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悲
冬至过后没多久，天终于放晴。洁白的云絮被凛风推动，与蓝色的天交相辉映，远远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篮球赛依旧如期举行。
可惜南城一中向来实行严格的时间管控，每周末只有下午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因此除了去参加球赛的运动员，剩下想要观赛的人，也只能在这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里前去一瞻风采。
今天是周日，篮球赛也已经到了最后决胜负的时候。
下课铃响后，沈惊川便揣着两瓶水，一路飞奔到球场。
此时小操场上和篮球场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沈惊川灵活地穿过人墙，挤到了前面。
正好看见蒋天天进了一球，瞬间激动地蹦了起来。
“蒋天天，好样的！”
沈惊川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何惊言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
蒋天天也因此分神朝那里望了一眼，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沈惊川赶紧挪了过去，扯了扯何惊言的衣袖。
何惊言低头看去，才发现是沈惊川，惊喜道：“川川，你也来啦！”
沈惊川笑着点点头。
“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何惊言摸了摸沈惊川的小脑袋，含笑道。
沈惊川用力的点点头。
何惊言笑笑，又转头看向赛场。
蒋天天这时已经被对面的两位球员夹击，正在艰难的左右闪避，有个队员的站位刚好能接住蒋天天的球，她当机立断，一蹬地弹跳而起，将球猛地投掷过去，那队员接过了球，开始往篮板那边运球奔跑。
蒋天天于是来回横跳，反守住两名对手，不让他们有机会上前拦堵。
那队员不负众望，使南城一中再进一球！
篮球场上比赛火热，双方队伍旗鼓相当，让沈惊川不由得为蒋天天捏了一把汗。
索性后期蒋天天一直势如猛虎，在场上如鱼得水，一路高歌。
在最后至关重要的时刻，居然力破对方的针对攻势，直接扣篮！
“嘟——”
哨声响起，沈惊川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敢一下子泻出。
蒋天天她们赢了！
看着场中蒋天天她们互相拥抱着高声欢呼，听着耳边何惊言的喝彩声，沈惊川的心中升起来了一股自豪感，蒋天天真是太厉害了！
蒋天天也没有忽略沈惊川，在与队友庆祝完后，她就像是一阵风般，飞奔到了沈惊川面前。她伸开有力的臂膀，脸上绽开最热烈欢喜的笑容。
沈惊川含笑张开双手，将一团太阳拥进怀中。
蒋天天，就是那太阳，热烈却不灼人。
“天天，我们拿第一啦！”
蒋天天抱着沈惊川的腰，激动地差点儿将沈惊川抱了起来。
沈惊川赶紧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手。
“嘶——”
蒋天天突然闷哼一声，吓得沈惊川赶紧稍稍分开一点，焦急又自责地看着她。
蒋天天赶紧松手，站直了身体后说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这段时间训练太猛，有些腰酸背痛。”
尽管听了蒋天天的解释，沈惊川还是有些不安地抿唇，拉着她就要走。
“诶诶诶，川川，你要拉我去哪儿呀！”
沈惊川回头，用口型说道：“医务室。”
蒋天天还有些懵，何惊言却颇有默契地看懂了。
“川川，要不带天天回咱家喷点儿药吧，顺便庆祝一下。”何惊言适时说道。
沈惊川一听，觉得这主意实在不错，于是欣然同意，将拉改为挽着蒋天天的手臂就要走。
蒋天天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怎么都不问我的意见，这么霸道真的可吗？”
瞬时，两双一模一样黑亮的眼睛落到了她身上，无声地在向她施加压力。
“好了好了，败给你们了，不过你们是不是得让我先跟老师说一声，要不然到时候有事老师找不到我。”
蒋天天无奈地说道。
沈惊川这才放开她，绷着一张小脸抬起下巴轻点了两下，示意她快点去。
“我去吧。正好带队老师也带过我，我去打声招呼。”何惊言主动揽工。
蒋天天感觉到手臂被沈惊川紧紧抱住，左右看了看这两位把自己当做伤员的人，不由得摇头失笑：“不至于这样，我还走得动！川川，你先放开我，我去去就回。”
沈惊川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放蒋天天离开。
蒋天天很快回来，沈惊川再次缠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挽着蒋天天走着，而何惊言则是拿过她们二人手中的水，亦步亦趋。
三人很快就到了沈家的小餐馆。
此时沈家小餐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沈惊川匆匆跟自己妈妈打了个招呼，又拉着蒋天天往屋里钻。
何惊言自觉留在大堂，接待客人。
蒋天天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见外面客人多，在沈惊川给她喷好了后背后，她便笑着道：“剩下的我自己喷吧，要不然我害羞。”
沈惊川将药塞到她手里，又抽过床边的便利贴写道：“我去给你倒热水，你坐着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待会儿自己渴了就倒，外面人这么多，你去帮阿姨的忙吧！”
沈惊川没有再写什么，只是将床边的抽屉打开，从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
蒋天天接过，打开一看，全是零食。
沈惊川指了指她，又摸了下肚子，最后拿了一包豆干，做了一个拆开吃的动作。
蒋天天现在已经能理解沈惊川一些简单的手势了，听懂她表达的意思，忙不迭笑着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饿死自己的，你快出去吧。”
沈惊川于是怀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先快步出屋，倒了一杯热水给蒋天天，才复又返还到大堂。
大堂里人依旧很多，沈惊川看见有一桌已经吃完了，便连忙捡了块抹布，走上前，将盘碟叠放在一起，一手拿起抹布一手迅速将餐桌擦干净。
桌子擦干净后，她又将盘碟送至后厨，才再次回到大堂继续收拾。
如此继续忙碌，中途蒋天天也出来打算帮忙，又被沈惊川赶了回去。
等大堂里的人渐渐只有零星两三人时，沈母便快速炒了两个菜，又差何惊言去隔壁左右买了些炸鸡、卤菜类的，等所有菜上桌，大家也都没有客气，抓紧时间开吃。
沈母一个劲儿地往蒋天天碗里夹菜，满面笑容道：“多吃点，补补身体。”
“谢谢阿姨，你也吃呀！”蒋天天虽然早知道沈母热情，但每次还是会招架不住，只能乖巧地埋头吃饭。
沈惊川胃口小，吃了一小碗饭便已经吃撑了，她站起来，朝沈母掂了掂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沈母于是笑道：“吃饱了就走走，桌子放着，等会儿我来擦。”
她刚说完，门外又来人，来人道：“一碗番茄炒蛋盖饭。”
沈惊川听见这个声音，抚摸肚子的手一僵。
不会吧，不会吧，应该不是他吧。
“诶，江愕，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快上课了吧。”
何惊言的声音打破了沈惊川的最后一丝侥幸。
她有些僵硬地移动脑袋，转向站在门口的人。
昏暗的天光下，门廊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她的目光聚焦，落在了江愕的眼睛上。
他显然也有些惊讶，目光有些发怔。
只不过霎时，他便移开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如果不方便，我先走了。”
“诶，等等，我现在就来炒。”
沈母一边用纸擦嘴巴，一边准备起身。
这时沈惊川清醒过来，眼疾手快按在了沈母肩上。
沈惊川面向沈母，做口型道：“我来。”
也不等沈母回应，便一溜烟儿跑进了厨房。
沈母爽朗笑道：“你是惊言的同学吧，你先坐坐，我女儿给你做去了。别看我女儿年级小，她7岁就搭凳子上灶台做饭，手艺不比我差。”
江愕只是礼貌的轻轻点了点头，于他而言，饭能饱腹即可，无所谓味道。
其实一般他都在食堂解决饭食，但是今天，有些特殊。
“哦，对了，你吃葱姜蒜吗？”
因着江愕是自己儿子的同学，沈母难免多话。
江愕也只是规规矩矩地给一声“嗯”的回应，便不多言。
见这孩子有些沉默寡言，沈母了然笑笑，便又招呼起蒋天天继续用食。
听着外面的谈话声，沈惊川一边熟练的开火烧油，一边忍不住想，今天好难得，居然能在自家门口看见江愕，不过这个点儿，属实是有些晚了。
不过，一想到江愕平素里那慢吞吞的性子，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她不由得轻笑一声，手下却不马虎，快速搅散三个鸡蛋，将其倒入滚烫的油锅，鸡蛋液开始鼓起了大泡。
她划散了鸡蛋，将鸡蛋翻炒两三下盛出，再倒入西红柿炒出了汁，接着倒入鸡蛋，开始放作料，再接着翻炒。
等菜终于炒完后，沈惊川拿起装有米饭的一次性塑料碗，看了看饭量，觉得可能有些少，于是又添了些饭，将饭压了压，才盛起满满一勺番茄炒鸡蛋盖在饭上。
直到将这小小的碗肚撑得实在是塞不下了，沈惊川才有些遗憾的盖上了盖子。
她将盖饭用塑料袋打包好，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一旁的盆里掏出个水煮蛋来，用袋子裹住，才提着这沉甸甸的心意，忐忑地走向站在门边的人。
她将饭轻轻放在江愕身旁的桌子，轻微的碰撞声让发呆的江愕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轻声道：“谢谢”，接着起身低头在裤兜里掏钱。
他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放在桌上，沈惊川接过，轻轻的攥着，指腹与纸面相贴，那温热的触感，让沈惊川不禁微微脸红。
这纸币，有他的温度呢。
他伸出好看的手，用食指穿过打了结的塑料袋袋子，用力勾起。
饭拿开后，他看见了一颗被塑料袋裹住的蛋，他似乎有些惊愕。
沈惊川见他似乎有些吃惊，于是莞尔，指了指蛋，又指了指他。
这般简单的动作，江愕很容易就能看明白。
“谢谢。”
他声音有些喑哑，混杂着冬日里特有的寒气，显得有些客气疏离。
虽然知道以他们二人现在的交情，她不该奢想太多，但没能从他的言语中得出一丝半毫的喜悦，让她有些失落。
他到底是没有拿走那颗蛋，只潇潇然走进了暮色里。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学校吧。”沈母似乎是看出点儿了什么，笑容渐渐收了，但依旧和声道。
蒋天天和何惊言依次告别，她也一一朗声回应。
蒋天天挽住沈惊川，小声道：“咱们快些走吧。”
沈惊川揣上了那颗蛋，任由蒋天天拉着自己往前走，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步履繁忙的人。
昏沉的暮色像给他披上了一层膜，让他的身躯渐渐模糊。路边商店时而会投落一片暖黄的光，这光，让他变成了三个人。
一半昏黄，一半暮色，还有一抹淡影。
有时那影子被拉得很长，沈惊川就会反带着蒋天天往前疾行，悄悄地走在影子的一侧，垂落右手，食指微勾。
好似这样，也算是牵了手。
可是虚假的终究是虚假，就像是一条路，到了各自该分别的时候，人终会散。
一行人走到高三教学楼时，何惊言终于结束了一路的沉默，向沈惊川说了声“蛋给我吧”，接过鸡蛋后，便几步缀上了江愕。
沈惊川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时扭头去看他们。
终于，他出现在了二楼的窗边。
那里，有一道女生的剪影。
沈惊川脚步一停，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江愕举起手，将手中的盖饭递给了那女生。
女生接过了盖饭，似乎是笑了，她隐约听见了那甜美的笑声。
能让人想起麦芽糖的甜味。
沈惊川收回视线，目光有些发涩地盯着脚尖。
如果，她能发声，会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会不会，也能让他感觉到甘甜呢？
蒋天天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二楼窗台处的情形，又注意到沈惊川低落的情绪，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沈惊川，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栽了呢？”
是啊，她就这么认栽了，栽在他这个温柔的坑里，渴望深深扎根在他心上。
然而，哪有那么多的美梦成真。
(https://www.tyvxw.cc/ty79501054/4183421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