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裘德考先生是哪里人啊?”苏暮一边看着裘德考装模作样摆弄听诊器,一边笑着问。
“我是美国人,夫人”
“哦哦,美国可是个好地方……”
“是啊,我的祖国……”
“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苏暮似笑非笑,果然看到裘德考的笑冻在嘴角,脸色尴尬。
“夫人的病很好治。”他转移话题。
“哦?我看了这么些大夫,可从未有人说我的病好治,看来先生当真是有本事的人”
裘德考脸上浮现莫名的自信,随后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这就是神药,能够缓解夫人病痛,然后治好夫人的病”
苏暮将瓶子拿过来仔细端详,觉得眼熟,后来恍然“这不是吗啡吗?”
裘德考的脸色变得难看,生怕苏暮看出什么来,而苏暮只是说“我知道这药,九爷也曾用过,说是缓解头痛十分有效,想来对于我的病也有帮助吧。”
苏暮话音刚落,就有下人站在门外喊“夫人,前日约的照相馆的师傅来了。”
“好,我马上过去”苏暮转头又对裘德考说“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和照相师傅是早约好的,恐怕不能招待您了,这药我会注射,就不麻烦您了,您,请自便?”
裘德考讪讪起身,苏暮向陈皮使眼色,陈皮送裘德考出去。
这一路上也不知陈皮向裘德考说了什么,总之裘德考相信苏暮会注射他带来的药,之后还时不时打听,倒是没起疑心。
照相师傅是晚些时候才来的,恰好赶上二月红回来。
照相的时候,无论是怎样的姿势,二月红都始终紧紧握住苏暮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抓紧她流逝的生命。
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是无法挽回?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以命换命,只要能救她,他也甘愿。
其实苏暮心里是害怕的,她不怕自己死,只怕二月红想不开,更怕自己最后会自私的想他陪着她。
他付她深情,她也寄予他一片痴心。只恐这深情与痴心,会带走他的性命。
苏暮已经习惯甚至依赖他的陪伴,所以她害怕,这样的心情,会让她不舍深爱的他。
可惜,所有人都对死亡无能为力,他们最终还是要离别。
自从二月红那信送去以后,张启山有一段时间没什么动静。纵使二月红煞费苦心改换字体,他仍是猜到写信人的身份,只不过他让齐铁嘴去矿山附近调查,齐铁嘴回来后他们才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张启山断定,没有二月红,这盘棋没法下。可二月红,恐怕要通过苏暮,才有可能请的动他。
张启山和解九来的时候,苏暮在给二月红绣香囊。听说这两个平日无事不来的人物到了红府,苏暮放下针线,一边走向正厅,一边思索他们的来意。恐怕是为了自家那位金盆洗手的师兄。
苏暮一踏进大厅,张启山和解九便起身迎他,苏暮忙让他们坐下,又让下人上了茶,待坐稳后,苏暮问道“佛爷与九爷这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二爷现在在戏班,还未归来。”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夫人您。夫人最近身体如何?”
“有什么如何不如何”苏暮轻笑“一直如此,我倒也惯了。不过佛爷,恐怕是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事吧?”
即使被如此揭穿了来意,张启山未感到丝毫尴尬,而是直接顺着苏暮的话说“我此次前来,确实有事想同夫人您谈一谈”他转过头看了身侧的解九一眼,继续说“夫人可知,如今日本人对长沙城虎视眈眈?长沙附近有一处矿产,里面似乎有日本人想要的东西”
“日本人一旦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长沙就危在旦夕。更何况,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还未可知。只怕……”解九说。
“所以我们必须先一步日本人,将东西拿到手。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保护长沙了”张启山说。
“以前佛爷也下过一次矿山,只是那地方太邪门,还得求二爷出手相助”解九接着说。
苏暮举起手中的茶杯,压下口中腥甜,冷眼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逼迫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苏暮笑道“张大佛爷是长沙的布防官,更是身居九门之首。而解九爷是堪称智绝的奇人,更可况你们还有一个神算子。如何非要我们二爷不可?”
“不瞒夫人,这矿山中似是牵涉了南北朝的古墓,而且二爷的祖辈曾去过矿山……”
苏暮静静的坐着,其实体内烧灼,肺腑之痛已难以忍受。疼痛促使她无礼地打断了张启山的话,“二爷的祖辈?佛爷可忘了,二爷的祖辈没有一个或者回来的!你是想二爷,也去送死吗?!”
她自己即使将死也要守护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送上刑场?!
张启山和解九没想到苏暮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却也只能沉住气劝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现在长沙正面临生灵涂炭的局面,夫人虽为女子,但见识与男子无别。我今日前来,是望夫人鼎力相助。”
“鼎力相助?我如何鼎力?”苏暮轻笑“苏暮不过是弱女子,如何做得了夫君的主。你们这些话为何不直接与二爷说去?”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没错。可我人之将死,早没有闲心去管那大局面。我只想我爱的人,安安稳稳地陪我走过这最后一段。佛爷您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夫人……”解九还想说什么,可被苏暮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张启山忙起身走到苏暮身边查看。
苏暮慌乱的拿起手帕捂住嘴角,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门外站着的小醉听见声响急急忙忙的进来,掏出药瓶倒了两粒药丸。
苏暮止住了咳嗽,将手帕收起后服下药丸总算好转。一旁的解九却神色凝重。
解九见苏暮平静了一会,才犹豫的开口“夫人这种症状,是何时开始的?”
“不过是咳嗽罢了,早便是这样,断断续续,未曾彻底好过。”苏暮掩饰的说,故作不在意的姿态,却瞒不过解九的眼睛。
“苏暮,我现在以兄长的身份问你,你什么时候竟开始咳血?!”
解九语气陡然强硬起来,让苏暮不得不妥协,“很长一段时间了”
咳血是早就有的事,而她的药也没什么作用。也是这样,让苏暮觉得自己没有几日好活。她一直没有告诉二月红,只有常在身边的人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苏暮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背上。她呆呆的盯着腕上的玉镯,这镯子,是成亲那日二月红亲手为她戴上的。如今主人手腕枯瘦,碧绿的镯子也失了颜色。
解九脸上神色莫辨“二爷知道吗?”
“不知道,我一直瞒着他,还望兄长不要告诉他”苏暮苦笑“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个一脚迈进鬼门关的人,此生最后的愿望就只是同我的夫君孩子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兄长还要逼我,逼他吗?”
解九不言,张启山也意识到什么,只好开口告辞“那么夫人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苏暮送走他们之后一直在房中呆坐,张启山没有错,他想守护他的长沙,可她也没有错,她不是没有国家信仰的人,只是想平静度死罢了。
张启山和解九回府,齐铁嘴说早算到他们会败兴而归。
解九坐在一旁不言语,沉默的吓人。齐铁嘴在一旁问他怎么了,他才开口“我一直当她是妹妹的,可如今她已……已病入膏肓,我却不知道有多严重。竟还去逼她,让她劝自己的夫君陪我们送死……”
张启山听出解九语气不对,在一旁说“这件事不怪你,二爷自己尚且不知,我们又如何能得知。只是如今,恐怕不能通过夫人劝二爷了。”
齐铁嘴在一旁嚷嚷难不成没有别的办法了?
解九说,请二月红出山是死局。苏暮是二月红的命,这是人尽皆知的。苏暮在,二月红惜命,定是不肯跟他们走这有去难回的一遭。若苏暮不在,二月红也算是没了命。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张启山对苏暮,二月红的夫人,动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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