  微凉的江风中,娘安然而眠的神情一如迎风绽放的春花,绚烂至极。那是种惊天动地的惊鸿一瞥的美,足以让世间万物在瞬间黯然失色。

  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安详和愉悦,如此坦然,那是她凄苦无奈的一生中最后的满足。

  竹筏轻轻划过水面,满江潋滟的波光里,她缥缈一如临风归去的女仙,白衣扬起,翩然若舞。

  突厥最神圣的葬礼——水葬,那是只属于娘的归宿,没有任何牵绊和痛苦,徒留轻盈洁净,羽化成仙的错觉。

  漫天缟素中,竹筏的剪影终于缓缓消逝在横无际崖的渭河里,与水光天色连为一体。

  岸边长叹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了,一片安宁中,两个单薄的身影,呆然望着远方,一前一后,虔诚地近乎石化。

  灼目的阳光缓缓西沉,河边岁月斑驳的竹榭散发着茶色的古朴光芒。

  橘红色的光影里,有晶莹的泪滑过脸颊,澄净无比的,点点滴落渭河平静的水面,击打出片片涟漪。

  “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洛儿,要一直开心下去。”洛寂悠远的声音轻轻响起,衬着夕阳洒落的漫天红雨,缥缈地有些虚幻。话音落处,腮边的泪亦随之滑落,“那么,我们就一起完成娘的遗愿,一直开心下去,好不好?”

  他消瘦的肩微微一震,片刻的恍惚,蓦然回了神,清澈的眸染着些许憔悴的血色,那里的迷茫渐渐散去。抬袖拭去她腮边零落的泪水,近乎珍视的,小心翼翼。

  “开心下去?”有些迷离的眼神,微微透出一丝怅惘,“做以前的洛儿吧,朝气、开怀,没有眼泪。”

  “那么…”她回答的眼神坚定而认真,“你若微笑,我便不再哭泣。”

  那一刻,衬着暮色湖光,她分明看到他刚毅的脸庞渐渐消融的冰雪,恍如潮涨潮落,退了下去。一抹浅而轻盈的笑缓缓爬上他绝世冷漠的容颜,带着新生的力量,将一切阴霾驱赶,爽利而清澈,如释重负的喜悦。

  那样的笑容,印象中从来不曾有过,如此释然,如此清新。

  “洛儿..”他低沉的嗓音浑厚如酒,“生命是无法重复的,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他眸中的红色消退了许多,湛蓝的色泽如波光一般闪烁,“娘走了,那么,我们该连同她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开心地活下去,对不对?”

  那样纯白无暇的笑瞬间迷了她的眼,被蛊惑一般缓缓点头,任凭他修长微凉的手在自己的脸颊摩娑。恍然间有种觉悟,原来,自己的生命早已与眼前孤寂的男子重叠。

  她长长一叹,未来将会如何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了,阿元说得对,生命是无法重复的,错过一时,便错过了一世。与其陷在惶恐的情绪里难以自拔,不如把握现在,让人生没有遗憾。即使最后仍是失去,至少自己争取过,尽力过。

  烟波缥缈的远方,那叶孤舟渐渐远去,带走了昨天的伤痛和孤寂,新生的希望被夕阳染得透红,灼热而蓬勃,在彼岸冉冉升起。

  渐深的暮色里,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纤细的小手,在满目苍凉的大地行走。长安城的大街行人依旧如流,匆匆而过。仿佛世界唯独剩下他们,在尘世庸碌的步调中拥有难得的闲散安逸。

  “干吗总是看着我?”他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藏了一丝戏谑,好笑地看着身边懊恼地想要把脸藏进怀里去的洛寂可爱的表情,“很冷么?怎么一直缩着脖子?”

  “是啊是啊,快冷死了!”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谁让他一路上一直笑得这么迷人,害她看得走了神。

  他精致的唇畔蓦然勾起一抹温和的浅笑,带着些宠溺,抓起她曝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不停揉搓着,凑近唇边,哈着气。

  “暖和点么?”抬头张着清澈的眸问道。

  “恩。”陌生的举止,却又是如此理所当然,“你冷么?耳朵都冻红了!”

  从他的手掌中抽出双手,抚上他被风吹得红艳艳的耳朵,笑着揉搓。

  身边不时有行人露出诧异的神色,方才惊觉这样的举止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惊世骇俗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余光不经意间瞥到西市门庭若市的布庄,“跟我来!”蓦然拉起元吉向前跑去。

  初冬的季节,布庄前围满了许多扯布做棉衣过冬的百姓,很是热闹。

  店掌柜是个看来忠实干练的妇人,衣着得体,装容细致。乍看之下便让人心生亲近。

  “外面天寒地冻,两位冷着了吧?”忙不迭地过来打招呼,“六子,快倒两杯热茶来!”爽利的声音回荡在一片忙碌中。

  “谢谢!”洛寂端着热腾腾的茶,很是受用,方才的寒意淡了许多,“掌柜的,这里可有毛线?”

  “毛线?”那掌柜的问得呐呐,显然没有听过,洛寂不免有些失望。

  许是被她的反应触动,那掌柜的有些不服起来,“姑娘能否形容一下,只要姑娘说得出,无论什么样的布料小店都能替你弄来。”

  “真的么?”洛寂黯然的眸中闪过一丝狂喜,“就是用碾碎的羊毛撮成的,那种细细长长的棉线,然后卷成一大团的样子!有么?”

  “细细长长的棉线…一大团…”如此奇异的描述引得身旁的一众百姓皆停下手中之活凑过来看热闹,一时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那掌柜的身上。

  片刻的沉思,那掌柜的猛然一拍桌子,“六子!快把年前从南洋商人处购来的羊绒球拿出来!”

  那被唤作六子的小伙子一溜烟去了。半晌,取来用绸布包裹的一大团五彩羊绒,摊开置于桌上。

  哇塞,真的是纯手工的极品全羊毛线团诶!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印染技术已经如此发达了,这么鲜亮多彩的色泽,绝对比得上现代的产品!

  洛寂看得一阵激动,“就是这个,我全部都要了!”

  “姑娘,不是我季大娘不肯做你的生意,而是…这东西确实无用啊。年前我与南洋商人交易一批货物时偶然得到此物,本也就图个新鲜,这么细长的丝线,实在难以拼凑成一件完整的布料,买之无益啊!”那掌柜的说得有些为难。“若是姑娘想为心上人定制棉衣,本店有的是花色繁多质地绵软的布料!”说着,还不忘看看一旁站立的元吉。

  洛寂被她说得有些窘,拿眼角偷偷瞥了元吉一眼,他也正好看过来,俊逸的面容上还是那种温和的笑意,不由面上一红,“你放心啦,我有办法!”干脆转移话题,蓦然又有些雀跃,“能否取两支筷子粗细的木棒,我有用!”

  在众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洛寂伸手接过六子递过来的竹签,穿上毛线,回忆着以前织过的纹路,熟练地开始上下交织起来。

  记得大一那年冬天,同寝室的姐妹们因为第一年的背井离乡有些伤感。不知谁带头买了粗毛线,一针一针编织成一条条温暖的围巾,既可以挡寒,又能邮寄回家,送给远在家乡的父母,或者送给男友做圣诞礼物。后来,这项颇有意义的活动便在女生寝室楼疯狂蔓延开来,结果,圣诞之夜,几乎到了人手一条的壮观场面。

  粗厚的棉线,实在很容易成型,编织起来一点不费劲。在众人的注目下,盏茶的时间,一条宽软厚实的围巾便完工。洛寂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在他人赞叹的目光中完成了全部工程。

  想起那时还嘲笑那些织围巾给男朋友的姐妹,如果被她们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做的事,一定会被活活笑死!什…什么?男…男朋友?洛寂倒抽一口冷气,什么时候自己会有这么直白的想法的?惊诧之外竟又觉察出几分甜蜜,抹着一头冷汗,还是对自己的成果比较满意的。厚重绵软的质感,纹理清晰简约,浅浅的蓝色一如阿元的眼眸。

  “姑娘的手艺灵秀至此,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季大娘心服口服,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过奖了!”被这么多人围观,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请季大娘算算银两。”脸颊爆红,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这点丝线,权当我季大娘赠与姑娘了!”那掌柜说的倒也豪气。“只是希望姑娘能将如此手艺传授一二,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身边的众人也开始一起凑热闹。

  “这位姑娘慧质兰心,她身边的公子真是有福了!”

  “看他们郎情妾意,携手而来,想必是购置嫁妆的。”

  “姑娘若是肯教授一二,奴家也好回家给相公织一条御寒!”

  真是越说越离谱!天哪!洛寂只觉得自己进退不得,脸红到可以煎蛋!

  “走!”看出了她的羞窘,元吉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便拉起她的手穿过人口高密度群朝门口溜去。

  清冽的空气将肺腔中浑浊的气体一扫而空,身体的燥热也缓和了不少。还不忘在临走之前很有良心地冲季大娘喊道:“今日晚了,改日我一定再来教授你们编织之法!”说完,扯着阿元屁颠屁颠落荒而逃。

  一路狂奔至无人的角落,暮色已经褪尽,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大地,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从纸窗中透出,一派静谧安详。

  洛寂拿出那条得来不易的围巾,很自然地轻轻为他围上,“怎么样,很暖和吧!”还不忘拍打着整理两下,带着半分得意半分俏皮,下巴扬得高高的,“比你的方法可保暖多了!”

  长长的绒毛垂到腿上,被晚风吹拂地轻盈舞动,很是柔软,衬得元吉烛火下的身影分外颀长。

  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他,那双水润张扬的唇在火光下仿佛盛开的春桃,荡开圈圈涟漪,开阖间带着随时任人采颉的诱惑。

  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吻住那双诱人的唇瓣,轻轻吸吮,温柔地辗转。手臂揽过她细小的腰肢,将她整个嵌在自己怀里。跟记忆中的一样甜美,依稀记得许久许久以前的那个春日午后,这个嚣张的小丫头也曾一不小心扑到自己怀里,双唇碰触的瞬间,心如鹿撞。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么?情人间的那种?与初次的感觉不一样,仿佛全身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到了唇畔,酥酥麻麻绵绵密密从口腔蔓延至全身,有种瘫软无力的错觉,却并不讨厌。

  阿元的唇温温凉凉,带着清新的味道,在她的唇齿间流窜着,让人沉醉……

  昏黄的灯盏下,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阻隔了冬的寒冷,温暖莫名。不远处传来打更的衙役高亢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天际。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原来,冬夜也可以如此温暖……

  因为这两天寝室的姐妹心情不好,某羽忙着搬运醉鬼,清理呕吐物了,实在没心情写,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所以乘着夜深人静醉鬼打酣时特地送上一篇温馨的,希望大家消消气,呵呵。

  通宵写的,算是赔罪吧。快凌晨五点了,偶倒下了,会周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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