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楚云尧内伤加外伤，痛苦不堪地在茅房里蹲了将近一宿。
楚谦佑手持戒板站在茅房外等得不耐，在老太太的苦苦劝说下，为了明日的早朝只得愤愤离去。
老太太心疼不已，连夜请府医为楚云尧诊治。
却不想府医自萧姨娘失宠那日呈堂证供后，他多给萧姨娘杜衡的事实成为定论，失了楚谦佑和风若瑶的信任，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着了风寒，一回去就病倒了。
府中传言他为萧姨娘做了不少恶事，更不受风若瑶待见，便是医者自医，也没足够的药草支撑。
加之他平日对药童们多有苛扣，他失势之时也没人愿意照顾他，于是便一直卧床不起。
老太太只得拿出一锭银子，让张嬷嬷去府外请大夫。
更深露重，京中开门的医馆极少，张嬷嬷等人挨个儿找了半宿，才请到钟鼓街济世堂的胡大夫。
说来也巧，济世堂今日新进了一批药材，这胡大夫清点药材到深夜，刚清点结束准备关门回家，便遇到了火急火燎的张嬷嬷他们。
“贵府公子是喝多了酒，烈酒性热，又腹部受寒，脾肾阳虚又受惊刺激，于是腹泻不已。”胡大夫匆匆从茅房中走出，即便用棉纸卷成筒塞住鼻子也差点被熏晕了过去。
“那我孙子可有生命之忧？他今日挨了他老子两顿打”老太太急切地问道。
“皮肉之伤，贵府公子年纪轻轻，养尊处优，身体底子好，生命之忧倒是没有。只是经此一事，不免会病一阵子。”胡大夫拱手说道：
“我这就去为公子开药止泻调养。”
老太太连忙着人带胡大夫到医馆去。
待胡大夫将药房开好，药材配齐，药童拿去煎药时，他躺在药柜旁随意摆放的藤编靠椅上，重重吐了口气，却听黑暗中一声轻笑：
“多谢胡大夫了~”
胡大夫并不意外，只阖着眼说：“我也算是你的属下，副堂主客气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是我多嘴，音儿姑娘一点儿油皮没破，这又是下巴豆桃仁，又是打成内伤，有些狠了吧？”
顾子虔从阴暗的角落中踱步而出：
“刚刚这相府老太太不是说了嘛，都是他老子打的。”
“副堂主莫要蒙属下的，我刚刚诊脉了，那相爷打的都是外伤，几日就能好。真正会让他卧床不起的，可是您的拿手功夫隐伤拳。”
顾子虔笑着一摆手：
“诶~别说得这么直白嘛，我晓得轻重，只用了一成功力，小惩大诫罢了。
这楚云尧小小年纪就泼皮无赖至此，长大还了得？我帮这相府相爷管教，他该谢谢我才是。”
“你”胡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横竖我帮你瞒下了，我只管救人便是。”
“嗯，这就对了，”顾子虔笑着转身离去，“如此便麻烦您啦~”
顾子虔施展轻功，先大张旗鼓地从相府后门哭着夺门而出，又到无人处翻墙回来，连跑带跃地回到了绮华阁，翻窗躲进秋穗的房间。
却见夏荷已然在房中等着他，她行了个屈膝礼恭敬地说道：
“顾小姐这两天只管在房中好生歇息，不要出来让人看到。
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奴婢，外面的事情小姐自会帮您处理。”
经过一夜的折腾，楚云尧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楚谦佑怒气未消，知道消息后只淡淡的，嘱咐让大夫好好治疗，其余并不很上心。
楚云尧其他好处没有，但自小身强体健，现下只一天就病成这个样子。老太太心痛之余，心下疑虑，便打发人又请金医女去瞧了瞧。
得知金医女去诊疗的结果和胡大夫的相差不大，老太太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祠堂侍女又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端坐在松寿院正堂主位之上，听下人们对整个事件叙述之后，皱着眉头问道。
张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低声回道：“听说是绮华阁的一个二等丫鬟，生得高挑貌美”
“是她？”一道精光划过老太太浑浊的眼中，她低头暗忖：
刚刚觉得这大孙女与之前大有不同，莫非那跋扈只是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那岂不是更难拿捏？
只是她才九岁，会有这么高的手段？还是说这都是风若瑶的手笔？
这时，小丫鬟打帘回禀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和莫姨娘来请安了。”打断了老太太的的思绪。
云华跟随众人上堂，乖巧地低头行礼，却能感觉到老太太探究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
接下来便是风若瑶和莫姨娘对老太太的嘘寒问暖和闲聊。
楚云尧的丑事已传遍整个相府，为了不刺激老太太，众人均心有灵犀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料老太太敷衍地回答了风若瑶的关怀之语后，突然对着云华发问道：
“你昨晚打发去祠堂送糕点的丫鬟是哪个？”
云华从软凳上站起，天真地笑着回道：
“是冬雪的表姐，昨儿个她来相府探望冬雪，为了在相府走动方便，我便随便寻了二等丫鬟的服饰给她穿着。”
老太太转脸问风若瑶和莫姨娘道：“这事情你们知晓吗？”
她没有单问风若瑶，而是连着协同管家的莫姨娘一起问的。
因为相府进女眷探亲虽说无可厚非，但管家之人是都需要知晓的。
若是只有风若瑶知道而莫姨娘不知，而风若瑶又是云华的母亲，那这事情就有猫腻了。
风若瑶和莫姨娘却异口同声恭敬地答道：“知晓的。”
老太太一时语塞，云华接着笑着说道：
“昨晚冬雪晚餐做了些翠玉豆糕，我尝着味道好，又记起大哥哥最喜欢吃翠玉豆糕，便差她送去。”
老太太听后眉头紧皱，眼中精光闪现：“怎地不让院中丫鬟送，让个陌生人送？”
云华不以为意地答道：
“孙女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当时晚饭后不久，丫鬟们都在打扫整理，春桃冬雪他们也在准备我玥女擢考的物件，一时没什么人愿意去。
那表姐却自告奋勇，孙女想着只是送个点心而已，不碍什么，便同意了。”
云华说得隐晦，但在座的人包括老太太都知道，为什么府中丫鬟不愿意去送糕点。
这楚云尧仗着是相府独子，在府中嚣张顽劣，对丫鬟们举止轻佻，大有欺负之意，所以府中丫鬟都不愿和他走的近，以免出什么岔子。
这么看来，新来的女子不明就里，愿意去送糕点倒也说得过去。
云华说道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犹豫地问道：
“莫非有什么不妥？”
“你竟不知发生了什么？”老太太惊讶地问道。
云华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风若瑶忙在旁解释道：
“母亲莫怪，儿媳没有将那事告诉华儿，毕竟华儿是女孩儿，又只有九岁。
那事不堪请母亲谅解儿媳的护女之心。”
老太太没有理风若瑶，只盯着云华看了半天，见她茫然无措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的疑虑稍稍消散了些。
老太太清了下嗓子，肃然说道：“那冬雪的表姐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
云华听后一愣：“昨夜她去送糕点后，孙女便去父亲那里为大哥哥求情，回来便歇息了，倒没怎么关注她。”
随后云华问身旁的春桃道：“冬雪的表姐还在冬雪房间吗？”
春桃刚欲回答说不在，老太太便打断道：
“张嬷嬷，带人去绮华阁冬雪那里，顺便找找问问其他地方，把这个表姐给我带过来。
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姿色，可以将我的大孙子祸害成这样。”
风若瑶有些着急地阻拦道：“母亲，搜院怕是不妥，华儿毕竟是嫡小姐。”
老太太怒道：“嫡小姐又怎样？我是她祖母，不能在她院里找个人？”
眼看又要和老太太对上，云华连忙劝说道：
“请祖母只管派人去，孙女儿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有些担心，轻声唤道：“小姐”
云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心想依着顾子虔的功夫，若是躲不过几个丫鬟婆子，也算是白混了。
尴尬的沉默中，老太太派去的丫鬟婆子回来禀告：
“绮华阁都是府中的丫鬟，并没有外人。”
“这便奇了，一个大活人能到哪里去？”老太太气道。
张嬷嬷在老太太身前站定回道：
“听绮华阁的冬雪说，昨夜她表姐在祠堂受了欺负，便连夜收拾东西，哭着离开了，看后门的张家的和小厮们都能作证。”
莫姨娘知道这时风若瑶不好开口，便柔声劝解道：
“老太太请听妾说一句，这冬雪的表姐不是府中之人，不好把控。
为今之计是我们查查她的底细，或给她笔银子，让她不要到外面乱说，坏了大少爷的名声才是。”
老太太一口闷气憋在心口，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她明明知道这事有问题，却觉得这群人滑溜溜的，摸不到证据。
她暗自瞪了风若瑶一眼，半晌才支着脑袋叹气道：
“也罢，府外的事情你好好处理，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谁知夏荷一早已经依着云华的意思，借着顾子虔的手下，将楚云尧所做之事添油加醋地广传于街巷之中。
在接下来的两天，相府庶子楚氏云尧荒诞不羁，沉迷酒色的言论满天飞。
楚谦佑甚至在下朝时受到了右相叶岱年一党的嘲讽，他却也只能掩面而退，以楚云尧只是庶子，又不养在嫡母膝下为由搪塞过去。
“若是嫡子，左相府危矣。”楚谦佑的朝中友人捻须评论道。
经此一事，楚谦佑心中庆幸楚云尧只是个庶子，由衷地放下了将楚云尧扶为嫡子的想法，于是对风若瑶腹中之子加倍关怀。
老太太知道后发了顿大火，将楚谦佑、风若瑶和莫姨娘大骂一顿。
因为此事发生在玥女擢考之前，严重影响了相府的名声。
楚谦佑非常重视，便亲派人查探，还动用了京兆尹府的关系帮忙。
但顾子虔有啸鹰阁帮助掩盖，楚谦佑查来查去，也只查到了红绡院老鸨、楚云尧打闹时在场的众人和冬雪的表妹本尊，只得自认倒霉。
绮华阁，秋穗房间。
顾子虔和云华相对而坐，在朴实的杨木桌案两边对弈。
顾子虔悠然地在棋盘一角下了个白子：
“楚大小姐为帮助顾某，竟连相府的名声都不要了，顾某感念。”
云华蛾眉微蹙，犹豫地将黑子下至棋盘中腹，顺杆向上爬道：
“顾公子客气，云华向来助人为乐。”
顾子虔撇了撇嘴，迅速地又下一子道：
“得了吧，为了打压那个庶子，你下手倒是狠。
殊不知相府名誉受损，你明日的玥女擢考也受影响，打扮得再美怕是也会受人诟病。你不怕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云华贴着顾子虔的白子下一黑子：
“别忘了，楚云柔和楚云尧是正儿八经的连襟庶女庶子，我受影响还算小的。
相府家宅险恶，这一对庶子庶女后患无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点儿冒险精神怎么能行。”
依着云华前世的记忆，楚云柔就不用说了，这楚云尧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和相府的势力，会越来越荒唐，尽干些欺压百姓，瞒骗官宦，调戏良家之事。
后面他仗着唯一的宫妃柔妃的名头，弄了个京兆尹府文书的小官当，却贪赃枉法，甚至闹出过人命，也算是坏事做尽。
他还为虎作伥地为楚云柔办了不少暗害自己的事。只是当时自己心存良善，只觉得楚云尧虽然天性顽劣，但他们终是相府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不予理会的就算了。
却不知那滴水成冰的道理，自己因为楚云尧的数次暗害，在南宫墨凌心中形象日渐丑陋，为自己日后的惨死打下了铺垫。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云华都要抓紧一切机会将楚云尧的势头掐灭。
“哦，”顾子虔听到云华说本就想整治楚云尧和楚云柔后，抬眼了然又不忿地看着她，“合着你把我摸透了，我才是你的棋子呢？”
“合作愉快。”云华看着棋盘思索半天后，将手中的黑子投入棋盒之中，拱手道：
“九星连珠。云华认输，顾公子不仅画艺非凡，棋技也斐然，云华佩服。”
“无趣，”顾子虔将手中的白子弹到棋盘中央，忽而笑着问道：
“楚大小姐既如此胸有成竹，不如和我说说准备怎么赢得玥女擢考？应该很有意思。”
“想知道啊？”云华支着下巴笑道，“那我先告诉你第一步。”
顾子虔连忙附耳过去，却听云华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日一早，将我的脸画得比上次画稿中的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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