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处
当裴疏年再度出现在林沂州面前时，是在裴疏年的别墅里。林沂州看着他怀里抱着的谢录，眼睛瞪地圆。
“这不是…不是和宋导一起的，当初星辰影视的高层人员吗？”
虽然谢录此时眼上戴着口罩和黑框眼镜，但眼角那个红色的痣，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裴疏年轻轻颔首，径直走向主卧。
“疏年，你怎么……”
林沂州看着裴疏年示意他出去说的动作，点点头。
裴疏年看着睡梦中的谢录疲态暴露无遗的脸，默默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拿下了眼镜，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在林沂州的凝视下走向阳台。
“咔嚓”一声，伴随着烟草燃烧的细腻声响，黑暗中亮起一点火星，微弱的光点映着裴疏年明灭晦涩的眸。
“借个火。”
林沂州没有制止他吸烟，反倒从裴疏年侧边口袋里抽出一只香烟，借着他叼在嘴里烟的火引燃，夹在指尖，深吸一口。
烟雾缭绕中，林沂州说：“聊聊？”
裴疏年闷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林沂州顿了顿，又继续说，“自从那次典礼迟到消失，你就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我觉得很奇怪。在那段时间里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回来就变样了。”
裴疏年笑道：“我一直在星光河呢。”
“你骗我。我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星光河，没有人。星光河是我找你的终点站，也是起点站。”林沂州笑的凄淡，携着丝丝地自讽意味，“你没必要骗我。”
长久的缄默，只有烟雾缭绕中，两张皆是神情复杂的脸。
“如果这个真相很残酷，简直难以接受呢？”
裴疏年淡声问。
“那也是真相啊。”林沂州见他似有松动，不禁趁机追问，“接受能否是我的事。至少——不会活在疑影中。”
指尖的烟燃的很快，或是他们在阳台待的已经很久了。
裴疏年最终没有告诉他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做个好梦。”
就像自己曾经说的，他又何必，把林沂州牵扯进来。
林沂州走的时候，路过裴疏年的主卧，看见幽暗中，裴疏年正定定地倚靠在窗前，目光在床上的谢录身上久久停留。
他眸光暗了暗，转身走了。
如今的他，已经再难插手功成名就后的裴疏年的事了。
无名无分，没有资格。
睁开眼时，谢录已经很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正处在梦境之中。
因为他如今站在星光河前，一个男孩背对着自己，河里一个女人在挣扎着呼喊着救命。
男孩只有一个不清晰的侧脸的片影，看起来似乎十四五岁的模样，高但却瘦弱，一脸冷漠，毫无恻隐和怜悯。
女人伸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谢录听不清楚。
男孩似乎发现了他，缓缓转过身来。
在谢录即将看清男孩模样的一瞬间，他听见一个女人大声呼喊：“小录！快跑！！”
谢录猛地从床上坐起，呼吸一刹那间停滞。
薄薄的一层汗散落面庞，胸腔心脏缓过劲后有力的泵动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大口地呼吸着，似乎惊魂未定。
梦境一点点地模糊，谢录双眼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醒了。”裴疏年坐在床边，身前满地细碎的烟灰，看起来便知他抽的不少。而当他望向谢录时，谢录只看见他满眼的血丝。
他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漫画世界，在昏睡前，似乎裴疏年用一块玻璃碎片，刺向他的手——
谢录浑身一颤，抬起手来反复观察，直到确定没有受伤，才舒了口气。
“你也是够胆小的。”裴疏年将烟头拈灭扔进垃圾桶，“用块碎片吓吓你，就晕过去了，睡了一夜。”
谢录没应他。
明明看起来没睡反而抽了一夜的烟的裴疏年，看起来才像个神经病。
“来，第一个问题。”当裴疏年再度转过身时，手里正握着两杯温水，一杯递给了谢录，“当初开车撞我的人，是谁？”
谢录接过水，静静地盯着水面泛开的一圈圈波纹，摇摇头：“我不知道。”
“好。第二个问题。”裴疏年从口袋里抽出画笔，神色渐冷，“这是什么？”
谢录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放在口袋里的笔没有了。
此刻的他，就像没了武器的士兵，毫无还击之力。
“我来这里可不是接受你质问的。”谢录抿了口水，轻描淡写，“你答应我的问题，还没有回答。”
裴疏年微怔，旋即笑道：“对。你来这里，是为了了结我的。”
谢录不置可否，只是静默着抿水。
两人沉默良久，把他们放在一起，简直无话可说，因为他们深知，彼此皆是心怀鬼胎。
“给你。”
“手机？”谢录看着被子上裴疏年扔过来的礼盒，利索地拆封，手机的机身是白色中带着一抹墨蓝，突兀，但是很好看。
这个配色无疑吸引到了向来对颜色敏感谢录。
“大概你喜欢白色。”裴疏年晃了晃他的手机，背面的墨蓝中多了一抹白，两个手机似乎是定制的情侣款。
谢录微皱眉。
他不否认颜色很好看，但他可从没想过和裴疏年做情侣。
“知道你要说什么。拿着就是了，你的手机在这里就是块好看的砖头，没用。”裴疏年耸耸肩，又把身后准备好的衣服扔给他，“换下来吧。现在是夏末，还热。换完以后，洗漱，用早餐。”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只留给谢录一个背影。
谢录准备就绪下楼的时候，林沂州正在翘着二郎腿看电视，侧脸看了他一眼，兴致不高地和他打招呼：“嗨。”
林沂州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衣服，浅白色系，蓝色的因素在，但是很少，衬得本就消瘦白净的谢录更加乖训温顺。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裴疏年的衣服，但是应当是裴疏年给吩咐准备。
“坐吧。”裴疏年正端着早餐出来，路过他身侧时，低声说了一句，“不要露馅。”
谢录了然，他知道说的是不让林沂州知道……自己是个漫画人物的事。
他看着淡笑着的裴疏年，招呼着林沂州过去吃早餐，伴随着拌嘴调侃两句。
林沂州是个暴脾气，果不其然地又恼了，怒骂一句后便被裴疏年揽住肩膀往里走。
只是他看得出来，裴疏年的淡笑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知道自己十几年的好兄弟弟只是一个并不真实的虚构人物，会有多痛苦呢？
谢录略垂下眼。
“谢先生，吃饭，愣着干什么。”裴疏年拍拍他的肩膀，笑意浅淡，附耳低声道，“死心吧，在完成任务前，别想回去。”
谢录真想给他翻个白眼。
他依旧搞不懂，裴疏年是怎么做到上一刻让他怜悯愧疚，下一刻就让他恨得牙痒痒。
拨开揽着自己肩膀的胳膊，谢录径直走向餐桌，挑了一个离裴疏年最远的位置坐着。
裴疏年挑挑眉，倒也不恼，只是客客气气地把粥移到他面前。
只是林沂州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盯着裴疏年。
“看我干嘛。”裴疏年笑道，又剥好手里的水煮蛋送到谢录面前，“吃饭吧。”
“这几天，我会专心致志陪着你，四处玩一玩。”
谢录冷笑一声，不应。
裴疏年这么好心？恐怕又在屯着坏点子不知道想利用他做什么。
“你推掉所有的邀约，甚至要辞了我，就是为了他，对吧。”
林沂州静静盯着给谢录夹菜的裴疏年，神色平淡。
裴疏年只是淡笑着没说话。
林沂州心又是一沉，他猛地拍下筷子，起身拿起外套作势要走，但裴疏年不拦。
“你行啊。”
嘭！
门被狠狠摔上，伴随着林沂州一句——裴疏年，你大爷的！
谢录微微后倾，粥也不喝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裴疏年，“不追？”
他还是一个劲地夹着菜。
谢录看着自己碗里的咸菜几乎堆成个小山，有些头疼，按住了他的手，制止道：“别夹了。”
“你有办法，能消除他的记忆吗？”裴疏年盯着他，“让他不要在我身边，不要记得关于我的任何事。用那只笔，应该是可以的吧？”
谢录心里一咯噔，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他微叹一口气，又道：“如果能配置到和那个笔一套的数位板，我…试试吧。”
裴疏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泛着淡淡的波光。
“但你还是走不了。”
谢录挤出一丝笑：“我谢谢您提醒我啊。”
裴疏年心情似乎舒朗不少，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后，便开始要吃饭。
谢录没心情吃，问：“除了这件事，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裴疏年放下勺子，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擦嘴，笑道：“我说过了。结婚。”
谢录没想到裴疏年是认真的。
特别是早餐过后，裴疏年就开着他那狂拽拉风炫酷的跑车，载着他一路狂飙到目的地，他看清是哪里后，彻底傻住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谢录手指敲着玻璃，“咚咚”地响，指着民政局。
他没记得自己似乎有设置这些啊？
“还能干什么？”裴疏年无辜地眨眨眼，前倾着望入他的双眼，轻轻摩挲着谢录的侧脸，“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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