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宋家的新铺子定名为平南肆，地处东街，虽并不是在热闹的街区，但是铺面却不小，是三个开间连起来的长铺，雇了两个伙计站铺子，卖的都是南方进来的杂货，开张这日来了不少人，除了宋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不少武馆和镖局的人过来道贺，牌匾用红绸缎包了挂在铺门上，看着很是气派。

　　铺子大堂里设了个待客区，已经坐了来恭贺的客人，铺子里立好的货架上摆了不少新奇的摆设，顾衡逛了一圈不免有些羡慕宋明为，这么快就成了个甩手掌柜，不像她铺子开一天就得忙活一天。

　　“衡姐姐，”明月跳到她身边，“待会去万禧楼，你记得跟我坐一桌哦，”然后指指那边正在招待娘家人的陆氏，小声说道，“我可不想跟我娘还有那些长辈们坐在一起，肯定无聊死了。”

　　顾衡失笑，“吃饭我就不过去了，今日是集市，我跟姑母都不在糕点铺里不好，我来道贺过了就得赶紧回去，姑母等会儿会带着小雀儿去万禧楼的。”

　　“啊？”明月一脸失望的说道，“衡姐姐你不去啊。”

　　“你家的饭我吃的还少吗，不差这一顿。”顾衡指指铺子里高高的货架，笑道，“你家开了个这样大的铺子，日后你想买什么稀罕玩意可不用去逛街了，逛自家铺子就行。”

　　明月皱皱鼻子，抱怨，“算了吧，我可不敢乱问我二哥要东西，我娘不知道叮嘱我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你这丫头又在这讲究谁呢！”明月头上被身后人拍了一下，见是自家表哥，皱眉道，“表哥，这么久没看到我，也不对我好一点。”

　　顾衡朝陆回笑笑，“陆大哥。”

　　陆回也朝顾衡点点头，问明月，“明明你二哥刚回来的时候，我有去过你家，什么叫好久没看到你了。”

　　“那次不算，我是说之前啊，”明月不服气的说道，“我娘说你为了参加今年秋闱，专心读书都不随意走动了，我去你家好几次都没见着你。”

　　陆回点点头，四处望了望，问道，“你二哥呢？”

　　“我也不知道，”明月摇摇头，“刚刚渭城那边来人了，估计二哥接待他们去了吧。”

　　“本想跟他说声恭喜再走的，”陆回牵牵嘴角，“看来今日是没机会了。”

　　明月皱眉，“表哥你不会也不跟我们一起去万禧楼吃饭吧？”

　　陆回看向顾衡，“顾姑娘也不去吗？”

　　顾衡笑笑点头，明月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俩真是太没意思了，再怎么忙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嘛!”

　　“行了，”陆回指指陆氏所在的位置，向明月说道，“姑母让你带年轻的女眷到万禧楼去，你快过去吧。”

　　“啊，你不早说!”明月赶紧往外走，“表哥衡姐姐我先过去啦。”

　　顾衡轻笑着朝她摆摆手，把目光收回来看向陆回，“陆大哥，还没恭喜你过了院试，恭喜你啊。”

　　陆回摇摇头开口，“我也还没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我听姑母说你把糕点铺子扩大了，现在已经小有规模了吧。”陆回抬眼往边上的几排货架看了看，笑道，“你跟明为都很让我意外，这样的铺面我肯定是开不起来的，跟你们一比我好像一事无成啊。”

　　顾衡愣了下，笑道，“不过是个人所好罢了，宋二哥我不知道，但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不知道多羡慕陆大哥你，读书人虽众多能持之以恒者却可贵，本朝重学，陆大哥一心向学自会有展胸中丘壑之时。”

　　陆回怔了怔，牵嘴笑道，“你是女子，也羡慕一个读书人？”

　　顾衡摇摇头，笑着说，“你可不能小瞧女子，若女子也能入学堂考科举，说不定金榜题名的也不见得都是你们男子吧。”

　　陆回笑着点头，“这我自是相信。”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啊？”陆氏从外面进来，看向顾衡这边，抬抬手催促，“快点去万禧楼，眼看就要开席了。”

　　陆回点头，“知道了姑母，您忙您的去吧，不用招呼我们。”

　　陆氏笑着点头，又去催促另一边的几个人。

　　陆回回头看顾衡，低声说道，“我跟姑母说不去，肯定少不了又一阵劝说，我们乘她不注意偷偷溜掉。”

　　顾衡牵起嘴角点点头，示意他陆氏出去了。

　　陆回低声说道，“快走。”

　　顾衡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提步出了铺子往街口走，扭头看看身边的陆回果然也牵起嘴角在笑，她忍不住笑道，“我们两个怎么跟做贼似的。”

　　陆回指指前面，牵嘴说道，“不过还是被发现了。”

　　顾衡诧异的抬头看，原来是宋明为正骑马从街口方向过来。

　　宋明为也看见两人，骑马至俩人身前停下，翻身下马后皱眉问，“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儿？”

　　陆回抬眼看看顾衡，轻咳了一声解释，“我跟顾姑娘都有事在身，不去万禧楼凑热闹了，所以想先走一步。”

　　宋明为点点头，看了看顾衡，看向陆回，“正好我有事想跟衡儿说，陆回你先回吧。”

　　陆回愣了下，看向顾衡。

　　顾衡迟疑了下朝陆回笑道，“看来我逃得没陆大哥顺利，陆大哥先走一步吧。”

　　陆回点点头，遂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向宋明为，“对了，虽然我不去吃你的开业宴，但还是恭喜你小子新铺开张。”

　　“多谢。”宋明为说着牵马往顾衡处走近两步，“往后请你吃宴席的机会多的是，今日就不多留你了。”

　　陆回闻言笑了笑，没在说什么径直走开了。

　　见陆回走远了，顾衡回身看向宋明为说道，“宋二哥有什么事说吧。”

　　宋明为四处瞥瞥，“这里说话不方便，上马，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说。”

　　顾衡马上警觉的看他，“今日你新铺开张，你哪有空跟我聊天啊，如果有什么需要细说的事还是等日后吧，”顾衡指指铺子的方向，“宋婶她们都忙成什么样了，连明月都知道招呼客人，再说镖局来了这么多人，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在这站着。”

　　宋明为闻言轻笑一声，往铺子看了两眼复又看向对面的人。

　　顾衡不解，“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

　　宋明为牵起嘴角，“原来你对着我也有话多的时候。”

　　顾衡愣了下，没好气的问道，“看样子你其实也没什么事要跟我说吧？”

　　宋明为指指不远处的一条冷清些街道，“去那边说吧，”瞥一眼顾衡又加了一句，“或者骑马往镇外走走。”

　　顾衡点头，“那行，我们去那边说，不过你先把马送回去。”

　　宋明为点点头，牵马跨步往自家铺子走去。

　　****

　　回暖的季节，即便是再冷清的街道，也因街边各个店家零零落落摆出的盆栽添了几分颜色，三月的富贵菊绽放的绚丽而直接，同样直接的还有身侧少年的态度，宋明为两手抱胸定定看顾衡，“既然顾姨都把我的话跟你说过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顾衡忍不住叹气，瞥瞥身侧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陆氏因为他的安危担心的卧床不起的时候，他在渭城盘算着开铺子的事，家里人为了他的铺子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却跑到这僻静的街道跟她说着儿女情长。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婚嫁的问题，身处这个时空，若还期盼二十来岁再谈及婚嫁太过天真，她想做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就需要在十几岁的时候择一人嫁了，在这个世界想嫁个能与她心意相通之人是不可能的，理智的想一想，只要对方勤恳正直已算是良夫了，她并无太多选择的权力，眼前的少年为家业东奔西走算得上勤恳，路见不平多次助人算得上正直，可她为什么觉着自己内心深处却好像有更多奢望呢。

　　宋明为伸手把看着花出神的人转个方向面向他，叹口气道，“这个时候你还能发呆，最起码你也该害羞一下吧？”

　　顾衡失笑，“你指望我红着脸惊慌失措啊，不好意思我脸皮厚的很。”

　　宋明为挫败的摸摸鼻子，叹道，“你虽不像明月那般孩子气，但到底还小，还不懂男女之情。”

　　她还小？顾衡满头黑线，没敢接话。

　　“好在我有耐心，”宋明为瞅瞅眼前人的头顶，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他弯起手指敲敲眼前人的头，等她看向他时接着说道，“在你长大之前，别轻易下结论。”

　　顾衡愣了下，瞥到西街宋家铺子那边陆氏的身影，看向宋明为，“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你知道了？”宋明为眯眼反问，“那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了？”

　　顾衡叹气，“我知道宋二哥你喜欢我，虽然我现在对宋二哥还没有倾慕之情，但兴许是因为我还小不懂何为倾慕，所以先别急着拒绝宋二哥，假以时日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你的。”

　　宋明为怔住片刻，轻笑出声，“你说的没错！”复又看看顾衡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衡皱眉看他，“宋二哥你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些，丢下铺子里一摊事给宋婶，你自己就不管了？”

　　宋明为一脸无辜，“刚刚我出来的时候说是要送你回去，我娘让我带些福包回来呢。”

　　顾衡被噎了下，叹口气说道，“你回去帮忙吧，要多少福包我等会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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