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绣球碰瓷
萤烛小筑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顾知栀想要偷偷溜出去玩,特意让忍冬给按照男子发式,用一根白玉簪束发。
原身在厚凉时,婆婆一直让她穿男装示人,这身淡青色的长衫还是她留下的。
“明楚,跟你借明晏一用。”
她蹲下身,轻轻捏了一把小家伙脸上的肉,“今日唤我阿兄,知道吗?阿弟?”
明晏乖乖点头,“阿兄!”
顾知栀摸摸他的小脑袋,拉着他的小手,往王府一处偏门走去。
忍冬跟绣房的绣娘一起浣衣时,偷偷听见她们说,从这门出去,顺着巷子走,能直通集市。
今天天气好,小贩一早就出来叫卖,各种小摊都支起来了。
顾知栀突然发现,这边跟她进宫走的不是一条路。这里显然市井气息更足,也更热闹些。
她带着明晏先去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俯身将他抱起来,“挑一个。”
小家伙之前一直跟姐姐风餐露宿,脸上有婴儿肥,但身子骨不重,至少顾知栀能抱得动。
明晏抱着顾知栀脖子,一个劲儿摇头,都快成小拨浪鼓了。
“听话,一个糖人,阿兄请得起。”
小家伙很固执,就是摇头,不要。
顾知栀将他放下,让老板做一个最受男孩子欢迎的样式。
摊主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但他手特别灵活,装糖的勺子就像和他心意想通似得,三两下,一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就做好了。
顾知栀把糖人递给小家伙,“阿兄牙疼,你替阿兄吃了它。”
明晏一手被顾知栀握着,另一只手捏着竹签,他看见街上有跟他年龄一般大的孩童也是这样。
明晏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糖人,脸上绽放出腼腆的笑容,好甜。
他扬头看顾知栀一眼,又看回糖人,嘴角慢慢扩大。
顾知栀正愁不知道去哪买调料,就听见一个货郎的叫卖声,赶紧把他拦下。
货郎担的木箱特别精巧,但卖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翻遍了抽屉,才买到三包商队从别国带回来的胡椒。
商队当时以为这是花椒,想着能卖去药房赚一笔,没想到买错了,卖不出去,只能低价甩卖给这些卖货郎。
抽屉里,除了胡椒,还有一些别的卖不出去的东西。
顾知栀一时兴起,征得人家同意后,就随手打开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竟然有好几包酵母!
顾知栀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手脚凉的厉害。
这样的酵母至少是有显微镜之后才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这跟这个时代完全不接轨啊!
“这是哪来的?”
顾知栀没控制住情绪,口气有些冲,给货郎吓一跳。
货郎看看她手里的油纸包,心头直打鼓。
在这短短一瞬,货郎把他生平做的所有事、买卖的所有货物,都回想一遍。
“这也是商队买错的东西。当时商队在一片沙漠穿行时,碰见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他用这个跟商队换了一口水喝。本来说好要跟着商队走出沙漠的,结果当天晚上,那人就莫名不见了。”
“我跟商队头领是老相识,这东西是他送我的,公子要是喜欢,就拿去,送你了。”
顾知栀突然有新想法!
是不是除了她,也有其他人无意中来到这里?
那个人能消失,她也能回去吧?
顾知栀心情大好,三包胡椒都没讲价,那几包酵母都按一文一包付了钱。
她还特意叮嘱他:“下次再有这货,您全收了。我在靖王府当差,您到时候跟看门的说一声,是萤烛小筑的明晏买的,就能联系上我。”
货郎呲着牙,嘴角快咧到耳根了,“公子原来是靖王府的人,公子请放心,我买到之后,一定送到。”
接下来,顾知栀和明晏跑遍了整条街,才在药房、香料坊以及众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凑齐了她想要的所有调料。
偶然经过一个肉铺户,看见屠户刚宰杀一头猪,正在那放血。
她低头看小家伙问道:“怕吗?”
明晏摇头,以前他爹做过这种活,他跟着去过几次,出点力气,主人家心善还会送他们一点肉,所以他一点不害怕。
见小家伙神色真的不畏惧,顾知栀立马拉着他凑上去。
他这店铺很有意思,门前支摊卖肉,后院用来饲养,店里边用来处理刚宰杀的牲畜。
买个猪头,竟然要花整只猪的价钱。
而且一只鸡才20文左右,可一头猪要二钱银子呢!
顾知栀摸摸自己空瘪的荷包撇撇嘴,贫穷限制她的想象。
竟然真有人花二钱银子只买一个猪头!
她看见摊子下边有几个竹篓,里边装着杂七杂八的“脚”、“头”、“心”、“肝”、“肾”等等,鸡鸭鹅猪的都有。
“这竹篓里的东西怎么卖的?”
钱屠户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这东西不卖,是我留着喂狗的。”
额……
顾知栀脸颊泛红,厚着脸皮说自家也养狗,跟钱屠户磨了半天。
最终,她花了五文钱,买了那筐“脚”、还有一点鸭肠、鸡胗、鸭胗。
那些内脏,还是钱屠户热心推荐的,说这是他家狗的心头好,餐餐都要吃。
出于做人最后的尊严,顾知栀咬牙买下几块最便宜的鸡胸肉以及一点牛肉边角料。
钱屠户也是爽快人,只收了她35文,见她跟明晏都是个小弱鸡,还给送货上门。
顾知栀把跟和货郎的说法,照搬过来。
正想打道回府,就见人头攒动,纷纷往一个地方涌。
还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顾将军之女正午要在悦仙楼绣球招亲了!”
顾?听见跟她一个姓,八卦属性瞬间上头。
“饿不饿?”
顾知栀蹲下身,发现小家伙手里还拿着那根竹签,糖都吃没了,也没扔。
明晏摇头,饿了的,但是可以忍。
顾知栀在附近的小摊买了一个羊肉馅饼,接过油纸包后塞到小家伙怀里。
“饿了就吃,陪阿兄去前边看看热闹,看完我们就回府,还不好?”
明晏点头,他不肯扔竹签,小手握着它去捏油纸包,粉嫩嫩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知栀不理解小朋友的固执,牵着他往人群那去。
她怕和明晏走散,手抓得紧紧的,还害怕小家伙被挤到,只站在人群外围,没往里挤。
悦仙楼不愧是戎卢第一酒楼,足足有五层高。
顶层最大的房间,窗户上挂着红绸,还贴了喜字,想必新娘子在那里边。
不一会儿,那间门打开,欢快喜乐声响起将现场气氛烘托到极致。
一个穿着花袄,鬓边别着大红花的老太太走出来唱喜词。
文绉绉的段子,说得顾知栀都没兴趣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才从里边走出来。
她手上拿着绣球,站在那转来转去,好像在考虑往哪抛。
顾知栀害怕一会儿人流动起来,挤到小家伙和手里的东西,带着明晏连退数尺,站到一个店铺的房檐底下。
绣球一抛,大伙立即往那个方向挤。
人群中,有个男子突然腾跃而起,用脚将绣球往一个方向踢。
有一就有二,不知怎的,明明是抛绣球,突然变成了一场蹴鞠大赛。
不断有人跳起来,把绣球往某个方向踢。
圈子越扩越大,顾知栀正打算带着明晏回去的时候,一个东西以很快的速度直奔她面门而来。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手先接住了。
等她回过神,还没等她把绣球抛出去,突然有人大叫:“新郎官在这呢!”
她愤怒看向声源,哪个狗在这乱叫!
再回头,几个穿着红衣的壮汉已经往她这方向来了。
顾知栀往人群随手一丢,把绣球扔了。重新牵起正抬头看她的明晏就要跑路。
结果刚才参与抛绣球的人自发行成围墙,将她们堵个严实。
就晚这么一会儿,那几个壮汉已经到她面前了。
她还没等解释,绣球就被人扔过来,她又一次手贱地抱个正着。
顾知栀气坏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非往人脸上扔!
一个壮汉仔细打量她几下,突然高呼:“新姑爷在这呢!”
于是数名壮汉都往这涌,还给她拦住人群,开出一条路来。
“误会,真的是误会!我成亲了!,我还有个六岁的儿子呢!”
顾知栀急得用手指着明晏,生怕壮汉没看见。
被点名的明晏也乖巧配合,小脑袋不停点头。
可惜,壮汉似乎并不在意。
看都没看明晏,对着她弯下腰,用雄厚的嗓音说:“请吧,新姑爷。”
就在顾知栀急得团团转时,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云澈。
她向云澈伸手,“救我……”
话没说完,顾知栀手里突然一空,然后就被壮汉拎着后脖领子直接提起来了,明晏也被人抱着,一大一小就这么被拉进了悦仙楼。
云澈身边的黑衣男子一脸怒火看着他:“怎么回事,这小子哪冒出来的!”
云澈摸摸鼻子,用无辜的语气说:“不巧,那小子正是拙荆。”
男子一怔,随即火气更大了,抓着云澈衣领怒道:“你夫人现在横插一刀,抢了我夫人,这事怎么办吧!”
云澈淡定拽出衣领,抚平褶子,“这婚事又成不了,还能为你拖延时间,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发什么脾气啊。”
男人一听,仔细思考后,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拳头砸向云澈肩膀。
“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果然足智多谋,连弟妹都派出来了,这份情兄弟记下了!”
云澈嘴角轻抽,也没解释。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王妃会在这里!还抢到了绣球!
顾知栀被带进去后,直接被丢进了那件房间。
哐当一声,门被带上,只留下她跟新娘子两个人。
新娘子没盖盖头,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好像还挺满意的,这才要去拿盖头。
顾知栀站稳身子,连忙开口:“误会,真的是误会!”
新娘子转头看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一个女的都感觉身子骨酥了。
“真的!我就是在看热闹的,突然砸过来一东西,我下意识反应而已。”
见她不为所动,顾知栀只好放大招:“我已有妻室,儿子都六岁了,就在外边!”
“那我嫁你为妾。”
她声音清脆婉转,甚是悦耳。
顾知栀大脑飞速运转:“我家特别穷,养不起妾室!”
“没关系,我嫁妆丰厚。”
“我对妻子忠贞不二,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下旁人!”
“无妨,我挂个名分就行。”
啊啊啊啊!顾知栀心里发出土拨鼠叫声,只有最后一招了!
顾知栀拔下簪子,散下头发,大喊:“我是女的!”
见新娘子表情都没变,眼神明显在说,你接着编。
顾知栀抓着新娘子的手放在脖子上,“不信你摸摸看,我没有喉结的!”
新娘子小手划拉两下之后,眉头微蹙。
“残疾也能生子吗?没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命。”
顾知栀抓狂,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抓着她的手按到胸口。
“老娘有胸!我真的是女子!”
新娘子的手真的抓了一下,有些嫌弃地说:“你看着干瘦,没想到身上赘肉还不少。胸口都软趴趴的,也不知道你夫人看上你哪?小白脸吗?”
顾知栀闭上眼,深呼吸。
这世界怎么了!证明自己性别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信是吧,她豁出去了!
顾知栀解开衣襟,将领口敞开,露出里边的裹胸。
“这下你该信了吧!”
新娘子眼睛微微睁大,用手又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顾知栀忍着跳脚的冲动,站在那里白白被人吃豆腐。
新娘子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变了神色。
她扫了眼顾知栀及臀的头发,问:“你真是女的?”
“如假包换!难不成要我把衣服都脱了你才信?”
顾知栀边说还边把领子撑大些,连左边锁骨下都栀子花都露了出来。
看见新娘子目瞪口呆、大吃一惊的模样,顾知栀满意地收拢衣襟。
刚要合上,新娘子突然要上手扒她衣服。
“你干嘛!”
顾知栀捂着胸口往后躲,心想莫非碰见一个女中色狼,不爱郎君爱美女?
新娘子刚要说话,门突然被扣响。
“小姐,靖王说,刚才被我们抓来的姑爷是他的王妃。靖王来接接王妃回府了。”
“你是厚凉宜珈公主?”
顾知栀点头,不知道这女人激动什么。
新娘子目光落在她衣服上,内心纠结片刻,还是放弃了去脱她衣服的念头。
“你走吧。”
莫名其妙!顾知栀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口。
回头看一眼新娘子背影,见她真不打算阻拦,麻溜推开门,脚底抹油,赶紧跑路。
云澈就站在一楼柜台,他身后的“黑乌鸦”手里提着她买的东西,明晏就在“黑乌鸦”身边焦急地伸着小脑袋。
咦~
云澈见顾知栀衣衫不整,娇羞带怯,连耳朵尖都染上绯红的模样,疑惑的往楼上看看,又看看她红彤彤的小脸。
“走吧。”
顾知栀顺从地跟着他出门。
有马车,不蹭白不蹭。
这马车比之前进宫那俩要宽敞许多,但她不想跟云澈坐一起,宁愿挨着明晏,贴着门边边。
云澈见那两只装乖的鹌鹑,半分恻隐之心没动。
“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知栀扣着手指头,喃喃道:“我们出来买东西的,谁想到就去凑个热闹,就被人抓去做女婿了。”
听出她话里的委屈,云澈被逗笑了,差点闯出大祸,她还委屈了。
“戎卢和厚凉积怨已久,顾家满门忠烈,顾将军独女也命丧厚凉人之手。你今日走运,撞见的是顾家养女,但凡是她家别人,公主以为自己还能在这好端端地说话吗?”
顾知栀心脏咚咚咚地跳,面色发白。
难怪刚才那女的知道她身份后那么激动!
在人家眼里,她俩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敌啊!
云澈蹲在顾知栀面前,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满意地欣赏她惊恐万分的表情。
“怕了?”
顾知栀拍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差点小命就没了,能不怕嘛!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千万别开战!
一旦开战,她肯定,不说皇上和面前的狗男人,顾家一定第一个抓她去祭刀!
云澈也不恼,坐回原处,“下次出门,提前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派人跟着你。”
顾知栀拧眉,狗男人这么好心?
云澈笑得特别温柔,但透着股痞气,一看就像憋着一肚子坏水。
“没人跟着,这圣京城里遍地是公主敌人,我总要知道公主被谁剐杀,不然如何跟厚凉交代?”
嗯?”
他尾音上扬,还带着笑意,慵懒的好像死得不是自家娘子一样!
不对!凭什么她死!
还不对!谁是他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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