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居然也不觉得疼
头昏昏沉沉的，像要发胀裂开似的。
我睁开眼睛。天灰蒙蒙的，却是四更天了。地底下的天一贯是这样的。
我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
孟阿谀趴在门口发呆。屋檐嘀嗒嘀嗒挂着水串儿。
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记得坐在阎府的席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等宴会结束。然后，后来倒了杯酒――
酒！
才知道喝酒误事！怎的又喝酒！真是不争气！
他们好坏与我何干？我何必在意什么？越是这种场合，越该要如履薄冰！
我正自恼着，孟阿谀突然站起身来。全身警备，目光带着不容直视的敌意。
谁在外面！
我立刻站起来。腿有些肿胀酸疼。
外面的人瞌睡未醒，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才悠悠然地拿一双桃花眼觑我。
“潇潇姑娘？”我还未意外，他却抢先开口。
是了，依稀记得昨天在宴席上是见到这个人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质问道，“在人间耍我还不够？”
他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头。奇怪地望我一眼，又顾了顾四周，才回转头来：“我在这里？”
孟阿谀守了一夜，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的。我心下定了定，转身进屋，冷声却并无情绪：“不送。”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我冷着眼回头瞪他。他嘻嘻笑着，突然凑近，“莫非是潇潇姑娘对在下......”笑得秽乱不已。
不知道那肮脏的头脑里在想些什么。
我不作理会：“放手。”
他一脸没正行的样子，却见孟阿谀正眼神凶悍地死盯着自己，讪讪松了手，“别生气呐，在下虽感激潇潇姑娘相邀，不过这睡门口的待遇可不怎么高啊。”
相邀？真是可笑。
我和顾衍正对峙着。远处影影绰绰有谁的身影。
是丫鬟。一群丫鬟声势浩荡地朝这边过来。
为首的那个，我记得，她是宁氏的贴身丫鬟。
她来做什么？
见到我和顾衍站在门口，她似乎一愣，转瞬就恢复笑脸，“潇潇......小姐，宁妃娘娘命我前来请你一道去用早膳。”
她的目光偷偷朝旁边一瞥，旋即直接调了角度，有意无意地，“呀，这个时辰顾公子也在？”
嗬，这又是打算唱哪一出？
我也冲她笑笑，把手抱在胸前:“按理来说，主子的事你应该无权过问吧？”
“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个时辰来请我，到底是用膳呢，还是别有用心？”
她嘴巴边的笑变得有些难看，讪讪地硬是挤出来:“娘娘的吩咐，具体的奴婢们也不清楚。”
待她终于走远了，顾衍却不走。
我也懒得理会，只对孟阿谀命了句：“好生呆着。”
它呜呜咽咽地跑进去，我径直往阎府赶去。
顾衍追上来，搭上我的肩：“潇潇姑娘，既然有人想看戏，咱们自然要把戏做足了，一起走？”
我避开他的触碰。心里却咯噔一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阎府，阎笙笙犹睡眼惺忪地坐在椅子上，打了声招呼：“潇姐姐，衍表哥，早。”
却不见顾晗和阎君。
宁氏依旧犹自张罗着。见我进来，笑脸相迎，好生客气：“潇潇来啦。”见着紧随其后的顾衍，却诧着脸道，“衍儿？怎么两人一道来的？”
我一向不善言语，便干脆不作回答。顾衍笑着一言不发，像是默认。
却听宁氏笑：“昨晚你们喝得酩酊大醉的，都尽兴了吧。笙丫头还一个劲地耍酒疯。”又道，“顾衍，你昨晚送潇潇回家，没欺负人家吧？”
他送我回家？
“我...送她回家？”顾衍似乎也是一脸讶异。
“可不是，昨晚客人颇多，潇潇你又喝醉了。家里手忙脚乱的我正愁着没人送你，巧着顾衍嚷着要当护花使者，便撑着伞一同走的。”又略略讶然，“你不记得？”
见着那丫鬟往宁氏耳边附了附，说了些什么。宁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冲我抿嘴而笑。
我扯了扯嘴角，笑:“既然都喝醉了，我又如何记得。”
宁氏默了默，表情没起什么变化，面容和煦，略似自嘲:“也是，瞧我这脑子。”
不久便见着阎君从里头出来，跟着顾晗走在后头，眉头略微皱着。
“都坐吧。”阎君坐在上首，几个人依次坐了。我杵着，宁氏便过来拉了我坐下。在顾衍的旁边。
“地底下的粗茶淡饭，也不知你们习不习惯，凑合着算是给我的面子。”
顾衍已然拿起筷子，顾晗却恭谨地笑，“如何是粗茶淡饭，是姑父看得起，如此款待。”说着才提起筷箸。
阎君似乎很受用，脸色也和缓了几分，“我们这里大虽不大，倒也有几分跟天上不同的地方。你们要是不嫌弃，便多留些时日。”
顾晗好生会客套，连连道:“姑父客气了。暂且不说天地万物皆有其特点，光是笙笙表妹的灵气就是如此特别的风景。”
“笙丫头从小野惯了性子，要是口无遮拦的，你们只管教训是了。”嘴上这样说着，却全然没有责备的意思，倒显出无限的慈爱来。
“啊？！什么！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了？！”阎君刚说完，阎笙笙一个激灵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气氛停了几秒，爆发一阵笑声。阎笙笙迷瞪着眼，不知所以。
宁氏时不时瞅我，突然停了筷子，朝着阎君笑道:“夫君，我瞧着这两人正合适呢。”
席上突然安静。
阎君显然也是难以置信:“什么？”
“妾身时常想着，潇潇也到了年纪，该张罗着找一门亲事，又一直没有合适的，这不，你瞧面前这两人儿，是不是登对。我听翠环说，顾衍昨儿个留宿在潇潇那里，看样子……”
宁氏旁边布菜的丫鬟手上动作未停，有意无意地点头:“是啊，我今日去找潇潇小姐时，看到顾衍公子……”
阎君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可怖:“你说什么！”
宁氏忙拉住他，“人家也是情投意合，只是过激了点，毕竟是年轻人嘛，又喝了点酒，难免有情不自禁，你干嘛这样怒气冲冲的……”
有意思。
看来，一早来找我，是来抓奸的？宁氏的段位还真是没有一点改变。
但是，如果顾衍出现在家门口并非偶然，而是宁氏一手操纵。按照她的手段，怎么会没有把我和顾衍衣不蔽体地放在床上，莫非是因为忌惮顾衍的身份？等等，顾衍先前那句话，摆明了他早就猜到这场设计？
我面色平静地继续低头吃饭，争论、辩驳，从来都是毫无用处的。而且，宁氏恐怕算错了一点。顾衍再不济，是天家之子，又是混世魔王，怎么可能白白任人摆布？既然他不能置身事外，自有他来处理。
果然，顾衍只悠然地笑了笑，“姑妈必定是误会了，昨天晚上我和顾晗喝了一夜的酒，下了一夜的棋，并不曾送潇潇姑娘回去。只是曾听笙笙说她潇姐姐棋艺无人可及，所以今早才去请潇潇姑娘来切磋一番。”
“是这样吗？”阎君闻言脸色有所缓和，仍是质疑问难的口气，宁氏似乎想要说什么，顾衍已然开口:“自然是这样。姑父姑母不相信我，莫非也不相信潇潇姑娘？”
顾晗也道:“姑父，顾衍虽纨绔成性，相信他这些分寸还是有的。”
宁氏有些尴尬，却作小女子的娇怯:“这……妾身弄错了嘛……不过瞧这两人……”
阎君脸色和悦了几分，却语气冷淡:“且不论她年纪还早，天家的人，她也是配不上的。你就不用为她操心了，这样的人不会领情的，免得白白遭来怨怼又害得你吃苦头，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宁氏有点委屈的样子，“妾身不过担心潇潇……”
阎君轻声安慰她，阎笙笙也坐在一旁。和乐融融，让人不忍心打扰。我专心吃我的饭，倒也没什么，这种情形实属平常不过了。
顾晗顾衍也再未言语，毕竟别人家的事不可多作涉足。
饭后阎君提出让阎笙笙领路，着顾晗顾衍去各层游赏一番。
几拨人散去，我下了石阶从后门出阎府。
过了后园，见几个丫鬟往这边赶来，我看出来为头那个正是宁氏的贴身丫鬟。远远地见她们赶过来，我抄了小道，并不愿意多和她们多打交道。
“翠环姐姐，夫人怎么会想把孟潇潇嫁给顾衍公子啊，这不是便宜了她吗？”
“就是就是，她那种贱人，怎么能嫁给顾公子？”
“夫人不是一向讨厌她，怎么这次给她这么便宜的好事。”
“行了行了！你们都给我小声点，大家都是夫人房里的姐妹还没什么，这些话叫旁人听了去，可小心你们的性命。”
“记住了，你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说，否则可都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旁的丫鬟都吓得噤了声。那个翠环的自己也是个嘴多的，却装着教训的样子，道:“你们呢，凡事也要动点脑子，多跟夫人学学。那顾衍虽是天君之子，身份地位自是不用说，她孟潇潇连个丫鬟都不如，就算嫁过去，能做正妃吗？最多做个侍妾，还会遭人非议，说她不顾廉耻，为了高攀爬了床。何况顾衍公子的花心三界之内都有名，她就算嫁过去，人家至多图两天新鲜，哼，她的下场，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原是这样……”“难怪……”
“可惜了昨天没有成事，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明明――”翠环顾自磨了磨牙，却陡然到一半住了嘴，左右看了一眼，不耐道，“走吧走吧！记住了，都给我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她们一路悉窣着走远了。
我站在一丛枯藤后，松开手掌，发现手心被紧攥的枝条刺出了血，居然也不觉得疼。
(https://www.tyvxw.cc/ty750/807235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