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辩

杨如莲年纪已过三十，眼角额头又因为日夜操劳，多生了些许皱纹。不过她清秀颀长，也算有几分姿色。三年前她丈夫撒手人寰，给她留下一个豆腐摊，还有四个孩子，孩子大的不过刚会走路，小的尚在襁褓。

        杨如莲自从接手了丈夫的豆腐摊，原本一双被丈夫千万呵护的素手就免不了粗活细活，她自己新当了手艺人，做出豆腐的滋味比不得她丈夫，食客日少，不过愿意来光顾的，有不少是为了老板娘的纤纤细腰和姣姣面容。

        她慢慢似乎摸透了这一点，尽管日夜颠倒操劳使她过早地衰老了，但只要她愿意开卖前涂脂抹粉，讲价时开口浅笑，应景着说两句调笑话，哼两支小曲，豆腐似乎卖得就格外好了，这也是“豆腐西施”称号的由来。

        “娘，爹买豆腐，儿子长大也卖豆腐养你。”如今最小的儿子都会心疼娘了，杨如莲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话虽如此，不过她的名声自然也好不了了。日子久了，经常会有些个流氓来她的豆腐摊生事。说要掐一把老板娘的细腰，摸一把老板娘的□□，不然就不让她做生意了。

        这些个麻烦，自然是负责城南治安的李自立替她解决的，李自立隔三差五就来杨如莲的豆腐瘫坐坐，陪她唠两句家常，有时候还专门去逗她的孩子玩。李自立现在也是个单身汉，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李捕快的意思了，谁都道好事将近，谁知怎么磨了三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至于后来李捕快拿时疫的救命药要挟，欲强要了她，她拼死抵抗，争得衣衫不整，发髻具乱，又咬牙去报官。

        杨如莲告李捕快的事很快就闹到城南那一块去了，街头的大姐嚼着舌根，“那小寡妇也忒没眼色了，李捕快不比她那个死鬼丈夫强么？”“就是啊……”

        许是她们的男人听到了，又插了句，“寡妇就是矫情，卖笑的时候也见那杨如莲挺愿意的。”“咳咳，可不是么？李捕快有正经差事，人缘又好，杨如莲不过是个买豆腐的寡妇，有什么配不上她的”“李捕快也是好心，居然痴等了她三年，有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福气”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好叽叽呱呱，原来你们男人也一样啊！”寸心在一旁听得久了，冷不防出声感慨。

        众人偏头一看，只见一粉衣女子倚在一棵梧

        桐树下，漫不经心地把玩辫稍，似乎刚才的话只是句无足轻重的调侃。

        “你这个偏听墙角的是什么人”

        “快闭嘴吧，领药的时候，这姑娘我见过，就是这次来救咱们的两位神医里的一位。”

        “原来是女菩萨，刚才还真是冒昧了。”

        以为上了年纪的老妪对寸心说，“姑娘，兴许刚才这些人议论纷纷惹你不高兴了。可你要知道，即使那位杨氏是为生计所迫，但她卖笑的名声一直是传开的，有亲近的人知道杨氏是不做出格事的，不过想要在悠悠众口中赢得好名声，也是无望的。”

        “我明白，毕竟你们看着的，杨氏是轻浮之人。会拒绝李捕快，反而是自讨没趣。”寸心叹了口气，离开了。

        这件事在尹大人那里，证据确凿，杨氏所言不假。索性杨氏之子虽被拖欠了药方，及时补过去，也无大碍。

        至于对李捕快的惩治，尹大人倒是颇为心痛的，毕竟他为自己兢兢业业办事多年。到了宣判那日，尹大人先是厉声斥责了他，又下堂把跪着的李捕快扶了起来，他道，“本官知道你对杨氏有意多年，反正杨氏守寡，你又是位居本知府要位，如何配不上她不如本官向她说和一番，也许成了你一番美意。”“大人这话怕是多有不妥!”在一旁旁听的寸心还是站了出来，她走到前，挺直了腰板，大声争辩道，“这件事的重点不是知府的当家捕快配不配得上一个寡妇，而是李大人违背杨氏的意愿，以时疫方子为把柄，意欲强占民女!”

        尹大人脸色红了，寸心依旧不依不饶，“大人刚才那话，我看纵容手下仗势欺人为一，亲疏有别，法制不严为二，轻贱民女，恶意揣测为三!”

        “大人”，李捕快又重重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两天在牢里，我早就想明白了，是我糊涂了。我爱慕杨如莲多年，苦苦追求不得回应，这才鬼迷心窍办出这等糊涂事。是我以药相要，意欲强占于她，她不愿跟我，谁去说和也没用。请大人革去我的官职，发落我吧！”

        尹大人叹气，“刚刚寸心姑娘说的话，字字不错，唉，是本官刚才糊涂了。”

        李捕快最后领罚。原本一直不动声色地观望的阿泽，其实自寸心挺身而出而始，眼光一直紧紧落在她身上，他觉得那个义愤填膺，又慷慨激昂，字字夹枪带棒，直戳要害的敖三公主，过于绚烂夺目，她的这个性子，不同于柔情似水的女子，不同于温婉贤淑的女子，可在阿泽眼里，却是难能可贵，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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