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魏小先生
穆家的院子在市郊，交通也算便利。虽说才过了那时候，但到底穆家底蕴在人口又多，一座方方正正的宅子就坐落在面前。
沈施从张有强的私家车上下来，看着这大院子着实吓了一跳。
她没见过这样的古派建筑，同基地一切为了方便和生存的模式完全不同。好奇地左右打量，出来引路的阿姨看她这新奇模样，错把沈施当做张有强的女儿，只觉她年少可爱。
试菜就是先上一道菜单里有的菜让主人家看看合不合口味，只不过穆烈杨地位高些，饭店不敢劳驾他来回跑动，只能自己上门去做。
不知道是不是穆家刻意为之，沈施眼尖瞧见院子旁还停着几辆车，她记忆力一向不错，一眼就认出其中一辆在红阳饭店见到过，大概就是章任辉的车子。
心下百转，面色不动。沈施跟着人往里走去，进到里面她倒是目不斜视了，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一伙人。
正是章任辉以及两位中年男子。
虽然两家不对付都恨不得掐死对方，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张有强皮笑肉不笑：“哎呀，是章老板和李老板呀，在这里遇到，真是幸会幸会。”
而章任辉则肉笑皮不笑：“是张老板呀，可不巧了吗。一起走吧？”
一旁的另一位中年男人心里门清地看两人演一出没演技的戏码，视线移开，忽然注意到跟在张有强身后的女娃娃。
张有强顺势介绍，“这是我这次的大厨，叫沈施。”转身，“沈施，这是隔壁市国营饭店的李老板。”
沈施上前含笑点头。
李老板惊了一把，这年纪也太小了。大厨？往后一看，他的身后也的确唯有沈施一人，不是假话。且看张有强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架势，是很看重这个沈施的，他不由侧目。
章任辉耷拉着眼皮，他给张有强一丝面子已然极限，对于从他这出来立马倒戈到张有强手下的沈施不会有半点好脸色，逐冷笑一声大步往前。
沈施对此不在意，不过她这才注意到章任辉身后同样跟着一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衣打扮甚好，一件鹅黄纱制连衣裙价值不菲，衬托出主人的娇俏。沈施从她脸上看出和章任辉几分相似。
这大概就是章任辉的女儿章幼淳了。
只是，张有强带着自己是事出有因，这种场合章任辉把女儿带上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沈施不着痕迹地再扫过一眼她的穿着，忽然就明白了其中意味。
这后手，章任辉可真是厉害呀！
接待众人的是穆英的秘书，他一边招呼一边道：“小先生外出有事，马上就回来了。厨房东西已经备好了，各位大可自行动手了。”
张有强点头率先带人钻进厨房。宽敞的屋子被划分成三个区域，沈施秉承着先到先得的理念选了个最好的位置。
厨房应有尽有，但沈施打算用的还是自己带的菜。上次太匆忙，这次她专门在自家菜地里挑选了一番。
试菜讲究一荤一素，她也早有打算。今天准备做两道西湖青菜和剁椒鱼头。
沈施开始做事就不会再理会旁人，她拿出上回张有强泡茶时的龙井茶叶，放到玻璃盏里，烧上一壶高温未开的水开始冲泡。
这边把茶叶泡着，沈施开始收拾青菜，这是自家种的上海青，挺拔翠绿的叶片让人眼前一新，她喜滋滋地洗泥去根部。锅里过一遍热油，倒出多余留下底油，再丢下一大把蒜蓉，青菜好吃很大原因是蒜。
猛火青菜入锅，翻炒几下断生。姑娘白白细细的胳膊仿佛一碰就能折断，此刻沈施却提起锅来颠勺。
青菜不能久炒，把过滤的龙井茶汤灌入锅子，霎时腾升起一阵浓烟，沈施眼也不眨地快速翻炒，争取让每根菜叶子都裹上龙井茶汤和油盐。
一道西湖青菜就做好了，沈施马不停蹄地又准备下一样，手里干净又利落。
旁边位置的两位厨师都忍不住侧目而视，厨师这行考验功底的，对方一个半大孩子居然这么厉害。
且烹饪易受干扰，油烟对厨师很有干扰性。
做西餐的方脸厨师煽动鼻翼，忍不住皱起眉。
却不知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
沈施用的是北格饭店准备的鱼，胖头鱼。这鱼头大身小，做剁椒鱼头再合适不过了。
秘书说的不假，穆烈杨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身白衬衫搭配西装裤，得体修身。从大门进来，他问：“已经开始了吗？”
秘书回应，章幼淳率先站起伸出手，“这就是小穆先生吧，真是年轻呀，果然是年少有为呀！”
穆烈杨礼貌回应。
张有强心里嘀咕，够假！知道人家干啥的不？就年轻有为了？当然腹议完，他也起身握手。
李老板和他是老相识了，点头示意。
等所有人都认识后，章任辉悄然给女儿递去眼神，章幼淳还是懵懵懂懂但也记得父亲的叮嘱，上前一步。
章任辉笑着道：“这是我女儿，还在上初中。今天带她一起长长见识，来，幼淳，叫人。”
“穆哥哥好。”她扬起甜美的笑脸，甜甜道。
穆烈杨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两秒就移开了，温声：“章家小姐好。”说完他往厨房方向瞧去，“各位准备做的怎么样了，不如去看看。”
一众人刚到门口，随之而来声巨响。
只见沈施拿起菜刀手起刀落砍在鱼头上，鱼头顿时被劈成两半，瘫在菜板上。
张有强尴尬地摸摸腕上手表。
沈施没注意到来人，将鱼头改刀，葱姜蒜切片加酒加盐，去腥。
红得刺眼的辣椒和青椒切成小圈儿。锅里辣椒，蒜，豆鼓齐聚一堂。重口刺激的食材在油锅里被发挥到极致，味道甚至渗透在空气的每一处。
刺鼻又扑香。
只是…可怜了西餐方脸厨师。
他不习惯这味道，被辣呛的涨红了整张脸，憋着喉咙里不断剧烈翻涌的咳嗽，可谓难受极了。
好在厨师的专业素养让他起码完整地做好菜。
穆烈杨看着方脸变红脸的厨师饶有兴致地笑了。
而章任辉只能恨沈施恨的牙痒痒，眼神凶恶地盯着忙碌身影。
这莫不是故意的吧！
这边沈施也要收尾了，蒸好的鱼头浇盖上剁椒酱再一蒸一闷。出锅时加上葱花浇热油，噼里啪啦的焦油香炸裂。
这味道霸道的很，把整个屋子都挤满自己才肯罢休。
桌上六盘菜依次摆开。
忙活一顿，沈施这才有时间看到对手做的是什么。
西餐厨师是很经典的料理，酥皮牛排和奶油炖鲜蔬汤。而这边李老板的厨师就本分很多，像是来凑数的，两道家常菜。
吃菜先素，穆烈杨第一筷落在青菜上。入口青菜的清爽脆感十足，龙井茶汤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充斥口腔。
刚咽下，他的眼神不由被热辣的红吸引住，一口下去，鲜嫩的肉质裹挟着剁椒的劲辣，在嘴里释放开。
是久违的味道。
穆烈杨压下胸腔里要涌动的回忆，端起白水漱口，品尝下一道。
西餐厨师实在倒霉遇上了沈施。酥皮牛排的鲜味和炖汤的口感全盖在了剁椒的重口之下，穆烈杨即使漱了口却还是满口辣香。
章任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许。奈何穆烈杨也不是吃素，无论合不合心意始终都是一个表情。
为避免尴尬和争端，结果并未立刻揭晓，而是第二天派人送到。沈施很有把握，丝毫不担心。
她琢磨了一下，打算去兰谭中学接宗京誉放学。
马上年关将近，高中也要放假期了，孩子们一个个期盼着。高三学生是最后一批放学的学生，沈施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
这里地势与北方不同，冬不下雪。
宗京誉裹着围巾从教学楼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人群里那个显眼的身影。明明沈施穿的是一身米白色，换给旁人丢在人堆里都找不见，他莫名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巡视四周，转身绕开。
沈施等了会，阴影落在头上。一只纸皮袋子率先映入眼帘。
寒风吹在脸上，宗京誉冷着表情把滚烫的烤红薯塞到她手里。
“不提前说？暖手。”话语习惯的简短。
才出锅的烤红薯滚烫，热气透过纸皮传递到手心。有了热才知道冷，沈施才发觉刚刚在风里吹久了，手指冻的微微发僵了已经。手心的血液流通到全身，最后汇聚在胸膛处，暖烘烘的。
“谢谢，”她啃了一口红薯，“之前约定过。查黄书倩的事。”
宗京誉没忘，这个人对他和沈施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又汹涌异常。做的两件事，都是奔着让人翻不了身来的，一击命中的。他自认从未得罪过此人，甚至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几帧。
并且以黄书倩几次的手段来看，不成功让他们两人倒下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得自然不能放过她，得还击了！
沈施一口吞下甜蜜蜜的红薯，眼神却流露出一股许久没出现过的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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