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Myway作为辛雨服饰这两年主打的新品牌，刚刚面市就因高昂的定价备受关注，引发过业界广泛的讨论，大部分观点都认为一个国产少女品牌，那样不循常理的定价不过是为了炒作，而这样的恶性炒作对品牌的长期发展来看，并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很多人都等着看辛雨的笑话，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不过是Myway的设计总监徐非凡给自己自提身价的一种手段罢了。
但这两年下来，Myway发展得越来越好，今年更是请来时尚圈声名大噪的颜绍之来做设计顾问，说通俗点，逼格直升几个档次，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国内服装市场的需求，以及国产品牌的潜力。
徐非凡的办公室里，窗明几净，浅绿色的主色调清新怡人，隐隐还飘着八月桂花香。办公桌前，他正滚动电脑鼠标，在看一篇“国产品牌，真比洋品牌差？”的贴子，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绍子，你来看这帖子的楼歪得，从分析Myway歪成争论你到底还是不是中国籍了。”
颜绍之正在茶桌前，水壶蒸汽腾腾，水开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来，修长的食指压住壶盖，倾斜壶身，热水落在错落有致的紫砂茶杯上，升腾而起的蒸汽在他清透的镜片蒙上一层水雾。
“是‘之’，不是‘子’。”他不疾不徐地纠正徐非凡的发音，“zhi，卷舌音，不是zi，平舌音。”
徐非凡：“……”
徐非凡是南方人，习惯使然，普通话有那么几个音会总不太准，特别跟颜绍之从小认识，有些发音早习惯了。
颜绍之抬起眼皮，眼镜上的水雾也已经消散了，露出一双清亮的眼：“是绍之，不是绍子。”
徐非凡无语地盯了他一会儿：“行，zhi是吧？之之之……”他酝酿了一会儿，“sao之。”
“……”颜绍之，“绍、之，两个都是卷舌音。”
“绍……zh……zi……卧槽我说你怎么越来越磨叽了！你一个名字里两个卷舌音，我没叫你‘嫂子’算好的了。”
“……”
“还是你去了趟F大，老师当上瘾了？”
徐非凡几个大步就在颜绍之旁边坐下，斜靠在沙发上，同样是白衬衣，颜绍之穿上有几分出尘的味道，在他身上却是一股纨绔气。
颜绍之悠然地倒好两杯茶水，轻推一杯到他跟前，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轻扬起嘴角：“国内水土养人也不假，你看起来倒比我过得恣意多了。”
颜绍之和徐非凡算是自小的兄弟，不过颜绍之高中就出国念书了，只有假期才会回国。这次距离上次回国，更有了三年之久，所以两个人互看对方，都有那么点儿……熟悉的陌生感。
“哪有啊颜大少？我现在除了吃好点住好点，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徐非凡把脑袋凑到颜绍之眼前，“都要熬成国家保护动物了！”
颜绍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就你这肤色，看得出黑眼圈？”
徐非凡：“……”
虽然徐非凡干的是经常待在室内的设计工作，但他平时喜欢户外运动，这个夏天刚刚过去，皮肤黑了不止两三个色号。
不过男人对于肤色这种东西，都不太介意。徐非凡很快把话题又转移到颜绍之身上：“说正经的，你都回国一周了，和辛雨的合作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徐非凡的表情就认真起来。他身高和颜绍之差不多，年龄也是一样，只是体型更厚实一些，这么多年商场打磨下来，一旦沉下脸色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倒比颜绍之沉稳年长一些。
讲台下的颜绍之沉静得像是一幅简单的线条画，只有溢着流光的镜片折射出几许生动。他拿起茶杯，姿态优雅，垂下眼没答话。
徐非凡的眉头不祥地皱起：“你别真只是找个借口回国而已吧……”
颜绍之弯起唇角：“不愧是二十多年的好兄弟。”
“……”
颜绍之抬眼：“不是已经挂了个设计顾问的头衔？”
徐非凡无语地望着他：“你也知道是‘挂’了个头衔啊？”
所谓顾问，无非是有事没事的时候照看照看，不会让他做什么实际的事情，就跟有些高校聘名人做名誉教授似得，蹭点名气而已。
“时装周之后的那些新闻，不会也是你一手炮制的吧？”徐非凡一脸“你这禽兽”的表情。
巴黎时装周上，颜绍之的作品虽然一炮而红，但也有那么几条新闻蹦出来，说某大师认为颜绍之的成名，60%依仗父母拥有的资源，30%依仗自己过人的设计天赋，充其量只有10%的努力。其作品有一个致命缺点，往上不到艺术的高度，往下不切合市场的需求。
直白一点翻译，就是说他一炮而红，父母捧的；作品质量嘛，既没有艺术品的价值，又不够接地气，真往市场上一扔，扑腾不出什么火花。
虽然只有寥寥几条这样的新闻，甚至那某大师到底是哪位大师也没指出来，因为颜绍之的华人身份，新闻下面也早被同胞粉丝们刷屏，基本观点都是：“人家转行做服装设计才三年，大师以为人家做了三十年？up啊！”但颜绍之却在接受采访时正面承认了自己的缺点，表示会回国接触真正的“市场”。
这才有了颜绍之的回国，在Myway的设计顾问一职，在F大的讲座，以及国内各服装公司争先抢夺优秀人才……
颜绍之闲闲地睨他一眼：“我还没那个闲心。”
“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样？”徐非凡扶额，“先说好啊，你真要找个公司了解市场、证明自己什么的，那就非辛雨不可！辛老板已经承诺过，只要你愿意，为你重做一个新品牌都可以，薪酬待遇都不是问题，只要……”
“我会考虑。”颜绍之扶了下镜框，站起身，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拿着茶杯踱步到窗边，顺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滑开看了看。
徐非凡无奈地扬了下眉头。颜绍之这些年开始变得难以捉摸，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搞定。不过尽管外头找他的公司排队都排到街角了，只要他真的有意在国内发展一段时间，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这里，徐非凡还是有自信他最终会看在他的份上选辛雨的。
正沉思间，看颜绍之又拿出手机看了一次。
“你从讲座回来就老看手机。”徐非凡挂上耐人寻味的笑容，“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颜绍之收起手机，双手顺势插在裤子口袋里：“一个老朋友。”
徐非凡随手拿起刚刚颜绍之递给他的茶水饮了一口：“老朋友？你在国内还有什么老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颜绍之站在窗边，斜洒进来的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上薄薄一道金光。他没有回答，只是敛眉垂目，没有过多表情浮动的眉眼微微一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上扬，笑了起来。
***
夏叶一直知道柳蔡人机灵，反应快，嘴巴厉害，可是万万没想到，紧急时刻，她的功力几何倍爆发，逆天到她愣愣地看着她和严主任你一眼我一语，短短两分钟已经敲定——约颜绍之出来吃顿饭。
实习啊？这么简单的小事，没问题没问题，都好商量。
颜绍之啊？我们小凉跟他熟着呢，没问题没问题，都好商量。
严主任供佛祖似得给她们拦了辆的士，还塞了一百块给的士司机，恨不得自己开车直接把她们送回学校。
“太夸张了吧……”柳蔡上车就开始吐槽，“你看看他朝我们挥手，那张老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
夏叶却没搭理她，还特地往旁边坐了一点。
柳蔡蹭过去，软声道：“小凉……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夏叶轻哼了一声，看向窗外。
“夏小凉~~~”柳蔡娇嗔起来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知道没跟你商量不太好，但是刚刚的情况，哪有时间商量啊？我当时也是正在气头上，就想故意那么一说刺激一下那个严主任，哪知道竟然真的奏效，而且效果那么好啊？”
柳蔡笑眯眯地挽着夏叶的胳膊，靠在她身上蹭：“我知道你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打电话约颜绍之出来吃饭。我已经想好了，你把名片给我，我给他打！”
“那他问你哪里来的手机号呢？”
“我就说……”柳蔡想了想，“偷你的？”
夏叶：“……”
柳蔡再接再厉：“夏小凉~~~本来名片就是他自己给你的嘛，打电话约出来吃个饭也没什么吧？”
“关键他给我名片只是为了给我解围，而且我们不是单纯约他吃饭啊……”
就算是真的只是约出来吃个饭，探讨一下专业问题，她都不好意思……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是目的不纯嘛。那个严主任正经途径约不到颜绍之，说明颜绍之本来就对R.K公司无意啊，她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多奇怪啊！又不是真的跟他很熟！
“可是严主任都说了，只要我们帮上忙，实习的事情肯定没问题！”柳蔡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就打个电话约一下，要是他不同意咱们就算了好不好？”
夏叶抱紧了自己的包，没说话。
“那要不把颜绍之的电话直接给严主任，让他自己去约？”
“不要！”夏叶果断拒绝。
人家本来是好意才给她名片解围，不经过同意把他的私人号码给别人多不礼貌。
“那你说你觉得怎么比较好嘛？”柳蔡一双美目瞪着她。
夏叶无奈道：“蔡蔡，咱们就不能换家公司吗？重新再找实习好了，干嘛非要在R.K.一棵树上吊死啊？”
这下换柳蔡不说话了。
夏叶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我们又不是真的和颜绍之是朋友……那样的谎话一时意气说出来就算了，再继续下去……”
夏叶没往下说，她不愿意打电话，脸皮薄是一方面，更多的，她觉得那样说谎确实不太好。
什么颜绍之想请她吃饭硬塞给她名片……什么她跟颜绍之熟得不要不要的……什么鬼啊！
这么一说，柳蔡也偃旗息鼓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夏叶，夏叶同样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眨眼。
就打个电话？
不行。
就一个！
不行。
我来打！
不行。
QAQ……
QAQ……
“那好吧……”柳蔡先败下阵来，拉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是我太心急了……”
夏叶反挽住她的手臂。
她和柳蔡之间，通常是柳蔡比较有主见，多数时候都是她听柳蔡的建议。柳蔡这样跟她撒娇示弱的时候其实很少，她也知道柳蔡有多想进R.K，可惜……如果她真的能帮到忙就好了。
哎，如果她真的认识颜绍之那么高大上的朋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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