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穿 一
果真是她。
她在这里作什么？
我刚刚要问，她却先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身旁那个女子也已经回转身来，声音低沉沉的，异常冷峻:“你就是孟潇潇？”话里有话，显然是胡十一同她提过。
胡十一拍了拍她的肩，冲我挤眉弄眼，笑道:“她就是这德行，你别介意。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好姐妹顾摇光。”
我尚未答复，身后一声扑哧，“好姐妹？”
顾衍站在我身后高了一个头，视线定格在那女子身上，唇边绽放一个弧度:“好久不见。”
那女子再次打量了我几眼，才与他对视，语气里无半点温度:“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我的第一直觉是这是顾衍的哪个关系不好的姐妹。细想天家似乎并没有叫摇光的女仙，莫非这只是巧合？
胡十一已然凑过去，咻地拍一下那女子的肩膀:“你们认识？”
两人都不答言，对立站着未挪动半步。我拉过胡十一到另一旁去了。
明显我们要避嫌。旁人的事还是少打听。
我对胡十一先发制人，“你不在你的小树林好好呆着，来人间做什么？你那位好姐妹，什么来路？”
我与胡十一算是不打不相识。好几次来人间都跟她碰头，还是死对头。次数多了，倒也熟了。她是只野狐，虽是妖，总爱耍小聪明使小性子，心地却单纯善良。
“嗳，忘了告诉你，”她拉住我，“你还记得流筝么？就是当初救我们俩的那个。”
她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流筝，流筝，适才那个老鸨也提过这个名字，难道说……
我狐疑地觑她一眼，胡十一肯定地点头，证实我的想法。
暂且撇过她和顾摇光的事不提，我问她，“你来这里是为了她？”
“自然了！”她耸耸肩，捶捶背，“不然呢？这样折腾我自己，哎呦，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家飞来横祸，她一夜间沦落红尘。到底也算有恩情，恩人有难，怎么着不能见死不救吧？”
“大小姐，那你也犯不着亲力亲为吧？”我又好气又无奈，“赎她出来不就可以了？幸亏得今日那位摇光姑娘有些武功，要不然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入虎穴，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简单就好了。”她垂下眼睑，情绪有些低落，“事实上她不愿跟我走，说什么要待一辈子的。”
“所以说你救人家，人家也未必领情。她如今是这花满楼的花魁，你应当要事先问问清楚，人家是不是愿意承你的情，别到时候白白遭人怨怼。”
“你说的话怎么跟摇光一样，真是气死我了！”她愤愤地望了望那边，然后投我一个白眼。
“这说明我说的有道理，这是世俗共通的看法。”
“什么共通，人家可是救过我们一命！”她语调低了低，“我觉得，她一定另有隐情。”
我对这隐情没多少兴趣。苦衷？真是笑话，我认识流筝几百年，孑然一身的人，甘愿委身青楼也会有苦衷吗？
然而胡十一热情极大，我只好附和着问，“你打算怎么样？”
她却长叹一口气，“我本是想着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弄出来，可到最后我把自己存的所有家当赔进去她也没出得来，到现在，连面也见不到了。所以我只好女扮男装，借着让摇光与她媲美的由头，让老鸨放她出来，再一起杀出去。”
我满额黑线，“这就是你的办法？结果呢？”
“我刚刚翻遍了昀水阁也没见着她。”她泄气地嘟囔一声，撇撇嘴，“那你有何高见？”
“照我说，既然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礼，人家到头来也不愿意走就随她去。该帮的你已经帮了，自甘堕落是她自己的事。”
“你怎么这样啊，孟潇潇，几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帮人帮到底，哪有你这样的！”
是，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古道热肠。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的帮别人，是自己生活太过于安逸，还是闲得无聊？
我扬起头，语气淡漠得很：“我一直是这样，你没看清楚罢了。”
她急喘了几口气，语气也变得愤然：“是，我现在看清楚了。”说完调头就朝顾衍那边走去，“喂，摇光！我们走！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讷讷地站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我何必为一番毫无意义的话郁沉呢？
胡十一气呼呼朝那边走，我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只见顾衍和那个叫顾摇光的女子刀剑相对，我心跳停了一拍，冲过去拉胡十一，“危险！”
我扯起胡十一拼命往边上跑，身后乌云密布大肆汹涌，浓尘喷薄而来，无垠无际的漩涡席卷着，我们最后纵身一跃，依旧被吞入黑暗，一阵左摇右撞失去方向。
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再站定的时候，我和胡十一居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不对，不是原地。原本空空如也的街道上人行如织，枯叶似蝶，在风中悠扬起舞。昀水阁鎏金的牌匾不见了，成了一家卖器乐的铺子。
车水马龙，到处一片祥和景象。
胡十一惊魂甫定，喘息着看了看身后，再看着我，突然勾住我的肩膀，冲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好你个孟潇潇！我总算知道了，你丫的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我就说我胡十一结交的怎么可能是只顾自己的小人！”
我漠然站开一步，探究方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孟潇潇不过就是小人一个。”
胡十一叉着腰一手攀住我，“你又摆这副臭德性！”说着眯了狭长的狐狸眼睛满意地点点头，才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产生狐疑，“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娘亲！”一团身影如一阵风似从远处卷过来，不偏不倚地扑到我身上。我扶他站定，却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
胡十一添足了惊讶的表情，“孟潇潇这你和谁的？”
另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便见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娃汗意涔涔的追过来，“什么娘亲！这个大姐姐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娘？”
小团子有模有样地斜白一眼，“你知道什么，我这叫‘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说着拉了拉我的衣服，满眼期待地，“那个……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孟潇潇，暮雨潇潇的潇。小朋友，”我还未说话，胡十一笑眯眯凑过来，“你说她是你娘亲，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孩子叉着腰，一板一眼地道:“我娘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小团子垂着头，有些丧气，细细嘟囔着，“潇潇，潇潇，那就不是……”说着眼睛一亮，追问道，“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你之前有没有走丢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我愣了愣，笑着摇摇头。小女娃拖着他往前头走，“当然没有！你还不死心！人家那么小，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像姨母给我的那幅画像里……”
“诶呀，人家都说了叫潇潇！你娘不是叫素素嘛……”
胡十一托着腮若有所思看着他们的身影，啧啧称叹，“这小女娃好个性，长大了绝对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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