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串联梦境
日月门环所造的梦境第一幕，只有一片沉暗得不见五指的漆黑。苍淼往身旁扒拉了两下，才确认庄兰溪依然在，问：“这段是你的梦还是我的？”
右边忽然闪起一寸光亮，是月光吹起风，掀开了厚布窗帘的一角。
庄兰溪低声说：“是我的。”
窗外海涛翻涌。
庄兰溪手扶上墙，顺着墙往前摸了一阵子，终于摸到灯的开关。
灯开了，是床头的一盏小灯。昏黄的光晕像一颗疲惫的小太阳。床上，背对着庄兰溪，面朝着窗户，还蜷缩着一个人，那是她八岁的自己。
夜凉得滴水成冰。
突然冰块碎了一地，流出满地湿滑的陷阱。门被砰地撞开，庄兰溪愣愣地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将床上的自己拎起来。
灯灭了。月光暗淡，照在人身上只烙下一串月食般的残影。正是在这残影中，庄兰溪才认出来那人是她的父亲。
八岁的庄婷在睡意与恐惧的双重冲击下，双脚一软，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跑啊。傻子。”庄兰溪叹气道，转头对苍淼解释，“这是邻居家的哥哥诬陷我偷轮胎，非要赔钱，见了鬼了，我爸就信了。”
她说完一边叹气、一边扶额，好像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苍淼正同情那个小姑娘，正准备想点什么来安慰身旁这位朋友。庄兰溪已经挪到了床边。她将小灯的灯号拧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灯丝。那一瞬间像是阳光倾泄，而她在光茫中，将灯丝送进了八岁小孩的脖颈。
“小傻子。”她苦笑着，“睡吧。”
苍淼看得失措。
“只有在你受梦境影响的时候，梦境才能影响你。”而庄兰溪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于我而言远得已经像是上上辈子的事了。”
周遭景观开始瓦解，取而代之是一些新的、更明亮更繁复的色块。苍淼一瞬还以为这次该轮到她的记忆了，然而并没有。
这条街，苍淼的确见过，只不过是在庄兰溪给她看过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长长的斜坡。傍山而建的城市永远面朝大海。正沿着这条街向山上走，前方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蹬着自行车，窜上那不可思议的没有尽头的长坡，仍不觉得累，依然眉眼飞扬。长发在风中飘起，一缕蓝丝压盖天色，回头的那瞬像是杂志里的一幅画，听她肆意地喊：“庄婷你快点儿啊！”
后面落下两三米的地方，十五岁的庄婷正努力蹬着自行车，看起来比朋友吃力许多，背上书包撞得太满。车头随着脚下使力而左摇右晃，她没有多余的气息回话了，却还能突然爆发出一股劲儿，向前一窜，超过了岳景笑。
“诶？你等等我啊？”岳景笑转而喊，亦加速追去。
五花八门的店铺在身侧掠过。五光十色的云团在头顶形成。
那长长长坡仿佛没有。直到庄兰溪撂倒路边的一颗梧桐树，像路障一样横在路中央，而年少的她自己来不及回头就狠狠撞上去。看吧，这就是年轻时的猛劲儿，一不小心就要撞死，她这么想。
待第三幕梦境转为实体后，庄兰溪忍不住怒视苍淼：“凭什么一直是我的记忆啊？这个门环欺负人。”
这里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城，环顾四方，阖家欢乐恰意融融。苍淼不知身在何地，一时没能体会庄兰溪忽然火大的缘由。
苍淼问：“这到底是哪儿？”
庄兰溪言简意赅地答：“昌陵。”
前方人群中，小跑着出现两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少年，凑着脑袋交谈，不知为何，声音能无比清晰地传进苍淼的脑海里，好像是这段梦境故意为之。
“你和你妹妹差四岁？四岁还好。我要是和我妹妹或者弟弟差十岁，那岂不是太离谱了。
“没关系啦，差得多可能还矛盾少呢。”
青衣翩翩的少年摇摇头。“你知道我家的——我可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那个好朋友连忙点头。“但是你现在的家人都很爱你呀，有什么可担心的。”
青衣的少年低着头思索，脸上挂着不属于他这般年纪的严谨疑虑。他那朋友拿着一只草编的蚂蚱，自娱自乐，互不打扰，就这样随着人群，从街这边走到街那边。
苍淼疑惑问：“这谁啊？”
庄兰溪亦正盯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奇怪了——可我也并不认得这两个孩子。”
苍淼刚想追问，就看到街头走来两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庄婷是比较好认的，曾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她最外层的衣物总是罩着象牙白，像镀了一层光。彼时庄婷的短发干脆利落，所见之人无不心生敬畏。
而她身旁的花明蕊，虽是与如今几乎一样的年轻美丽，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也许是生死的历练。苍淼习惯了水产街的红衣总帅，再看这个一身黑、像影子般突然出现的家伙，真就不太习惯。
那二人迎面遇上了方才那位青衣少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少年的朋友正在路边店里的抓娃娃机前奋斗，而少年在门外候着，忽然眼尖的在人群里发现了庄婷。
庄兰溪忽然“哦”了一声。
青衣少年跑下来。
“你是庄婷吗？朗月清风，万灵主宰？”
“……我、我是您的粉丝。”
店里头的抓娃娃机好像一直在故意漏网，他们又聊了许久，也许没那么久。庄兰溪盯着那个少年，便可不敢移开，记忆里只对他剩下很陌生的印象，此后应该也再未见过了。毕竟……
又听那少年说：“那我以后也要做殚灵人，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与您并肩作战！”
庄兰溪在心中估算一下，这孩子如果活下来、安全长大，现在该有二十岁了。正值最好年华，忙碌的自由的。
这样想着，再去砸烂她那张写满虚假善良与正义的脸，就变得容易许多。
第四场梦里，有一片长满奇珍异宝的湿润山谷。林树苍郁，野木葱茏，泰然温润，苍淼更是没见过，惊呼单岛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雀恭山兰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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