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薄认真感受了一下规则，感觉谷并没有阻止他。他一抬手从容地释放出自己的‘内相’飞鲸。一条巨大修长的大鱼漂浮在空中，满身鳞甲犹如淡蓝色水晶，胸鳍、腹鳍、背鳍、尾鳍都是渐变的红色。

        大鱼的眼中带有时间沉淀的温润。

        ‘这可比蓝川的飞鲸漂亮多了哦！’梁鹤鸣激动得眼睛都亮了。

        紧随薄之后静黎也释放出他的‘内相’一团如同棉花一样的生物。

        内相是神赋予守山人的力量，可以沟通万物生灵也可以幻化为万物生灵。只要守山人想，他们的内相可以是花、草、虫、鸟，可以是家具、石头、家畜，亦可以是凶兽以及海物。除去人身，只要是这世间有的都可以幻化。

        这些幻化出来的生物由灵元构成。生物幻化大小全看幻化之人自身灵元多少和能力高低。可以有一定实体，也可以虚化不显存于谷特意开辟的另一个地方。

        远处又飘飘忽忽跟来了一大群形态各异的内相。看得梁家人目瞪口呆，这世间到底是怎样的样子，他们已经不能确定了。

        “咳咳！”看着傻愣愣的梁家人，薄清了清嗓子换回他们的注意力，接着说“啊，你们不用太害怕。内相主要是用来沟通万物生灵，方便我们守山人了解山里的树木、山石、花鸟虫鱼、江湖河流等的情绪。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了解它们才能更好地帮助它们。我们守山人主要工作就是照看山川河流万物生灵嘛。”

        梁家人听了，有些能够理解，有些不能理解。梁家和守山人虽然世代亲密还有血缘联系，但因为他们了解的信息有限并不太了解守山人的真实生活。

        理不理解这时候也无所谓了，头顶身姿各异的‘内相’抓住了梁家人的注意力。种类繁多色彩斑斓的巨大异兽让他们一次就饱够了眼福。

        梁家人和守山人的血脉联系那可不是吹的，证据就是靠着那一点血脉梁家人基本上都保留了天生神力以及预知危险的玄妙第六感。现在第六感没有提示，那么就没有危险。

        本着没有危险多看一眼就是赚了的想法，梁家几人大胆地凑近观察，胆子大的还要感受一下幻化出来的异兽们背毛和鳞片是否真实。

        躲在乌家集市内部驱使飞鲸遁禽出来看热闹的守山人们多少都有一些尴尬。在梁家人生出别的想法前，他们将内相化去实体留下美丽的虚影供众人观赏。

        梁家人立在乌家集市与现世的夹缝里欣赏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生物展览’。被幻化出来的生灵五花八门。有鱼，有虫，有小草，还有可以潜游于地脉之中的遁禽。

        它们还可以根据幻化者的意志改变外形改变功能。可以驮着人飞翔，也可以背着人疾驰，还可以于深海中潜游，简直太方便了。

        “哇！”梁鹤鸣和看稀奇的家人不同，她对飞鲸遁禽心动了。小女娃直勾勾地盯着薄和静黎，表达了她很想要这样的一只飞鲸或者遁禽的意愿。通过无处不在的灵元她暂时能和这两人搭上话。

        薄和静黎通过灵元感受到了梁鹤鸣发射的‘脑电波’。想要飞鲸或者遁禽的想法简直表达得明明白白。

        “不行哟。除非你自愿选择离开家人成为守山人。”薄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下。

        这是其他人都无法听见的声音。梁鹤鸣听到了薄说的话。

        遗憾的情绪开始随着灵元在夹缝空间中弥漫，宛若实质的情绪敲打在守山人们的心头。蓝川的感受尤为强烈，他伤心到差一点点哭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薄很是无奈，他同情地拍了拍蓝川的肩膀。静黎调动体内的灵元，他的‘内相’缓慢消散融入这方空间，开始梳理灵元。

        眼见着耍赖不成，梁鹤鸣也不捣蛋了。来日方长，她盯上了蓝川，打定主意以后要经常找蓝川玩耍。就手感来说，那条鱼黑是黑了点，抓起来很方便呢！

        周遭的灵元梳理顺当，一切流转趋于自然。守山人们的内心也恢复平静，他们收起了内相。漫天绚烂在一瞬间消失，夹缝恢复了原本雾蒙蒙的样子。乌家集市就在不远处。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薄准备送几人离开。

        “啊！来都来了。不可以让我们到乌家集市里看看么？”梁士安好悬在最后一刻想起了他的计划。

        “哈哈。”静黎笑了“不行哦。人不可以太贪心。你们走不过去的。”

        “哎～抱着阿留也不行么？”梁士安问。

        “不行。人不可以贪婪。”静黎收起了笑意。

        梁士安也不再坚持。他退后一步，一阵玄妙的感觉之后他们又站在了蓝川简陋的摊位前。

        蓝川没有和他们一起出来。送他们出来的是薄。

        薄调动灵元叮嘱梁鹤鸣道“不可以随便抓蓝川的飞鲸哦。要是一不小心引发大问题，谷大人也会惩罚你的。”

        好嘛！梁鹤鸣又听到了一条单人提示。

        ‘嗯。不抓也可以，以后和蓝川混熟了说不定可以拜托他把黑鱼放出来看看。现在她还小，等到能跑了，双腿自由了，她就可以主动出击，到时候再行动也不是不可以。’梁鹤鸣眯着眼睛想。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们快回家吧。”这句话看似平常实际上薄在其中掺入了微弱的规则。

        听在梁家人耳中如同命令一般。随着这一声快回家，梁家人也没有了逛集市的兴致。几人溜达着往山上走。边走边讨论刚刚发生的事。刚走到一半，本来应该为了守山人幻化的生灵继续震撼赞叹的梁家人自觉地转移了话题。渐渐的这次的经历被扫到了他们记忆的最深处。不出意外这辈子他们都想不起来了。

        梁鹤鸣听着几人的谈话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一切的发生都不带有恶意，反而有一种温和的包容。但是除了梁鹤鸣剩下的人都忘了飞鲸、遁禽以及几十分钟前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梁鹤鸣仍然躺在她小叔怀里往山上移动，小小的脑瓜里全是‘谷是谁？谷是什么？守山人又是什么……’

        山上浩然居，宋仪带着大女儿用过早饭。这会儿正在堂屋里教女儿认字。听见动静就知道梁士玉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他转头笑看几人“可有买到心仪的东西？”

        “没有。”梁士安失望地把秤砣梁鹤鸣还给姐夫“抱着阿留也没能进去。做人嘛，不能贪心。”

        “对啊。没有进去。白雾还是老样子。”梁恩瑾附和。

        “阿兄。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觉。阿兄困么？”梁恩瓕是真困了。他本来平常就起得晚，精力也比不过几个兄弟，还围观了一堆幻化生灵，太消耗精力了。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山君这么一说我也困了。”梁恩瑾也打起了哈欠。

        看着这几个犯困，梁士玉只好叫来阿喜让她带人收拾屋子给弟弟侄儿们休息。

        “阿姊不用麻烦。又不远。我送他们回家休息。早上带他们出来，现在得带他们回去呢。”早上带人出来只随意同兄长们讲了一声，这会儿还是要好好把侄儿们送回家才好。

        “随你吧。阿喜随四郎下去，好生送他们回家。你再来给我回话。”左右住得不远，梁士玉也没有强留弟弟和侄儿们。

        看着几人好好地出门下山，梁士玉才松了一口气。一大早折腾一圈什么都还没干，她也生出了一点困意。

        “哎呦～玉郎我好困。我去睡会儿。阿留和鱼儿你看着些。”梁士玉是真的困了。

        “好。东君放心。”宋仪微笑着目送哈气连天的梁士玉进了卧房。

        时间一点点溜走，一转眼守山人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遵循传统，乌家集市的最后一天向普通人开放，让他们看个热闹过过眼瘾。

        白雾笼罩的乌家集市逐渐清晰，仿佛解开了某种壁障。没有阻碍的乌象村村民扶老携幼地往乌家集市走。

        他们和赶庙会一般拖儿带女地往里挤。年年看，年年还是觉得稀奇，摊位上的货物五花八门，淘气的孩子上手一摸还能看见货物发出彩色光芒。

        有些起了执拗劲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掰定在摊位上的货物。村民们突发奇想生出的各种事故，让守山人看得瞠目结舌。

        每每此时，守山人都在感谢谷大人的用心良苦。集市只有一天向普通村民开放免去了他们不少麻烦。

        梁鹤鸣也跟着梁家人来看热闹。不大的集市到处都是人。村民们来集市主要还是用自家的东西换守山人为他们治疗疾病。

        村民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提了一点东西。有人大方，有人吝啬。梁鹤鸣看到用一个鸡子换取守山人治疗的。

        如此廉价，守山人们也不在意，颇有点有求必应的意思。

        他们确实来者不拒，守山人本来职责就是守护生灵。平日外世界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谷心思善良，偏袒的很是直白，集市开集的期间特意允许守山人使用灵元为外世界人治疗。

        外世界，里世界都属于谷。只是因为世界演化不得不分为两个世界。两个世界最初差别不大，随着时间流逝共同点越来越少差异不断加大。外世界越来越大，规则越来越强，为了不增加外世界运行的负担，谷越来越少插手外世界的发展。

        相比于暴力干涉，她更乐意在暗处观察，轻轻推动世界的发展，就像守着珍宝的巨型生物。

        谷诞生于什么时候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什么时候苏醒意识，却记得怎样创造了有生命的世界。里世界和外世界形成之时，每一次生命诞生的喜悦谷都感同身受。谷天然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善意、怜悯和包容。

        这份爱怜她分成了两半，自由选择自由演化留给了外世界，包容照拂留给了里世界。

        担负太多，让谷随心随意的机会越来越少。谷有时候还是会给自己一个优待，她会奖励自己一丢丢快乐的小乐趣。

        亲近自己的造物，分享自己的快乐是谷为数不多的小乐趣之一。

        梁鹤鸣在嘈杂的集市里感受到了远处不知名的快乐。她笑出了声。梁家人都诧异地看着突然乐得手舞足蹈的小东西。

        “阿留。这么高兴么？”梁士玉亲了亲小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她快乐起来。

        ‘高兴哟！’梁鹤鸣想要回应梁士玉奈何她还不会说话。她想要分享来自世界的喜悦。

        如果她会说话她一定会问谷：为什么她作为梁鹤鸣出生在这里？她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感受到此刻来自世界的喜悦？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与她来自灵魂的联系。

        她的急切谷收到了，没有急于作答。梁鹤鸣只能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温柔，谷拍了拍她的发顶。

        一切像擦肩而过的相遇，下一次还会相遇，这会儿梁鹤鸣只能回归现实中的热闹。

        集市里活泼乱跑的孩子，善意诊治病人的守山人，说说笑笑的小夫妻，杵着拐杖的阿翁阿婆。

        梁鹤鸣收束思绪，又是一个三个月大的胖娃娃。她躺在阿娘的臂弯里享受和家人一起逛集市的热闹。

        “阿爹。我要下来。”梁鲲毅早不耐烦阿爹一直抱着她了。她这会儿完全被村里孩童自由的身姿吸引了。她想要和他们一样。

        “人太多了。爹抱着鱼儿。”宋仪可不想放‘活猴’一样的女儿下地。一放出去就得找好久。

        “木头也自己下地走呢。我比他高。”梁鲲毅指着一个村童道。

        梁鹤鸣偏了偏头不想听阿姊如何说服亲爹亲娘。就这么视线一转她看到了传说中已经定亲的奚白和梁恩璋。没有见识到他们的定亲仪式梁鹤鸣闲极无聊的时候会觉得遗憾。

        ‘不过，还没有成亲大虎就自然而然地在奚白的摊位上帮起忙来。嗯……这是……‘儿大不中留’？？’

        今年的乌家集市在一片热闹中顺利结束。

        守山人离开之前，梁家准备了送别的宴会，夜晚大家依然围着篝火吃肉、喝酒、跳舞。后半夜，村民们也被允许参与。梁家的客院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村民们的通宵狂欢，卸掉青黄不接时节的忧虑，开始了对新一年的畅想，他们将欢乐气氛推到了顶点。

        晨光初现，守山人们早已收好行李，驮马驮牛带着梁家满满的祝福向深山行去。和他们来时一样，天光绚烂，天幕之上各种幻化的生物自由嬉戏。景色之奇不亚于守山神出山时候的盛景。

        不同的是这次蓝川和奚白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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