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回、别恒山浅探灵虚至荆楚觅寻剑魂

沉沉雾霭散去，天边升起初生的朝阳。朝霞红艳，将官道两旁生得郁郁葱葱的麦冬草染上了嫣色。

        两匹快马疾驰而过，卷起一片尘土，还未等看清马上的人，就消失在视线中。

        路边的花草色彩越发绚烂，鲜红，橙黄，紫红，乳白，纷繁夺目。看着生长的越发繁多的九重葛和南天竹，虹猫心中暗叹，算起来离开应天城盟主府已有大半个月，不知道蓝兔的寒症到底怎么样了。

        自下恒山，诛心便带着虹猫驾着快马，一路朝西南方向疾驰。根据虹猫以往所查，南疆灵虚一族确实居住在荆楚南蛮之地，只是若要问起它的具体所在，却没有人能说得清。

        传言，只有灵虚族人才可自由进出灵虚族，若是外人来犯，只会有来无回。再加上灵虚一族自古流传下来的养蛊练蛊以及修灵之术，又给他们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一路上，两人并未有过多交流，只是在半途中，诛心曾唤来一只尖尾雨燕，将准备好的字条送了出去。彼时虹猫正站在踏雪旁边，将新鲜的草料递到奔波了一夜的踏雪嘴边。

        越是深入西南方位，气候越发湿润怡人，踏雪的情绪也颇为愉悦，短暂的休息将路途中的疲惫一扫而净，如今正低低嘶鸣，轻轻晃着额上的鬃毛，朝着虹猫亲热的靠拢。

        诛心传完信件，看到虹猫正在低头喂马，略微抬了抬下颚，含笑道：“虹猫大侠要不要也传传什么家书啊？”

        虹猫手上动作丝毫不减停顿，也没有询问诛心传的是什么信件。只是停顿片刻，抬头看向前方绵延的山脉道：“灵虚族，是不是已经快到了？”

        撇了撇嘴，诛心早已习惯虹猫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直言道：“确实，再翻过一座山，差不多就要到了。”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里，虹猫已经收拾好了手上的活计，翻身上了马，一副要继续前行的模样。

        诛心忍不住掩嘴笑道：“没想到虹猫大侠这么心急着，倒像是比我这个灵虚族人更像要回家的人。”

        已经坐在马上的虹猫并未低头，依旧目视前方。心里想的却是若能早日抵达灵虚，便能早日结束如今这样的局面。

        相比于从前的虹猫，现下端坐于马背上的男子多少收敛了一开始的锋芒相对，许是因为蓝兔的缘故，虹猫对诛心的态度缓和了些许，礼貌，淡漠且疏离。

        这样的转变在诛心看来，自然是好事一桩，所以有时当虹猫似是不愿与她交谈的时候，她也不恼。从小便得万千宠爱的灵虚族圣女，如今能做到此地，已实属不易。

        两人一前一后，伏于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间或有星星点点的碎叶飞虫撞到面上的肌肤。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并不拘于这些小事，自始一路上，行程虽长，日程却也不慢。

        如此这般，两人又恢复了从前赶路时的模样。

        伏在马背上的虹猫在疾驰的过程中，间或抬头望向前方。但见远处群山绵延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脚下路途虽然不算坎坷，可丘陵的地形，却也远不如北方平原来得宽广平坦。

        马蹄疾驰之间，路况越发艰难。穿过一条碧水溪涧，两人踏上的是一条铺着碎石的羊肠小道。只是这小道不同于中原地区的小道，中原的小道，道窄，两侧遍生草木。而眼下这条小道是生生辟于山崖之上。小道两边一面是高耸入云的，无处落脚的峭壁，一面则是深不见底，寒雾缭绕的深渊。偶尔低头，看到路边的石子应着马蹄，坠入悬崖，没有任何声响，再也寻不到踪迹。

        路越来越窄，连着峭壁两边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窄，山风从前迎面吹来，夹杂在两山之间，形成呜咽不绝的回声，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加之越发湿寒的温度，让人不觉周身颤栗。

        越是往上走，山势越是险峻。灌木密林丛生，犹如遮天蔽日一般，连周围的环境都暗了几分。前方的山崖距离极短，两壁之间，仿佛只有一线之遥。一丝澄澈的阳光从那一线之间穿过，落在铺满了碎石的山路上。

        从虹猫看着诛心直接弃了坐骑的行为猜测着前方只能徒手攀登，纵身也下了马，放踏雪先行离开。

        看着诛心灵巧的攀着光滑的石壁，继续向前前行，虹猫虽心生疑惑，却并未出言询问，只是走近了去看。这一看，便看到原本看似光滑的石壁上被人为的凿出了一些不甚明显的凹陷，每隔一米左右出现一个，用来助人攀爬前行。

        这般思索着再抬头，诛心已经行出十数米外，虹猫依照着她先前行进的方法，攀着凹陷跟了上去。

        两人如此大概攀爬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离那道光芒越发得近了。只是到了光源处，虹猫才发现，这还并不是他以为的灵虚族部落，这处光源，仅仅是一个提示。一个灵虚族入口的提示。

        光源处，被一片郁郁葱葱的华钩藤覆盖，拂开了来看，也只是一块裂了缝隙的崖面。

        前面的诛心此时停了下来，看向虹猫的眼神中带着揶揄的颜色。仿佛是在想看看在历次遇险中，总是身先士卒的虹猫，这一次会有如何表现。可虹猫此时却显得格外悠闲，他不慌不忙的停在崖壁前看向诛心，毫无急切或是想要探查的表现，若不是手脚要攀爬着崖面，就差摆出一副双臂抱胸看好戏的模样了。

        看出了虹猫眼中的戏谑，诛心知道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略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后竟然后退了几米，离开了光源处，在一片生长的格外茂盛的华钩藤处停了下来，然后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柄断刃，清理着带刺的藤蔓，身形一缩，骤然消失在崖壁上。

        见此情景，虹猫心中略微一惊。也随即后退，来到诛心消失的地方。这才看到茂盛藤蔓掩映下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洞口。

        从外望去，洞中一片漆黑，只有零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虹猫心中虽有疑惑，但不待多想，便也跟着闪身进了洞穴。

        洞中略微宽敞，可也仅能容纳一人直行，而且这一入洞中，就仿佛进入了黑夜一般。还未等虹猫取出身上的火石，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诛心压低的声音：“别点火。”

        按着火石的手缓缓松开，虹猫下意识的凝眸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在山洞顶上分布着密密麻麻无数的猩红色光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蝙蝠之类的动物。而生在灵虚族入口处的蝙蝠，虹猫更不敢轻视，连着脚下的步子也放轻了些许。

        好在习武之人，夜视之能不算太弱，依靠着身后洞外传来的微弱光芒，倒也能勉强视物。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前行，只是这山洞又黑又长，似乎没有尽头，离开洞口越远，光线越暗，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虹猫不免觉得像是回到了雪山啥上自己患雪盲症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他身边有蓝兔，而如今……

        正在虹猫第七次险些被地上的石块绊倒在地的时候，一个温软的事物向他探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带他脱离窘境。

        “你没事吧？”黑暗中，诛心的声音略显紧张。可当虹猫意识到这是诛心的手时，下意识地挥开了。

        “没事。”虹猫微喘了一口气息，眉峰皱起，没想到这山洞里不仅让人无法视物，还异常崎岖曲折，对于初入洞的他来说，确实有些麻烦。

        前面的人似乎顿了一下，再探过来的东西已经变成了冰冷的事物。

        虹猫下意识的一抓，掌心握住了一个扁圆柱形的东西。感受到上面似乎雕刻着某种奇怪的花纹，虹猫脑海中闪过诛心进入洞口前的画面，看来，这是她用来清除洞口华钩藤的那把短刃。

        虽不想和诛心有过多接触，可想尽快到达灵虚族，尽快找到长虹剑剑魂，眼前确实需要她的帮助。

        想到这里，虹猫也不再拒绝诛心递过来的短刃，而是握着刃鞘尾端，低声道了声谢。

        果然，在诛心的帮助下，两人前行的速度快了不少，一个拐弯过后，虹猫突然感觉到前面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再向前走，光芒越来越亮，很显然，他们已经快到这山洞的另一个出口了。

        就在虹猫觉得出口就在眼前的时候，一方巨石却大大方方的堵在了洞口。虽然巨石和山洞的契合不算太严实，这也让那些粗细不同的光光线从那些缝隙里照射下来。但是这石头看起来十分巨大，想用人力移动简直是天方夜谭。

        虹猫不禁有些失笑，就算他记得这一路行程，记得山洞入口，可就算到此处，一块这样的巨石拦在眼前，也是进不去的。难怪灵虚族一直无人知晓，光是这路程坎坷的程度，就能让它与世隔绝。

        当虹猫的目光还放在巨石上的时候，身前的诛心已经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巨石前，随后她手指灵巧的在巨石上连点几下，仿佛在画着什么奇怪的符咒一般，巨石受到感应，竟然咯吱咯吱的向一旁移去，洞口大开。

        强烈的光芒从洞口照射进来，虹猫略微眯着眼，朝前走了几步，洞外的景象，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眼前一大片盛开着白色花朵的花林，无边无际。花林郁郁葱葱，生长的极为茂盛。

        花瓣轻薄，如同成人手掌般大小，两瓣相依而生，棕褐色的花蕊毛毛绒的，仿佛一只刚刚探出壳的小动物。翠绿色的叶子，洁白无瑕的花朵。微风浮动，花瓣随风舞动，遥遥望去，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宛如一只只栖息在碧海浪涛之中的白色鸽子展翅欲飞。

        一条清溪从花林中蜿蜒穿过，没入林中。溪水上间或漂浮着白色的花瓣和落叶，如同小舟一般，随着水波荡漾到远方。

        林中足下，则又是另一番场景，紫红，乳白，淡粉，鹅黄各色的花朵簇拥绽放，花瓣层层叠叠，祥和可亲，在花芯处生出锦缎一般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虹猫自出生以来，也去过不少地方，但还从未看过这样的花树。眼下这片花海又极为养眼，让此间一直忙于奔波的虹猫感受到了一丝温软的安抚。

        “没见过这样的花树？”许是虹猫浮于面上的神色太过浅显，一旁的诛心开口问道。

        “嗯，这是，什么树？”略微眯着眼睛，感受着眼前大自然的气息，虹猫轻声问道。

        “算你识货，这可是珙桐。”看着眼前的花树，诛心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

        “珙桐？”虹猫轻声重复，脑海中却毫无印象。

        “是啊，外面都基本上看不到了呢。还是我们长老厉害，不仅将这珙桐栽活了，还长出这么大一片花林。”从诛心的话里，不难听出这珙桐的珍贵以及灵虚族长老的非凡能力。

        “那这些花？”虹猫继续问道。

        “这些大多也是长老们培育的兰花还有草药，什么石斛兰，君子兰，蕙兰，春兰，地宝兰之类的，虽然在我们这看起来很普通，不过很多草药在外面也算得上是千金难求。”灵虚族向来以蛊术著称，这里面除了养蛊，还有神奇的苗疆医术，这些花花草草自然是少不了的。

        就在言语之间，虹猫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就在他以为是不是因为连日奔波所致之时，一旁的诛心却递过来一个乳白色的小药丸。

        “别说话，先把这个吃了。”看着虹猫吞下药丸，诛心才继续说道：“这片花海既然种在了我们灵虚族，自然就不同于平常的花木。如果你刚刚没有及时服下这颗药丸，那就不仅仅是耳鸣昏聩这么简单了。很快你会四肢无力，形同瘫痪，然后气血逆流，窒息而亡。”

        说到这里，诛心狡黠的笑了笑：“而且这个过程还很漫长，漫长到可以让你慢慢体验死亡的感觉。”

        “不愧是灵虚族！”服下药丸已恢复如常的虹猫心中不由暗叹，若不是有灵虚族人带路，这前往灵虚的每一步都是杀机。

        原本还让他觉得雅致静好的花林，瞬间就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就连空气中散发的淡淡清香，虹猫都觉得粘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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