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故人入梦（捉虫）

谢怀瑾，韩明辉走后，照往常一样，秦昭陪着秦曜用了午膳，和小家伙说了会儿话，看着秦曜睡着后才出了内室，坐在案牍前开始翻看今日六部呈上的折子。

        一旁的王喜不时往续些热水，他看着前方伏案批阅奏折的人，静静地侯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王喜将秦昭批过的折子放在左边处，却见秦昭没有再去拿折子，见她挺直身背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恍然飘忽。

        王喜小声地问道：“陛下可是疲了，是否要休憩片刻？”

        “也好。”秦昭抬手在眉眼处捏了捏，却是罕见的没有拒绝。

        王喜屏退了殿内的宫人，扶着秦昭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见秦昭紧闭着眼睛，脸上的神色疲倦，侯在一旁不由地担心，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正在心里忐忑是否要传御医。

        这时听得躺着的那人吩咐道：“你也下去吧，不必候着了。”那声音因为疲倦，似乎有些轻而无力。

        王喜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陛下，您看，是否需要传一下御医？”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回答，王喜静静看了一眼，见塌上的那人似乎已经睡了过去。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下殿内窗扇，一一关紧才退了出去。

        闭着眼躺在床上的秦昭，难得的不一会就有了睡意，她的意思越来越沉，迷糊地听着旁边传来的轻声，不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紫宸殿寂静无声，午后的阳光从门窗的间隙洒了进来，照得屋内比往日多了几许明亮，她从软塌上下来，整了整有些压乱的头发和衣衫，往殿内去。等她推开紫宸殿的门扇，外面的阳光好得出乎意料，连温度似乎都比往常热了许多。

        秦昭有些疑惑地问道门口宿卫的侍从：“现在是什么月份了，今天的天气怎么这着好？”

        “回陛下，是四月下旬了。”

        “已经到四月底了？时间竟过得这么快。”秦昭有些不敢置信说到，：“难不曾是我糊涂了，前几日不是才刚过完二月中旬吗？”

        一旁的侍卫听着她喃喃自语，笑道：“陛下日理万机，您日日在殿内忙着批阅奏折，对时日不甚注意，已经有好些日子阳光这般明媚了，这不马上就要初夏了，这些时日沉渊阁那边的槐花开得正甚，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也好。”秦昭想了想，点头应道。

        出了紫宸殿顺着宫道往沉渊阁那边缓步而去，一路下来，见宫城满处花开，草木繁盛，一派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之景，就连青石板上也落了不少高处飘下的梨花。

        秦昭抬头静静看了一会，见那绿叶之中，满树莹白，花朵拥簇，压满枝丫，开得正盛，果然是四月了。

        她收了目光往沉渊阁大步而去，等转过几处，便到了沉渊阁门口，竟不知为何心情沉重了几分，然而令她差异地是自己在迈过院门，脸上却不由她自己的换上了一副微笑的的表情。

        那院中一角处的槐花开得格外繁盛，晶莹洁白，美得让人恍惚，似乎很久很久之前记忆深处也曾见过这般景象。

        树下不远处，阳光正好的地方，见放了一把躺椅，躺椅上面一袭青衫的人见她进来，笑着望过来，轻声道:“来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的容颜让秦昭不由地神情恍惚，然后身体却先一步走了过去，见她蹲下身，动作自然地将那人身上的毯子紧了紧:“怎么出来了，天气虽然暖和了许多，到底有些寒气，你身子虚弱，应当静养才是？”

        面对她的絮叨，那人神情温和，眼中带着笑:“不碍事的，今天感觉身子好了很多，今日天色不错，也该出来晒晒日头了。”

        她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脸色，到也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见她脸上重新带了几分笑容，轻声和那人道：“今年科考中榜的名单出来了，云山书院的中了十三个，虽然人数不是特别多，但成绩还不错。我看了下试卷，有几个能用的，当然眼界和见识还是短了些，但胜在求实。”

        她停顿了片刻，表情有些思忖，“我打算安排这几个先去吏部和工部历练个几年，吏部的裴煜外柔内直，而工部的卢林务实求事，跟着这二位大人想必他们日后能有所进益，今年拔得魁首是世家子弟苏豫，往年来状元都是供职翰林，苏豫这人我倒是见过一面，难得有为的年轻人，我想着便让他一起去吏部吧，榜样和探花同样出自世家，这二人才气不错，任职翰林倒也不错，其余的便外放出去。”见她说完抬头看向那人。

        “陛下做的很好，臣很是放心。”然而她自己却仍然执着地看着他，那人看了她一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带了思念和回忆笑道，“从和陛下的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陛下值得臣一生追随的人。”

        而自己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才不冷不热轻哼的说了一句：“又说好听的哄我，这话可是过了啊！”而对着她的抱怨那人却是笑而不语。

        说到这里，看着这人，她也不由地回想起往昔岁月的场景，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相识相伴了二十多个年头了，不由地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也都老了。”

        “是啊，过得真快，转眼间已过了二十年，记得当年，陛下还是口是心非的小姑娘，假装路过却在一旁偷听我给孩子们讲学的场景。”似乎想当了当时的场面，见那人不由地笑出了声来，自己气得瞪了这人一眼。

        可不是嘛？她还记得那年带着兄弟护送商队回来，刚上山便听着做饭的大娘们说新来个教书的先生，人长的好看，还很厉害，就连每天像是在泥里打滚的狗蛋都变得干净了不少，自然是十分好奇。

        等后来听这人给孩子们讲学，连自己都能听得津津有味，自己那么大的人自然不好意思和孩子们一起，只能时常找借口路过偷着听。现在回想起当时那些举动，真是稚气的好笑。想到这些，到最后自己也不由地跟着笑：“先生气宇轩昂，才华横溢，我自是仰慕得紧。”

        “哈哈，陛下这个学生也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人回过来揶揄了一记，二人对视了片刻都不由地笑了。

        笑过后，过了许久，听着他开口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了，陛下可觉得遗憾。”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里面仿佛藏着许许多多的情感，最后汇成了一句。

        她仔细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脸上带了些笑意：“没什么遗憾的了，有你和小烈陪着，已经很好了。”

        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能和陛下相识相伴，臣也很满足。”

        天气很好，春光明媚，微风轻轻地拂过，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听着他轻轻说道：“阿昭，替我折一枝槐花吧，我想闻闻。”那声音轻的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

        此刻秦昭的脑子里仿佛突然醒了过来，疯狂对自己地大喊：“别去，你难道看不出他快要死了吗，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别去，别去……”

        可无论她怎么喊叫怎么提醒，直到最后却听着她轻声应道：“好。”

        那一刻秦昭仿佛飘在了空中，她看着自己身体不由地站了起来，等转身去，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而那步伐彷如千金坠地，迈得很慢很慢……

        “阿娘，阿娘……”迷糊之中，秦昭听着稚嫩的声音在不断地唤她，等意识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见床边一大一小正担忧地看着她，脸上的凉意让她不由地摸了摸，竟已是满脸泪水，不由地怔了一下。

        等她坐了起来，小家伙凑了过来，拿着手帕一脸担忧的给她擦泪。许是心急，小家伙的手劲大得很，秦昭忍着刺痛等小家伙胡乱抹完，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安慰道：“阿娘没事，小曜不要担心。”

        一旁的王喜看看了，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秦昭沉默了片刻，半响摇了摇头：“没什么。”

        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着秦昭脸上落寞怅然的神情，想来是对陛下十分重要的事情吧，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开口道：“陛下，这是今日秦州传来的奏报，您看……”

        “拿过来吧。”秦昭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许久未有消息的周宣写的。

        不由地舒了口气，等看过奏本的内容，脸上露出了笑容：“秦州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周宣不日就能回到京中了。”

        奏报之中，周宣言明秦州动乱的缘由已经查清，起义的军户也已经安抚了下来，涉案的官员被暂时压入了牢中等待处置，目前他正在那边处理后应事务，现在正等秦昭的指令处置完便能动身回京。

        秦昭连忙让王喜研墨，马上写了封书信，叫人往秦州送去。这些时日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春闱，那张平稳坚毅的脸庞上变得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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