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音容

走了约有半时辰，他们四人到了谢怀瑾所说的食铺。秦昭率先跳下马车，抬头打量这家铺子，这铺子外面装饰和一般店铺并无二，若说特别的也只是招牌上的两个字：“食肆”，这名字到是懒得够特别。秦昭怀疑的往里面看了看，也仅两三个食客，她不由得看向谢怀瑾：“你确定没走错吧？”

        谢怀瑾微微一笑：“没错，就是这里，夫人跟着我走便是。”

        因今日带着秦曜出来，秦昭作妇人打扮，碍于她的身份，谢怀瑾如是称呼道。

        秦昭也不再多说，三人跟着谢怀瑾进了铺子，这食肆里仅摆了几座，室内可谓十分简朴，除了这木桌木凳就没有其他装饰，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往柜台看去，见一个约是四五十岁，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正有一会没一会打着瞌睡。

        这时店里正好有位吃完饭的食客，见那汉子从衣襟里掏出一串铜钱，随手丢在了柜台上的一个木盒子里，那老板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的，人还在那打盹，丝毫没有在意离去的汉子。

        谢怀瑾上前推了那人几下，才见他悠悠醒转，那中年男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打了个呵欠才幽幽道说道：“原来是公子来了，照往日吗？”

        谢怀瑾点头，见那男人慢吞吞地往后厨方向吆喝了一声：“阿福，客人来了，快出来。”

        “哎”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应道，片刻便见一个约莫十六七，身材较一般同龄人高大壮硕的少年跑了出来，那少年面容极为憨厚，咧着嘴十分热情道：“公子楼上请。”

        秦昭不动声色地牵着秦曜跟在谢怀瑾身后，看少年脚步，身形分明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心里想到谢怀瑾先前的介绍，秦昭信了几分。

        四人进了包间，坐定之后，谢怀瑾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杯中填了水：“夫人想必十分好奇，这铺子到底特殊在哪？”

        秦昭点点头：“店主和跑堂的似乎身手都不错，其他倒没看出来。”

        谢怀瑾神色一怔，心下惊讶，能看出这店铺之人的身手，女帝在武艺上怕是多有造诣，可这京中从未听闻过女帝武艺高超的传言，谢怀瑾掩下心中的疑惑，笑着道：“夫人好眼力，这店铺若说不凡的确实是那店家本人，夫人可曾听闻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歃血盟的第一高手识封？”

        “没听过。”秦昭摇了摇头，

        谈兴大起的谢怀瑾瞬间一梗，下面的话接不下去了。十分无语的看了一眼秦昭：“夫人真是……”

        谢怀瑾也不卖关子了：“二十年前，识封可以说是江湖最厉害杀手，他接过的任务从未失手，江湖之人曾用一句诗文评价此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见此人剑术之高超，奇怪的是在此人名声煌煌之时，却突然退隐，听闻当年歃血盟派出几十高手追击此人，皆是有去无回，歃血盟一连损失惨重，无奈之才下默认此人退出了组织。”

        秦昭点点头：“你所说之人可是与那店家有关？”

        见谢怀瑾微微一笑：“说来惭愧，十几岁的时候少年意气，见有人在这店中闹事，自以为打抱不平出手相助，老板倒是人好，亲自下厨作为答谢，我因着他手艺一绝，一来二去，到是与店家混了个脸熟，这些年下来也算是有几分交情，隐约对这店家的身份有几分猜测。”

        秦昭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另外的秦曜、谢朗一个听不懂，一个听见了也把它咽进了肚子里。

        一众人沉默了下来，这时正好那汤锅端了上来，秦昭见着刚才高大健壮的少年推着另一个木制的推车上来，见上面放着已经片好猪肉羊肉和几种这个时节比较难得的蔬菜，眼下十分惊奇。

        那少年推车放在一旁，憨厚一笑：“几位客人吃好。”便下去了。

        谢怀瑾熟练地将肉类放了一半下去，煮了一会那汤锅的香味变得越发浓厚，秦昭看着眼前咕咚咕咚的奶白汤锅，闻着鼻尖阵阵香味，眼睛越发得亮了，再看身边的小家伙，也是一脸垂涎的看着锅里的肉。

        谢怀瑾看着女帝和小皇子眼睛发直的看着锅里，若不是嘴巴紧闭着，怕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里颇为好笑，手下动作却是不慢地往锅里下菜。

        等可以开吃了的时候，谢怀瑾被秦昭那吃饭下手的速度惊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别看女帝吃饭斯文，那速度却是一点不慢，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小皇子时不时要照顾。就连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云朗被这氛围感染，也放开了膀子大吃。

        四人吃的正酣，谢怀瑾眯着眼睛感慨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若是配上一壶酒就更好了。”

        这边谢怀瑾话音刚落，外面一个儒雅的声音便应道：“谢兄所言不错，兄长不巧正带了酒。”说着隔着的竹帘便被撩开，一个身着灰色狐裘披风，穿着一身青衣的儒雅男子进来。

        谢怀瑾连忙起身，脸上惊喜万分：“韩兄怎么来？”

        被称作韩兄的男子拱手温雅一笑：“天气渐冷，想着来此处吃些热汤，到不巧在此得遇谢兄。”

        寒暄的二人却丝毫没注意到原本坐着的秦昭已是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进来的那人。

        那张平素沉稳从容的庞脸上仿佛在此刻将以往所有掩藏的情情绪都显露了出来，那脸上的神情是震惊，是不敢置信，是激动万分，更是经年别后刹那重逢的万千喜悦。

        那双眼里素来的平静无波已全然褪去，眼中甚至泛起点点泪光，其中的万千情绪化作了笑意，痴痴地看着门口的那人。

        仿佛从尘封久远的记忆深中，那人的音容笑貌渐渐清晰。

        那眉眼清远，眼中常含忧色，仿如终年云雾笼罩的远山，幽远朦胧，然而微笑之时，却如晨间朝阳，从寂静幽深之处远来，破开山间蔼蔼雾雨，刹那光华。

        那脸庞温雅如玉，眉间几道清淡的痕迹，却丝毫不曾折损他的姿容，嘴角的笑意平和宁静。他在那静静站着，如同诗句中所言：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仿佛看见，记忆深处那人静静站在槐树下，身后的小小白白的槐花，被风轻轻吹落，那人转过身来。嘴角满含笑意，声音温润地唤她：“阿昭。”

        秦昭神情恍惚，眼中含笑带泪，喃喃道：“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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