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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两头围堵 无果而终


  巴雅尔琢磨透一件事:煤矿不痛钱,怕丢脸面,怕打着横幅去闹事,更怕肩扛镜头的记者。他把粉尘费和永久占地捆在了一起,对岱钦和阿来夫说:“我问过律师,不是‘土律师’。运煤车碾过的草原路有6个年头了,超过2年要按永久占地补钱,你俩亏大了。”他看这把火烧起来了,不愁不去煤矿。“律师说过,临占地的补偿钱是前3年产值4到10倍;永久占地的补偿钱是前3年产值的30倍,整整多出了20多倍。”
岱钦问:“前3年的产值的数,去哪里找呀。”
巴雅尔拍着脑袋:“看我这记性,统计局里的王股长说啥了,上报盟里的大概是每亩102元。”
岱钦说:“关键是这数的来路闹不机密,没个准数的,咋跟煤矿说价呀。”
巴雅尔给自己留好了后路,鼓着劲说:“不能动动摇摇的了,不去咋知道啊,往高里喊,一口咬定102,落到80元也划算。80元的30倍,一亩一年是2400元,打量着都有3亩多,算下来一户可是4.32万,这6年你俩拿到啥钱了,不找卢德布便宜了他。”
阿来夫一听那么多钱,朝牛粪堆踢了一脚:“尼玛的不答应,踢他的裆!”
巴雅尔又说:“按102算下来,钱,就更多了。102的30倍是3060元,6年下来是5.5万元。瞅着这些几年前就属于你的钱,眼红了吧。拿出踢粪堆的劲头,不怕找不回来钱。”
查娜问巴雅尔:“要不再多喊一些人,打着横幅,拿着摄像机吓唬吓唬卢德布,见好就收。”
卢德布没把苏木放在眼里,嘎查就更不上数了。额日敦巴日扯着嗓子说:“你们的话,我不掺和。浇一下他那高昂的头,也许能到手些钱。”查娜的脸上露出了笑纹,看到了卢德布向巴雅尔点头哈腰,一个劲的陪牧民点头笑着。
巴雅尔找了一个30多岁戴眼镜的“记者”,肩扛摄像机对牧民进行了采访,牧民几次要冲进办公楼都被保安拦住了。随后高举拳头,嘴里大声喊道:“让卢德布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巴雅尔手里握着旅游小姐常用的那种喇叭朝办公楼喊:“牧民兄弟们,给他10分钟,再不下来,我们一不挖坑,二不堵路,把蒙古包支在门前住下,这是我们的牧场啊。警察来了怕啥!他没有权利不让我们放牧呀。”
办公室主任和小宋出了一楼的走廊口,指着戴眼镜的“记者”问:“这是---请来的记者?”
“记者”转动了一下身子,镜头对准他俩:“绿草上落满了煤灰,这样的环境牛羊能不生病嘛,你们煤矿要在缴纳税金的同时,更要保护草原……”
小宋眼前浮现了呼和巴日的面孔,耳边响起了他说话的声音:要是让记者盯上了,捅了出去,盟里怪罪下来,谁都保不住你们,抓紧把钱给牧民。牧民不闹腾了,记者不找事了,就不会有啥事。他点头笑着说:“辛苦‘记者’同志和牧民兄弟啦,进去喝杯水。”
巴雅尔在前面堵着不进屋,摇着手说:“进屋干嘛,喝水又不能当饭吃,把碾压草场的钱给我们,没钱,吃不饱肚子啊。”
岱钦转头指着那条草原路:“要给永久占地的钱,6年过去了,要一起给齐了。”
阿来夫踢着脚:“坐在屋子里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尼玛的和母羊发情没啥两样,开着口的叫,下不了羔子,给的钱比临占地的钱还少,干嘛不补偿永久占地的钱?!”
小宋的嗓门压过了阿来夫:“你是人多放屁不脸红,人不要脸了,啥话也能说出来。”
巴雅尔眼红了:“放屁脸红的该是你。把自己当根葱了,把有尿说话能给钱的人,喊下来。”
‘记者’的镜头随着巴雅尔转动的眼球转动了两圈,巴雅尔的手从胸前向两边扯开,示意牧民把横幅扯开拉紧,随后举起了拳头,20多个拳头也高过了头顶,嘴里一起喊着:“让卢德布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镜头横扫着横幅和晃动的人群。
办公室主任和小宋用手挡着脸转身走了。岱钦和阿来夫带头拍着巴掌说:“没脸说话了,就拍他,让他丢脸。”
额日敦巴日瞅着卢德布第三遍打过来的电话,说:“有这回事吗?我这就打电话把他们喊回呀,卢总。”放下电话美滋滋的对满都拉说:“草原上的蚊子和苍蝇都守规矩,从来不在‘大汗’的画像前飞来飞去的,更别说在头上和脸上拉屎了。一个外来户,咋就不守规矩了呢?”
满都拉问:“是你后台指挥的吧?要不巴雅尔会乖乖撤回来。”
嘎查长灭了手头的烟,半闭着眼说:“他有事捏在我手心里,怕不给他办,会听话的。”
满都拉又说:“巴雅尔和‘记者’帮我出了口气……半个月前卢德布给我整懵圈了。”他说的是邻近嘎查的牧民让嘎查长打断了胳膊,牧民告到了治安大队,苏木长怕事闹大,让满都拉到煤矿去“救火”。他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迈着腿去了,没走南门进办公楼,从东门直接去了卢德布的办公室。
卢德布给呼和巴日打电话,满都拉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那腔调又长又臭,闭着眼能看到他打电话的丑态。伸手要敲门又返回到了一楼,在一楼大厅转了一圈转出了办法。带着火气又去了卢德布额办公室,没直眼看坐在椅子上的卢德布,瞅着桌上冒烟气的烟灰缸,阴阳怪气地说:“……羡慕烟灰缸里的过滤嘴,主人抽完扔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要我做烟缸上面的烟气,飘来飘去的做不了主。南风大了往北飘,北风大了往南飘。”
卢德布坐正了身:“要不过一段吧,进一个人要集团审批,我跟苏木长去电话解释了。”
满都拉的声调有些高:“这不着急嘛,受伤的牧民,看准了煤矿,姑娘来上班了,闭口不提断胳膊的事。”瞅着卢德布不着急的样子,又说,“他姑娘和铁蛋的姑娘是同班同学,就化验室的那个,她女婿是财务部的出纳。”
卢德布从皮椅子上起来,坐在沙发上靠近满都拉:“那是年前的事了,现在进一个人,也要报招聘计划,要应届生,不要往届的。要不进来先干个临时工,等机会走社会招聘的路子。”
满都拉看不到一丝希望,直勾勾看着他:“她同意干临时工。走社会招聘的路子,苏木长就不用给你打电话了,这趟腿我也不用跑了。我是白跑了,来和不来都一个样。你是一点面子不给我呀,人轻言微,今天才闹机密了。”
卢德布瘪了一下嘴:“你想反了,我没那意思。”
满都拉甩门走了:“没那意思是啥意思,光说不练,苏木长的脸没有铁蛋的大!”
额日敦巴日抿着酒,片了一块胸叉肉放在他碟子里:“不开心的事不提了。知足吧满所长,在苏木长眼里你的重量够了。我再吃3年饱饭,也涨不了秤啊。”
满都拉瞅着碟子,指着嘎查长滚圆滚圆的大肚子说:“有人说你有尿,我看你也有尿。守着错人不能说错话啊,你就是饿肚子3年不进一口饭,我猛吃猛喝3年,也涨不了你现在这重量。”
额日敦巴日嗓门抬高了八度,说:“我是傻人有傻福啊,吃饱了不饿。你去是最对的,要换成我去,敲门也不让进啊。”
满都拉添满了杯:“那个小姑娘是探路石,扔出去摸透了卢德布的心。林矿答应了,去矿山的化验室上班了。”
嘎查长粗着嗓门喊:“敞开心扉,再来一杯。杯杯生福,壶壶生威。美酒加咖啡,不差所长这一杯。”
满都拉又扯到了卢德布,用酒浇透了肚子里的委屈,低着眼皮子,没喝多说起了醉话:“去煤矿碰了一鼻子灰,那个姓卢的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看碟下菜。牧民在门前闹翻了锅,那才解恨呐。苏木长是没有数的人吗?我这小块粪砖,烧不开大锅里的奶茶啊,你说说看—为啥—让我去啊。”
嘎查长抹着嘴巴上的韭花酱,说:“你去碰了一脸灰,好洗啊。苏木长去了没露出脸,脸往哪搁呀。卢德布闹不机密你跺一下脚,半个苏木都会颤抖起来。”
满所长满意的笑了:“不是不买我的帐。他嘴上不说,心里埋怨苏木厚着矿山薄着煤矿,啥事都让矿山抢头牌。”
嘎查长晕晕乎乎却找到了理儿,不服气地说:“给头牌他不接,女孩才去了矿山上班。”
巴雅尔没回家,直接去了嘎查长家。进门看见满都拉打岔说:“煮熟的鸭子飞跑了,满所长要替我要回来啊。”
满都拉接上了话头:“我帮你盯着,就那草原路的补偿钱?”
巴雅尔摇着头说:“酒话,要算数啊。”
嘎查长说:“满所长啥时说话不算数了?再闹半斤,眼力劲更管用,一只羊也不能少数了你。卢德布让我过几天过去,不拿到钱,我—我—能回来吗?让你们几个回来—是—是—大局。苏木不给我电话,我咋知道你们在煤矿啊。”
满都拉碰着杯子说:“我陪嘎查一块去,卢德布的舌头换成牛舌头,把话卷成一百个弯儿,也要把钱......一句话,你卡里就见到钱了。”
嘎查长搂着巴雅尔的脖子嘀咕了一阵子,随后又搂着满都拉的脖子,说:“话一出口,他们几个就会来的,给我长脸了。我不跑几趟,对不住你们几个,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下次再遇到这事,去背你们也背不回来啊,那叫失了民心,花钱买不回来的。”
送走了满都拉和巴雅尔,额日敦巴日给查娜回过去电话:“过几天这6年的老账一块算。运煤压坏的那片草原,走永久占地的路子,比临占地可是多出了不少钱啊。”查娜似乎拿到了钱,响朗朗地笑了。
满都拉去巴雅尔的商店拿了两条烟,去毕利格饭店喝第二场了。
3天后,额日敦巴日去了煤矿。卢德布说:“满都拉没陪你过来?你这是微服私访查看实情啊。”
额日敦巴日直奔主题:“不用私访。苏木长让我过来和你对接一下,啥时能把钱打到他们的一卡通上。”
卢德布说:“这不是账上没钱嘛,有钱,早就打过去了。门前晃来晃去的人头,眼都晕了。”他拨通了我的电话,笑呵呵地说,“林矿啊,和你商量个事,你打算啥时把临占地的钱,给牧民啊。我可不想抢你的头牌。”他是在告诉嘎查长,等矿石给钱了,煤矿再给。这不是在坐腊吗?额日敦巴日摇晃着脑瓜子瞅着卢德布闹不机密,一会账上没钱,反过嘴来又说等矿山付了钱,他再付,把钱捏在手里不肯撒出去一分。嘎查长跺着脚说:“你捏着肚脐眼骗人啊,愿意给自己添堵就添吧,让我在你面前傻傻的当白条羊啊,说好了过两天能拿到钱,才肯撤回去的。”
卢德布指着桌子上的流程图,一步一步地说:“拿钱,要分两块,头两年是临占地,后四年是永久占地。要补合同,要走流程,至少一个月。要甲乙丙三方签字盖章,国土局认可盖章等等,手续复杂时间长,三几天绝对拿不到钱。集团内部审计在查账,手续走不完,早一分钟,也不能付钱,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流程走完了,再打钱。”
嘎查长问:“咋还有丙方?甲乙双方不就够了吗?”
卢德布介绍说:“这是集团的规定。合同是中文,怕牧民反过嘴来倒咬一口,不认识汉字上当受骗了,嘎查要当丙方,做个中间证人。”
卢德布拿集团的规定当挡箭牌,变着法的拖延不给钱。嘎查长问:“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账户上有钱,也不会把钱打到牧民的一卡通上。要等矿山给了钱以后,你再给。”
他指着桌上的文件说:“嘎查长想多了,等走完流程,不差这个月二十天的,不要逼我犯错误啊,手里有钱,也不敢给一分啊。”
瞅着额日敦巴日下楼梯的背影,小宋小声地说:“支走他还不容易,随便整个红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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