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是谁
同一时间——
杨婆婆牛肉面的面馆外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衣着光鲜亮丽，面容虽然尚显稚嫩，但是打扮的却很时尚抢眼，男孩子一头红发，耳朵上戴着骷髅头的耳环，穿着潮牌的t恤和牛仔裤，脚下是双白色的板鞋，此刻可能是因为眼前的一幕令他太意外了，因此即便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游戏界面正在不停地提醒他被人杀了一次两次又三次，他都没有注意到，一迳转脸看着同伴，一边疑惑开口：“那是温煦哥？”
“……好像是。”站在他左边的女孩儿梳着脏辫儿，画了黑色眼线的眼睛，黑色短t恤搭军绿色工作裤，脚下是双带铆钉的黑色马丁靴，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下意识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
她身旁的女孩儿留着一头黑长直发，公主切刘海修剪的特别个性，刘海下的黑色眼睛仿佛剔透的无机质玻璃珠子，神情冷淡又矜持，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站在面馆前淡然地朝里看着。
脏辫儿女孩张了张嘴，片刻后才跟那红毛少年开口：“他旁边那女生是谁？见过吗？”
红发男孩翻着手机里刚才瞬间偷拍下来的照片，看了半晌后才道：“没见过，不是混咱们这圈子的人。”
手机相册里，他拍到刚才那女孩儿一个侧脸。
条纹娃娃领短袖衫，卡其色棉布长裙，穿着白色的帆布鞋，长发扎了马尾，唇角抿着，画质虽然拍糊了，但是女孩儿眼睛有点亮亮的感觉，她在回头张望。
脏辫儿女孩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佯装无视地转过头啐了一声：“顾阮姐一走，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敢黏上来了！我进去看看！”
“我也进去，等我！”红发少年立即跟了过去。
公主切刘海的女孩则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面馆的招牌，迟疑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但是她的唇角却始终抿的紧紧的，多少泄露出一点她真实的感受。
三个人虽然是光明正大地进了面馆，但是神情却有点躲躲闪闪的，唯恐被温煦认出来，他们飞快地扫了一眼面馆里头的陈设后，就坐在了温煦那一桌斜对着错开两个位置的长桌边分开坐了下来。
脏辫儿女孩第一时间就挑好了位置坐了下来，她这位置刚好背对温煦却可以正面观察他对面的女孩，从她坐下来之后，她的眼神就一直斜着瞄过去，一边小声地跟公主切刘海的女孩拼命吐槽纪馁，从穿着到举止，简直没有一处她能看顺眼。
面馆里的大姐走了过来：“同学，要吃点什么？”
三个人哪是进来吃饭的，因此脏辫儿女孩随意地挥了挥手：“等会儿再说。”
行吧。
面馆大姐倒也好脾气：“那行，看好了点单喊我就好。”
脏辫儿女孩没再理会她，三个人继续盯着温煦和纪馁。
他们的眼神实在有些肆无忌惮，温煦很快就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注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意外地挑了下眉。
脏辫儿女孩躲闪不及，正好与温煦对视一眼，她当即莫名紧张，目光躲闪。
红发少年一脸无辜，迎着温煦的目光，他下意识笑了一下。
留着公主切刘海的女孩对上温煦的目光，半晌后却仍旧面无表情，眼神依旧冷漠淡然，仿佛窥探不出半分情绪上的起伏。
纪馁起初并没有在意，因为她正在专心吃面，如她所料，这家分店的味道跟老家的杨婆婆牛肉面的口味一模一样，汤汁清澈，牛肉卤的鲜香微辣，面条劲道弹牙，纪馁非常满意。
能在陌生的城市吃到家乡的味道，她真的非常开心，直到412开始在她脑海里吵嚷：“馁馁！有麻烦上门了！”
纪馁总算放下碗里的面抬头朝前看，就见到斜对面的位置，站坐着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男女，正朝她这边看，看那表情，绝对不是觉得她可爱所以多看两眼的意思。
至于温煦，他盯着他们三个微微挑眉，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因此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对纪馁道：“看到朋友家的弟弟妹妹了，我去打个招呼。”
纪馁忙着吃面，听话后应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
温煦起身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前表情古怪行迹可疑的少年男女，然后挑眉点名：“于北耀、鹿呦、明雪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吃饭。”脏辫儿女孩鹿呦有点紧张，完全不见一丝刚才在面馆外的刻薄。
“对，我们来吃饭。”一头红毛的于北耀连连点头。
温煦看向那个公主切刘海的女孩，明雪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才不甘不愿地开口：“……吃饭。”
温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纪馁一眼，纪馁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头继续吃面了，温煦笑了一下，这才回头对眼前的少年男女们道，“今天倒是巧了，原本还想着哪天见到你们再说，现在倒不用我特意去找你们了。”
“温煦哥，她是谁？”鹿呦没有接他的话，目光越过他看向纪馁，同时抢先开口问出了他们都好奇的问题。
温煦并不意外他们三个对纪馁身份的好奇：“她是姜阿姨的女儿纪馁，已经转学到新雅高中，我记得你们三个都是这个学校的，回头在学校看到她，记得多照顾一下。”
三个人听他说完这话，表情都很有点奇怪。
姜阿姨？
他们瞬间确认了纪馁的生母是谁，同时也回忆起温煦跟姜伊琳之间的关系，因此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毕竟他们都从家里大人那儿听过姜伊琳的大名，因此他们下一刻不自觉地朝纪馁看过去，恨不能连纪馁的生辰八字都能拿过来分析分析。
可是怎么看也就那样，要说多好看也不见得，穿着打扮更是毫无特色，分明就是丢大街上就找不到的人，温煦居然会因为她开口……
明雪晴抬起冷淡的眼睛，慢慢开口：“你特意过来，就为了让我们关照她一下？”
她神色漠然，语气也不冷不热的，但是温煦早就认识她，知道她一贯都是这样，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因此笑了笑：“也没有特意，这不正好遇到你们。”
鹿呦看明雪晴脸色不对，使了个眼色给于北耀，于北耀顿时会意，连忙道，“既然是姜阿姨的女儿，那我们也应该去认识认识。”
说着话，他直接朝纪馁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径直落座，随即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纪馁是吧，我是于北耀，认识一下。”
纪馁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神色如常地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在唇上抿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对面名叫于北耀的红毛少年。
男生笑的委实灿烂，似乎很是热情欢迎的意思，但是那笑容里却分明地带着一丝顽劣和挑衅。
纪馁没作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红毛小子，然而渐渐地，她的眼神渐渐出现偏移，掠过于北耀之后，落在了他身后，就在那一刻，她突然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整个脸色都变了，瞬息之间便移开了目光。
可是她仿佛又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一点点抬头，目光仍然落在于北耀的背后，离得那么近，于北耀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睫在轻颤，她被吓到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眼泪仿佛都快要被吓出来了，水光在她的眼睛里打转，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可她的视线中没有他，一迳看着他背后的某个“东西”。
于北耀懵了，等他醒悟过来之后，一股凉气猛地从他下端的脊梁骨生起，他背后的汗毛顿时尽数倒竖起来，怎么办，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点发炸。
于北耀不敢想，于北耀也不敢动。
坐在杨婆婆牛肉面馆里，于北耀整个人都有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他僵着肩膀，脸色都变了。
说起来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敢惹他他就敢怼谁，但是只怕谁也不知道，他唯一怕也是最怕的，就是闹鬼的灵异事件，但凡跟这玩意儿擦边相关的，他都怕，怕死了。
说起来要怪就怪他妈，小时候把他放外婆家里，他外婆老家那儿最流行什么大仙的传说，他从小就是听着各种仙鬼怪奇的故事长大的，按说胆子也该练出来了，可他就不，越听越怕，越怕胆子就越小，以至于他长大之后都不爱去外婆家了。
可如今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怎么可能会撞鬼？
他背后能有什么？
再说面馆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但是对上女孩黑幽幽的眸子，这一刻，于北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跑马般四处发散的思维，大白天算什么，身边都是人又算什么，就算身边给他来十个八个保镖，真要赶上灵异事件，那也都是上赶着送菜的份儿……
412笑到打跌：“馁馁，你看到没，这小子真的被你吓到了！”
“我以为他不会上当。”纪馁也很无语，感觉这个叫于北耀的红毛小子简直比老家的那些小孩还好骗。
“于北耀你干嘛呢？”
鹿呦带着点隐隐火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于北耀猛地回过神来，心底顿时生出重回阳间如蒙大赦的解放感，他突地站起身来，飞快地开口：“没，没什么……”说着话，臊眉耷眼地就蹿回自己的座位。
他蹿开后，纪馁几乎一秒钟就恢复了正常表情，然而即便如此，还是避免不掉地跟温煦打了个照面对了个眼。
温煦挑起一边浓眉看着她，很是意外。
刚才于北耀过去的时候，明雪晴跟鹿呦硬拉着他说了两句话，不过他还是分神看了纪馁一眼，所以一点儿也没错过刚才纪馁的“表演”，然而对于他所看到的那一幕，温煦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所以他的表情很古怪。
至于纪馁，虽然她淡定地挪开了眼神，但是刚才跟温煦对视的瞬间她就知道他看到了，所以这会儿实际上她整张脸都是热的。
装神弄鬼被当场抓包，实在够尴尬。
说起来这是她从小到大都会玩的小把戏，尤其是看到想欺负她的小孩反被她吓哭，可是件让她很有成就感的事，但是这小把戏其实很拙劣，能上当的要么是心智还不齐全的小孩，要么就是做贼心虚胆子特别小的人，纪馁本来没想过眼前的红毛小子会上当，哪知道惊喜会来的这么突如其来。
但是很显然，温煦既不是小孩看着也不像胆子小的人，所以肯定很轻松地就能看出来她是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想到这一点，纪馁瞬间觉得自己有点食不下咽。
至于斜对面那桌，鹿呦瞪着灰溜溜滚回来的于北耀压低了声音做口型：“于北耀你怎么回事？刚才再搞什么鬼？”
“我……”于北耀正要开口，却下意识回头，朝纪馁看了一眼。
纪馁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撩了下额前碎发，但是于北耀看的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忽略掉她半挡着眼的手，她的眼神幽幽地抬了起来，随即仍旧顽固地落在他身后某一处，黑漆漆的瞳孔里仿佛藏着什么难以明说的情绪，再加上一脸既同情又畏惧的表情，就好像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背后站着什么东西似的……
如果不是温煦的目光仍旧继续落在她身上，纪馁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发挥一下。
至于于北耀，刚才纪馁那一眼，他感觉刺激的他天灵盖都有点酥麻。
于北耀脑海中瞬间蹦出他这短暂的十七年人生里看过的所有恐怖片，思维也在顷刻之间发散到身后“那东西”到底长什么鬼样上。
是七窍流血还是断手断脚？是青面獠牙还是红眼利齿？
越想越恐怖，呜～
“我们先走吧！”他当机立断站起身来。
“怎么了？”鹿呦皱眉不解。
“先出去再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很怂，但是于北耀是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面馆里待着了，他压低了声音，给鹿呦使了个眼色。
鹿呦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拉了拉明雪晴，明雪晴看了她一眼，却见鹿呦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她抿了抿唇，站起身看向温煦，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只是略一颔首，便径直出了面馆。
鹿呦简直替她尴尬，她微微涨红了脸：“不好意思温煦哥，我们有事先走了。”她赶紧出了面馆去追明雪晴。
于北耀匆匆对温煦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先走了。”说着话他一阵风似的就刮出了面馆。
温煦也不清楚他们三个到底在搞什么，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在意，走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在他坐下来的瞬间，纪馁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温煦只当做没看到，他继续吃面，直到他吃完放下筷子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纪馁已经停筷半晌了。
她垂着头把玩着手机，分明有些心虚，视线鬼鬼祟祟躲躲闪闪，一张脸红的要命。
不知为何，温煦有点想笑。
“你刚才……”温煦一时竟然有些词穷，他看了一眼纪馁，却发现因为他突然开口，纪馁的表情越发羞愤，低着头拿着手机来回切屏就是不看他，露出的耳尖红红的。
这下子温煦是真的笑出声来。
于北耀这个小霸王要是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坑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至于纪馁……
“你……”末了，最后的最后，他总算找到词儿勉强评价了一下，“也算是天赋异禀了，于北耀不冤。”
听着他的笑声，纪馁以手掩面，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是彻底的里子面子都掉光了。
被动社死和主动社死……
算了算了，反正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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