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谁动了我的身体
昏昏沉沉的，我强自睁开眼睛，果然发现自己趴在了软榻上。
头脑还未完全清明，迷糊地听到说话的声音。
“上百年的浮生酿，她居然一口倒尽。”
“还说，莫非不是你故意的？欺负人家是姑娘，只以为这是寻常的酒。”
“眼看着局势紧张，你们怎能把他带到这种地方！还喝得烂醉如泥！”
“姑娘又如何？只怪她自己见识过浅。啧啧……可惜了她不知浮生酿味道极淡，烈性却极重，是酒中神魔。”
“……说得是。这杯酒够她睡上一个好觉了。”
“……你们有没有听本王说话！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女人，女人……糟了！我的身体！
我循着声音寻去，抬眼便看见自己被人搂住。
我疾步冲上去:“放开！”
一个长得棱角分明的男人回过头来，眉宇蹙起，“皇兄醒了？”
皇……兄？
我听着这声称呼，回想起刚刚自己三分磁性七分粗犷的吼叫，再看到自己一身风流的穿着打扮，陡然意识到自己这次穿成了男人？附身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附身一事说来话长。
由于我特殊的体质，出了地底的鬼道，一旦醉酒，便会附身到离我最近的意识不清的生命身体上。我曾因此出过几次岔子，因而一向对酒避之不及。
眼下顾衍仍搂着我的身体不放，语气闲散，慢慢悠悠地，“听闻东宫佳人无数，更听闻太子昨日又新拟了东宫选秀的名单，其中梅丞相家的小女梅嗣音惊才绝艳，令世间女子黯然失色。让我想想……坐拥佳丽三千的太子，该不会昏庸到，意欲强占良家女子吧？”
“当……当然不是。”我反驳道，不经意地拉过自己的身体，“何况这样的姿色，还入不了我的眼。”
等一下。
梅嗣音。东宫？
我心下一紧，正要开口探问，顾衍突然邪乎一笑，一把推开我的原身，朝我猛地一贴近，等我反应过来，已被禁锢在墙上。
“不是？那难不成，”顾衍依旧眯着邪气的桃花眼，让人后颈发凉，“其实太子最近喜好男风，对顾某起了心思？”
……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原身脸朝下栽成个狗啃泥，再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比我附身的所谓太子的身体还高出一截头的变态离我越来越近。
“顾衍你放肆！怎敢以下犯上！”不待我出声，旁边有人喝止，似是隐忍着巨大怒气。
是那个叫我皇兄的男人。
顾衍轻嗤一声，淡淡余光一扫，却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打算，“放肆？我一手取来这大片江山拱手相送，你以为，我图什么？”
“你！”那人生生气结，眼见就要上前，却被那个楚衡一脸严肃地拖住了。
顾衍的手不停，往我脸上触来。我一阵恶寒。
“够了！”我怒喝一声，使尽力气推他。谁知这个所谓的太子毫无力气，这一推简直有如蜱蜉撼树。
我只得狼狈地寻了个空当，顶开他的手臂钻出他的挟制。
我心下料想顾衍在我这个太子的身份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因此我装作怒不可遏但却宽容大度的样子，“孤念你是有些功劳的，今日也便不同你计较了，往后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
顾衍散漫地倚在墙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有人走上来:“皇兄，你出来已经一天一夜，也该回宫了。”
恰逢这时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告:“梅家小姐梅嗣音在东宫求见，不知为何冲撞了太子妃被掌了二十个耳光，眼下还跪在偏殿。”
梅嗣音……
我抱起自己的原身快步离开昀水阁。离开的时候背后似乎有人在笑着，“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我就近找了家客栈的安静房间放好自己的身体，关上门出来，随着伴作小厮引路的小太监急急往北武皇宫赶去。
律阳宫。偏殿。
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那里，孱弱得似乎随时就会倒下去。旁边一个嬷嬷凶神恶煞地死死盯着，她忍受不住微微一侧身，鞭子就要落下来。
“给我住手！”我几乎怒吼着冲过去将那嬷嬷踹开。
梅嗣音循着声音抬头看我，她的脸肿得不成样子，袖口下露着触目的伤痕，仍强撑着虚弱的笑，“殿下……”
我心里像被鞭子狠狠一抽。她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我急忙叫了旁边的人去请御医，抱起她走出偏殿，一个华贵端庄的女子迎面走来，娇柔地唤了声“夫君”，我冷冷地扫她一眼，衣袍一擦而过。
御医终于赶过来，前头的那个上前替她诊脉，然后跪下来，“殿下，梅小姐并无大碍，只是睡着了而已。”
昏迷成这样了还无大碍？我定定地睥睨着地上跪着的一众太医，为首的那个目光开始闪躲瞟向别处，那个唤我夫君的女子就静静立在他视线的落脚处。
我冷哼一声，露了个阴戾的笑，“既是院正都这样说了，那孤当然信得过。不过，一旦她有什么好歹，孤要你们今日来的太医一并陪葬。”
那太医汗意涔涔，颤抖着又爬到床边，“臣突然想起适才察看到梅小姐脉象微乱，臣……臣请复诊。”
由于女医要替她检查身上的伤势，我便出了律阳宫，看着候在外殿的一众宫女嬷嬷以及一身宫装华服的女子，等着她醒过来。
“夫君，梅姑娘怎么样了？都是臣妾的错，不知她身体差，同她计较这些个小事，不过就是顶撞不敬，臣妾……”
我沉声打断她:“既然知错，太子妃就去跪着吧。”
她愕然地抬起头，身旁一众宫女嬷嬷惶然下跪。
“跟着太子妃的两个嬷嬷，明知她心性冲动，不仅不加劝阻，还在旁煽风点火。念在你们打小服侍太子妃，各领五十个板子遣去浣衣局，以儆效尤。其他人，就先跪着待梅小姐醒来罢。”
我口气凌厉，殿内一片静默，那女子盈盈秋波，泛着泪涟，咬了唇轻轻拉住我的衣摆，欲语还休。我不理会，甩着衣袖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我顿住脚步。
我这样的举动无非是增加她对梅嗣音的嫉恨。我冷静下来，慢慢又往书房调头:“太子妃跟孤进来。”
“膝盖还疼不疼？”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作了半分关心的样子，见她抿着唇轻摇头，方叹了口气，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与孤夫妻多年，你的心思孤岂会不知。不愿别的女子入孤的眼，也不过是因了待孤情意深重。”
“只是帝王家不似寻常百姓，你贵为太子妃，如此只会被人指摘为善妒不能容人。梅小姐到底是梅丞相的嫡女，梅松贤如今位高权重，孤为太子不久，不宜树敌，亟需他一臂之力。你向来聪慧，这些事理应当是明白的。”
她红着眼点头，似是委屈又似是为这些知心话感动。
挥退了她，太医便正好过来禀报伤势，说是梅嗣音已经敷了药，也开了内服的方子，已经派人下去熬了。只是因为底子太虚了，所以暂时还未醒过来。
我站起身想去看她，突然想起我现在是太子的身份，过去无疑是给她惹来麻烦罢了。
微风吹起，垂着的珠帘轻轻摇响，伴着隐隐传来断续的咳嗽声。
我心口一紧。
梅嗣音几生多殇，好不容易这一世能撑到现在，却仍是病魇缠身。她心性单纯，若是入了宫，勾心斗角，权谋算计，又岂是她能应付得来的？
我思索良久，在桌上摸索一番，终于找到那卷东宫选秀的名单，提笔去了梅嗣音的名字，递给身旁的小太监:“交给司苑局去办吧。”
小太监接了卷宗飞快跑去，我抬头望向窗外，夜已经深了。时间不早了，头也开始有些晕胀，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元魂快醒了罢。我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殿下……”一个女子先一步入内来，手里端着玉制案盘，盛着一碗汤汁，“您为皇上分忧，为国事烦忧，怜儿给您做了玉骨汤……”说着案盘放上桌，轻盈地端了那汤走近。眼见着那碗汤凑到嘴边，她的身体也越贴越近，胸前衣物半敛着，一片旖旎□□。
我怒喝一声“放肆”，奈何头愈来愈沉，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座上，晕晕乎乎地看着眼前模糊的重影，听着那一声娇滴滴地“扶您去休息”，在女子的献媚声中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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