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月红回府时，苏暮坐在那绣一件长衫。

　　苏暮见二月红进了门，便放下了针线。二月红甫一入门，便听闻张启山带着解九拜访的事。但他坐在苏暮面前，也没主动去提这事，只笑着去握她的手说“怎么不好好休息，又做这些费眼的东西？”

　　“总是躺着，觉得骨头都要生锈了。我见你那些长衫都离不了红，要不就是半点颜色也没有，便想着再给你做件淡雅一点的，这些事哪里费神呢？”

　　二月红见她满眼温柔，也没有再劝什么，只说让她不要太劳累。苏暮一边绣着一边不经意提起“对了，今天佛爷来了”

　　“我听说了，可是什么要紧事？”

　　“没事，只是送来点补品……师兄，矿山那件事你不要明着参与，但还是帮他们一下吧……毕竟，都是为了长沙。”苏暮放下针，面膜女难得带了点严肃的一味，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二月红。

　　二月红被自家夫人如此认真的看着，也只好温和一笑，抬手抚摸苏暮的头发，他家夫人还真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决定的，夫人既然开口了，为夫只好从命”

　　苏暮好不容易营造的严肃气氛被二月红一句话搞得旖旎起来，她不禁笑出声来，又忍不住脸红。

　　“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讲的像情话一样”

　　真是舍不得这样的你。

　　二月红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抚上那件长衫，淡淡的一抹青色，在他心上留下微痕。

　　“自从暮儿嫁给了我，衣物一向都是你亲手做的。可为我红府省了一大笔开销。”

　　苏暮白了他一眼“红府难道差了给二爷买衣服的钱，再说，我只是裁裁绣绣，这布料本身就非凡品了。”

　　“可这里有你的心意，不是吗？但凭这心意，这些衣衫都是无价之宝。等将来老了，我还是穿着你做的衣服，和你一起晒晒太阳，下下棋，走过这一生。”

　　苏暮被他说的红了眼眶，二月红笑她有什么好哭的。却不知他说的一切，都是苏暮不敢想的奢望。

　　张启山来找了二月红，告诉他能够救苏暮的鹿活草将在新月饭店拍卖。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如果不能劝二月红同他们下矿山，就只有治好苏暮。

　　张启山并没有告诉二月红那天苏暮的状况，想来苏暮也会交代下人瞒着他，张启山想，一些事还是要苏暮亲口说才好。

　　二月红晚上时和苏暮说了去北平的事，其实他是不想带着苏暮去的，毕竟旅途奔波，他怕苏暮的身子受不了。可苏暮哪里肯让他离她那么远，好说歹说的要随他去。二月红耐不住她磨，也不放心她不在自己身边，只好同意。

　　“去新月饭店，是要名帖的吧？”

　　“是，明日我会去佛爷府上，商量一下。”

　　“不管你们决定怎么进去，都不准扔下我。”

　　二月红躺在床上，一手环着苏暮，一手抚摸她靠在他胸膛的头，闻言轻笑，半响，几不可闻的回应“好，答应你，永远不会扔下你。”

　　经过商讨，二月红和张启山决定偷取西北彭三鞭的请帖，因此事先将苏暮安排在另一列火车上。出发前苏暮再三叮咛，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然这请帖不要也罢。

　　还好一切有惊无险，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请帖还是到了手。

　　下了火车，张启山和齐铁嘴假扮彭三鞭和手下去新月饭店，而二月红和苏暮则是找了一处安静干净的旅馆住下。

　　两个人在这里住了三四天，每日都是整天的腻在一起。虽然自从苏暮生病后二月红就不再外出，尽量陪在苏暮身边，但还有梨园的事放不下。相处的时间是很多，但像现在整日呆在一处的机会难得。不过两人都很享受且珍惜这样的时光。

　　他们住的地方有一个小院子，是苏暮格外喜欢的。院子不大，但中央种着一棵槐树，赶的时机巧，这几日正是槐花开的旺的时候。树是有年头的了，极为高大，槐花开了一片，就像烟云荡开一样。两个人白天就是在院中喝喝茶，清晨时晒晒太阳，中午又换到槐树下下棋，惬意极了。

　　苏暮同二月红手牵手的坐在槐树下闻着花香。

　　“师兄，你知道吗？槐花是甜的，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吃过父亲做的槐花饼。那是他唯一会做的菜。因为母亲爱吃。”

　　苏暮仰头呆呆的看着穿过槐枝缝隙的阳光，“那时候只知道槐花甜极了，我还记得母亲去世后父亲最后做的槐花饼，现在想想却是苦的。”

　　二月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深爱的女子面上的哀戚。他伸手拂去飘落在苏暮头上的花瓣，轻轻说“回去以后，我会学，然后我给你做一辈子的槐花饼，不会是苦的。”

　　苏暮转头看向他。明媚的阳光照在男子微笑时露出的浅浅的酒窝上，暖到人心坎里。苏暮终于忍不住泪意，“好，说好了做一辈子。”

　　二月红看着苏暮眼角的泪痕叹了一口气，随后将她轻拥在怀里，“嗯，说好了。”

　　很久以后，苏暮想，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这样美好的世界，这样美好的他，让她生了贪念，不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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