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篇之知与谁同
我抱起它把它拎进房里。这间他们称作殿宇的房子,不算大,但是装潢比我们地底好上数十倍。其实阎恪也说得没错,他们天上真的是无一不是极致。
不过我想也许将来阎恪做了帝君,一定是个昏君,因为我爹说一个爱恤臣民的好君王都必须是家徒四壁两袖清风的。
这个房间暂时分配我住着,阎恪从来没有进来过。
他有自己的居室,他也从来禁止我踏足一步。
哼,我还不稀罕呢。
下个月他就要迎娶他的浅舞妹妹过门,封她做侧妃。宁浅舞是神君的嫡女,也是阎恪心尖尖上的人。本来不管从家世还是相貌才情,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早就该在一起了。有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们又是神仙又修成正果,说起来还真是双全其美。
可惜了中途被我插了这么一脚,抢先做了天家嫡长子的正妃,想起来阎恪讨厌我也是常情。
我找了个盆子倒了些热水,把它捉住摁在里头,本来想给它洗个澡,没想到它一点也不配合,溅了我一身的水,打翻盆子咻地就跑出去了。
我赶紧站起来就追,谁知它一溜烟早跑得没影了。我眼皮抽抽直跳,总觉得这回好像要闯祸了。
等我寻着它的时候,它坐在云堆里,瞅着眼前围着它的一群人慢慢靠近,十分疑惑地慢慢后退。
傻乎乎的笨狗,明摆着人家要教训它,还不知道跑,它以为那些人手里没有抄家伙,就不会对它怎么样吗?
“等一下!”眼见着有人手里酝酿起法术,我急忙叫住。
帝后乌云密布的脸和天云相互衬托。见了帝后我是要行礼的,可是我恭敬话还没准备好,就先听见她一声斥下:“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
“放肆!见了帝后娘娘还不跪下!怎生这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我正想着怎么合理解释,又是另一道厉声劈头盖脸而来。我的膝盖真的不听使唤地弯下去了。
“说!从哪里弄来的?”
“我,我......”被她这么一恫吓,我的脑子也不听使唤,不能运转了。
“娘娘莫生气,为着无关紧要的人事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很是耳熟,我不禁抬起头。
“你说得是,”帝后顺了一口气,与我四目对视,一脸厌弃,“你往哪里瞄?怎这般没教养!”
我赶忙在地上趴下去。
她还是这么凶神恶煞的。
“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我不知道该找个怎么样最合适的理由。
“呀,这不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宁浅舞讶然,轻叹一声。
“怎么了?”帝后疑惑地望着她,似乎耐心地等着要听她的下文。
“这是我们在寒绍山修道的时候收养的一条狗,一直都好好待在山里头的,不知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只狗如何来得这里,怕是有些不懂规矩的偷偷带上来的罢!”帝后的话意思明显,我顿了顿,心提到了嗓子眼。
宁浅舞忽然眸光一闪,恍然般拍了拍自己的额道:“对了,瞧我这记性!今日寒绍山有个同我熟与的小师妹来做客,许是她带来的。”
“原来如此。”帝后了悟般点点头,“不过,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兴许是偷跑出来又迷路了,误打误撞......”我忙打圆场。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话未讲完又是一声训斥,只好闭嘴噤声。
宁浅舞安抚地笑道:“娘娘不知,这狗原是有些灵性的,又吸取些寒绍山的日月精华,所以与寻常的狗不一般的。兴许今日里到了九重天感应到了故人的气息,这才四下乱窜了来寻故人。不过……我记得当初它与孟嬟姐姐却是不好相与,结了怨根的,怎么会首先跑来这边寻她?”
“兴许它不过来寻仇的。连一只狗都看不顺眼,果真是下贱的坯子,”帝后眼里原本的厌恶不见了,冷冷嗤笑一声,却又换了语气,温声软语地,原来是向着宁浅舞,“你呀,就是把别人想的太好,傻丫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至于这狗,既然是你们师门的,便差人送回去罢。”
她还真信了,寒绍山修道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狗现如今还会是只乳臭未干的小毛球?
“娘娘日日为天宫繁务操心,万不敢因区区小狗让挂心,待会浅舞叫小师妹带回去便是。”
帝后忖了忖,“也好罢,但莫要亲自动手,差人捉住罢了。”
“是,浅舞明白。”
帝后打道准备回府,看样子是刚刚出来闲情漫步的,纤纤几步,又回头道,“早些回来一道用膳吧,我叫了恪儿也一道过来的。”
“是......浅舞恭送娘娘。”盈盈参拜,说着斜觑了我一眼,而帝后,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我。
眼见着一大队伍的人都走光了。我瘫坐在一朵泡泡云上,捶捶发酸的膝盖。
“开门见山,说吧,你又想干什么?”我眼皮也懒得抬。
有时候我觉得奇怪,阎恪看人的眼光那么挑,宁浅舞这样两面三刀的,他怎么看上的呢?
果然爱情是盲目的,常常会让人瞎了眼。
空气静默了片刻,我疑惑地抬起头。她却兀自笑了,带着一如既往的自信:“你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你也还是那么自信。”我叹了口气,“说吧,你的条件。”
“哦?”她居高临下,半是看好戏的表情。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平白无故帮我,什么都不想得到吧。”我鄙夷道。
“我可从来没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她咯咯笑,笑靥甜甜得如同初绽的花,“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一瞬间笑容消失殆尽,眼底尽是怨恨的情愫,那双如水般的眸子涓涓地像有什么流着向我奔涌而来像要把我腐蚀得一干二净。我知道她恨我,却不承想这么深刻。
“离开恪哥哥。”
看着她的脸在阴险和甜美间切换自如,我犹自讷讷发傻,她却早换回了往日的神情,颇带着同情惋惜的味道:“你也知道,恪哥哥被迫才娶了你,帝后也不喜欢你,你在这里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况且......”
我知道她一如往常又要拿那番话来激我。
“好,我答应你。”未等她说完,我打断道。
她瞪着杏眸不可置信地凝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呵......”她浅笑吟吟,面容恢复平静,“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难怪她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可是孟嬟,寒绍山的神君最得意的徒弟,竟然这么随便地就屈服了。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豪气冲天趾高气扬的叫嚣争夺主权吗?
师父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气得拿着他的拂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蠢,不懂得就算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再罚我在思过崖自我反省不准吃晚饭,这个时候阎恪总会在山下的小摊买了我最爱吃的炒码糕和红豆馅的包子偷偷爬上来。
一不留神又想得远了。我收住思绪,答她的话:“好歹同门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
她显然感觉到了我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为什么?”
“看看刚刚,”我一顿一顿,“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而你瞎扯一通的也会轻而易举就信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摊着手,半作自嘲道。
她默然凝了我半晌,好像要穿透我去琢磨什么似得,我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给她吃颗定心丸:“你放心,等你下个月嫁过来的时候,就不用天天想着怎么对付我了。斗了几百年,你不累,我都烦了。”
“你想要什么?”她微蹙柳眉,终问了这么一句话。
“啧,”我嫌弃地摇摇头,“帝后不是告诉你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吗?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我逃掉之后会不会被抓回来。”
她脸色明显暗了暗,却仍是婉婉的笑脸,只暗藏着不知道怎样的心机,“你放心,就算你失踪了,只要不闹出什么事端来,我估计整个九重天上也不会察觉。”
我也笑:“你说得也是。”
默了一会儿。我们都看身边一撮一撮飘过的云,跟棉花团子似的。
“你什么时候离开便找我,我可以帮你。”她转身前说。
泥狗跟着她凑上去。我一把揪住它的尾巴,“回来!”
它死命挣扎,就差点要咬到我的手。我一把缩回去,脱离束缚,它又屁颠屁颠跑上去,蹭住她的裙裾。
苏浅舞回过头,眼里的寒光逼仄。它吓得一顿,狼狈地退后好几步。
仍是姣好的面容,眼里的鄙夷之色却不容忽视:“师姐,自己不会做人,养狗也要挑条聪明点的。”说完婉转离开,留下无限美好的纤弱背影映照无暇的夕阳。
它灰溜溜挪到我脚边,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它踹开。
“瞧瞧我为了救你,牺牲这么多!你不感激就算了,还什么人都去巴结,活该你被打死算了!”
我起了身,拖着两条废腿挪回去。它跟在后头,我一瞪它就瑟缩着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真是的,这个时候,到底谁看起来比较可怜?
攀到门缘的时候,我喘了一口粗气,干脆就着门槛坐下来。守门的宫娥侍卫们见了我,反正也是视若无睹的,我也没所谓了。
待到膝盖总算没那么疼了,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天黑黢黢的,映红半边天的彤霞早就湮没在夜色里。在天宫住久了,从小在阴间长大的我居然有些忘记了这样的感觉。
冷风一吹,我擤着鼻涕,忽然就更想家了。想念娘做的饭菜,想念爹爹的长胡须,生气的时候总一翘一翘的。也不知道我种的那盆黑夜莲怎么样了,秋寒有没有帮我按时浇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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