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卫宫风云5

　　夏绣端着点心进来，看着燕姬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

　　“等吾儿登上君位，再不用忍受这母子分离之苦，把东西收拾了吧。”

　　“诺。”身后随侍的婢女应了。

　　“夫人怎么了？”她看了一下内室，只有几个婢女在收拾东西，并没有见到公子州吁。

　　燕姬见搭话的是夏绣，她手中正端着一大碟糕点。

　　“无事，公子有事先行离去了。”

　　夏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灵姿？”

　　“公子大了，也不再爱吃这酸酸甜甜的东西了，让灵姿以后不必做了。她今天也累了，让她不用过来伺候了，早点回房休息。”

　　“诺。”

　　夏绣看着手中的点心，又看看远处公子州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看来公子州吁和灵姿是无可能了。灵姿的一颗芳心注定错付了。

　　稳了稳神，向正转身的燕姬回禀道，“夫人，现在宫中传来消息，王后病情加重，还吐血了。”

　　燕姬并未停下步伐，“王后病重自有御医照料，本夫人与王后一向不合，去了难免有嫌疑。今夜烟籽宫的宫人不可擅自出去，也不得随意走动，都留在房里，谁敢违背本夫人的命令，本夫人定不放过她。”

　　众人一听,赶紧跪下允诺。

　　这边厨房里的灵姿却不知州吁已经离去了。除了王后的宫殿外，其余的宫殿并没有自己的炊室。烟籽宫的炊室只能做点小点心，要是做上得了席面的菜还是得去公用的炊室。燕姬嫌烟火气熏得难受就选了离炊室较远的烟籽宫。

　　初夏的傍晚，炊室里燥热难耐，灵姿却不愿意假手于人。好不容易做好糖醋莲子，身上已经濡湿一片。走在宫道上，明明是每日要走的路，灵姿却第一次在心里痛恨道路的漫长，只得加快脚程。心中默默念着，“公子，公子…”

　　好不容易回到烟籽宫，灵姿整整妆容发髻，也顾不了许多，快步走进去。原本用膳的榻几上主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两个婢女在收拾餐具。其中一个见灵姿呆呆地站着，认出她是燕姬身边的婢女灵姿。

　　“灵姿姐姐。”

　　“公子呢？”

　　“公子已经离去了，方才才出宫。”

　　“离去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灵姿紧紧拽着托盘，指甲嵌入木制的托盘。

　　“公子说下次抽时间再来看夫人。”

　　“没说别的吗？公子他，他有没有提到我，我的糖醋莲子。”不过是一盘糖醋莲子，灵姿却像费了好大力气举起。

　　侍女想了想，摇摇头。

　　“公子没有提到。不过夫人倒是说公子大了，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玩意了，让你今晚不用伺候了，去房间歇息去吧。”

　　灵姿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汗湿的里衣占在背上，头发也被烟熏得油腻腻的，妆容早已花了。手上的糖醋莲子仿佛有千斤重，这会，由于房中气温较高，糖醋莲子又搁置了许久已经泛黄再不复出锅时的香味勾人。

　　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灵姿姐姐，灵姿姐姐的男孩终于远去了。灵姿闭了闭眼，稳了稳神，端着糖醋莲子出去了。

　　卫宫虽大，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灵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荷花池。

　　公子州吁没出宫之前，这里是他们往日最常来的时候。灵姿找了个隐藏的地方站定，已经记不清楚上次和公子州吁一同前来是什么时候了。

　　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记忆里的小小少年和如今俊美的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熟悉又陌生。

　　满湖的荷花分外娇美。整个卫宫中就这一池荷花，还是当初庄姜初来卫国卫候下令修建的。二十多年过去了，满池的荷花已经长得越发的好，显然是有人一直在精心打理。

　　初夏的风吹过来，落在皮肤上，一阵阵凉意。夜晚降临有露水落下来，微风拂过，满池的荷花在微风里摇曳，荷花和荷叶里落满了水珠，摇摇晃晃，似落非落。也吹皱了满池的碧水，就像灵姿此刻的心情，浮浮沉沉。

　　灵姿拿了一颗糖醋莲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凉透的糖醋莲子，果真不好吃。不知不觉泪水溢下来，散在莲子里，味道更加苦涩，难以下咽。

　　时光终究带走了许多，在往昔的记忆里不愿走出来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连总管奉命守在武平殿外。心里却在安安咒骂，不知道那钟不离死到哪里去了，只余下自己应付君上的满腔怒火，君上可是连晚膳也没用。

　　老远就见到一个人影急冲冲的冲过来。连总管费了好大的劲才拖住她，不让她往里冲，“君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总管大人，劳烦你禀告君上，王后呕血晕过去了，至今未醒。”见连总管拦住自己，芷落急的快哭了。

　　趁着宫门口的灯，连总管才认出是往后身边的芷落。“王后晕过去了还呕血。可是，这，芷落姑姑，你等一会。”连公公看看芷兰，又看看殿内，终于一咬牙，冲进去了。

　　“君候，长乐宫婢女来报王后方才晕过去了，看样子挺严重。听说还未醒来。”连公公望了望君候的脸色。

　　大殿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星火。卫候姬扬坐在黑暗里，连总管看不出他的表情。

　　“去城西请一位叫子榛的医女为王后诊治，寡人就不去看王后了。”

　　“诺。”

　　大殿里很空旷，卫候的声音有着微微的回音。声音很平和，连总管听不出情绪，默默退出去了。

　　“暗影。”

　　“属下在。”

　　一个黑影出现。赫然是晌午踢开依离的暗卫。

　　“有什么情况？”暗影把一份密封的绢帛放在为卫候面前，又无声的退下了。

　　“芷落姑姑你先回去吧，君上已经吩咐下去为王后请医女去了。”连总管冲芷落摇摇头，示意卫候不会亲自去看王后的。

　　实在无法了，芷落只能满眼通红的回了长乐宫。来的时候长乐宫已经人仰马翻，这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两匹马在朝歌城内飞驰。一匹向着城东，一匹向着城西。朝歌是卫国的都城，王城之中，君候脚下，谁敢纵马。这马一路飞驰毫无停歇之意，马背上的人身穿盔甲。有人认出是卫宫中的侍卫，路人纷纷让路，无人敢阻拦。

　　终于，一人一马在太子宫前停住。朝歌历史悠久，所占面积极大。卫宫在城中央，太子宫在城东，尽管一路飞驰仍用了不少时间。来不及歇息，来人便翻身下马，直往大门而去。

　　太子宫的守卫熟识宫中侍卫的着装，但仍不放心，“敢问这位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来人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奉王后之命前来。”

　　守卫一见令牌，马上行了一礼。“小人即刻通知太子。”

　　太子姬完正在铜雀宫中与太子储妃齐媛用膳。齐媛也是个美人，她的姑姑庄姜当年是天下第一美人，齐媛生的与庄姜有七分相似，整个姿态美好的也是举世无双。长发如瀑，鹅蛋脸，一双美目璨若星辰，肌肤雪白。修长的身材上裹着一件冰蓝色丝衣，外罩一件同色系外袍，腰间束着白色丝带，明明是不同的两个色系，却被齐媛演绎的完美。也越发显得腰肢纤细，胸部高耸。

　　姬完不时为齐媛夹些菜，齐媛见姬完脸上的表情很温柔，心里也愉悦的紧。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是笑意，红唇一张一合，努力吃下碗碟里所有的菜。

　　“太子宫中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快些去吧。”侍卫看了齐媛一眼，话锋一转。听到侍卫来通报，姬完立马放下碗筷，“媛儿，你先吃。晚上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姑姑出了事？”庄姜是齐媛的姑姑，这个时候卫宫侍卫这么紧急的前来，直奔太子宫，莫不是是姑姑庄姜出了事。“妾要一同前往。”

　　“媛儿，你现在要好好养着身子。不是母后出事了，只是卫宫中有些事父候要孤去处理。”太子姬完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齐媛也没心思再用饭，只是站在门边不停用手轻抚着小腹。“把膳食撤了吧。”

　　齐媛的贴身宫女杏儿和芸儿是齐媛从齐国带来的陪嫁，“储妃，你都没吃什么，再用一些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一刻钟前，齐媛望着丰盛的菜肴吐了许久。后经医女查看才知齐媛已经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这段时间，事情颇多，齐媛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请人诊脉，过了近两个月才知晓。

　　“孤吃不下。”齐媛摇摇头。

　　杏儿走过去把她扶到榻上倚着，给她揉腿。

　　“芸儿，你去膳房煮碗燕窝莲子粥过来。”

　　芸儿哎了一声退下了。

　　太子宫侍卫长莫倾跟在太子姬完身后，姬完想了想对他说出实情。

　　“莫倾，母后吐血昏迷，孤现在去王宫，你留在太子宫务必保护储妃的安危。”

　　“属下还是和太子同去吧，太子一个人进宫太危险了。”莫倾不满姬完给自己分配的任务。

　　姬完拍拍莫倾的脊背，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储妃她有孕了。”

　　莫倾瞳孔放大了一下，把姬完送到太子宫门口，双手捧着剑像姬完行了一个大礼。“太子殿下一切小心。”

　　“孤会的，驾。”飞驰的马匹带起漫天的尘埃。

　　莫倾回过头就看见储妃齐媛站在门口的石榴树下，痴痴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太子和储妃许是会幸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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