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沈芋被舒严拉回去时,脚崴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还是舒严及时的将她捞起来。
一手扶着他结实的手臂,另一只手被他拉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沈芋体型偏瘦,黑呢子大衣几乎将她完全裹住,热乎乎的暖意从他身体中散出,温暖极了。
他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摩挲,淡淡的目光落在她扬起的嘴角上,沉静的看她。
沈芋歪了歪头,笑容中带着些疑惑。
昏黄的路灯下,舒严的影子拉的细长,沈芋稍稍低了低头,便看见地上的影子。不光是舒严的,还有她的影子,相拥在一起,似乎有些甜蜜。
抿了抿嘴角,她伸手,两只胳膊都塞进他大衣里,环住他的腰。
很瘦,却也很结实,更重要的是,很温暖。
再抬头时,脸颊微红。
她抬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安静。
舒严目光也很平静,顺手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的身体,衣服并不能盛下两个人,她不得不紧紧的贴在他身上,才能被他完全抱住。他眼梢含了笑意,一手还扶在她腰间,一手抬起,轻抚她额前的碎发。
动作温柔。
虽然一直觉得他心里其实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冷漠,可真当他动作如此温柔的时候,沈芋的心静止片刻。眨了眨眼,迎上他淡淡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他常年不笑几次,更别提带着暖意的笑。
沈芋静默。
小心脏飘忽了几下,她低了低头,故意去看手表,道:“怎么不走了?”声音不像平时那般冷静。
舒严没回答,手还抚摸着她长发,眸光未动,心里却在斟酌想要说的话。
表白?说喜欢她?好像没什么意思。他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实用。
舒严沉默两秒,用力握住她的手,低头覆在她耳边,开口时,声音软了许多:“沈芋。”
这一声“沈芋”,叫的她心神荡漾。
心脏绷紧了一下,回应似的捏了捏他手心,牵起唇,笑容温和。沈芋情商不算太低,联想到方才在KTV的事情,她隐约察觉到他要说什么。虽然她也很想听,但真到了这时候,却又有点紧张,心像是高高的悬在空中,没有着落点,痒痒的。
记得第一年刚入校的时候,校级晚会出了问题,临时抓她上去做主持人,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沈芋低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没应。
舒严身子慢慢直起,呼出的气息逐渐远离她的耳根,心脏骤然跌了下来。前者抬头时,正好瞥见她挂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弧度刚好,眼里水波正浓。她的笑容永远都让人觉得舒服,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太温顺。
手从她头后环过,压在她右肩,自己的头靠上去,轻轻摩挲。
两颗火热的心脏靠在一起,连节奏都是相仿的,跳动的力量一次大过一次。
沈芋半倚在他身上,紧张的情绪更浓。
舒严空着的手顺势捋了捋她耳旁的头发,轻轻吻住她露出的耳朵,离开。
他还在斟酌应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姿势维持良久,他才低低的开口:“沈芋,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声音愈来愈低,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震了震,他顿了两秒,再开口时,弯了弯唇,“嫁给我吧。”
与其说些喜欢之类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话,不如顺便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
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体早就很诚实的默认了和沈芋的亲近关系,所以那晚做那种事时才会自然而然。他也不觉得这样快,相反,他现在觉得因为自己的迟钝,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恍然听到这句话,沈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从没指望过舒严能直白的说喜欢她,她一直认为只要他心里有她就足够。甚至刚刚在一起那两天,她已经做好了将来是她向他求婚的准备,可刚刚……算是求婚吗?
她怔了两三秒,心脏跳跃的速度逐渐快过抱着她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在说了那句话后,心跳却逐渐归于平静。
脑袋迟钝了几秒钟,她用全力伸手推开他,舒严微微一怔,松手时还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他低头挑了挑眉,略有不解的看着她。
沈芋看着他笑:“我可是不离婚的。”
愣了一下,他再次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恩,就算离婚,财产归我,我归你。”
沈芋咬住下唇,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抬头,月光袅袅,时光正好。
她用力抱住他。
再往家走时,沈芋脚下变得十分轻快,拉着舒严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几乎是蹦跶着往前走。倒也不是她不稳重,只是现在夜深人静,没旁人在,她又刚刚经历了人生中……她没法不开心。
舒严却比她镇定的多,确切的说,他好像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慢悠悠的任她拉着,偶尔被她拽急了,眉头还会皱一皱。
沈芋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吐槽:“刚才你求婚的时候可是很温柔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舒严:……
他很克制的抬了抬眼:“所以?”
她伸手点点他的肩:“你刚才的话我可都录音了,别想睡了就跑。”
舒严的眉头高高的挑了起来。
睡了就跑这事他没想过,不过……录音?
沈芋微笑:“几千年都听不到一次的话,你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手机的录音功能还是蛮好找的,刚才那情况,谁都知道你要说什么吧?”
她原本只想录个他说喜欢自己之类的话,却没想到钓了个大鱼。
两人停下的位置,正好在小区门口,舒严看着她咬牙,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前方却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孩子,只穿着毛衣的男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出现的很突兀,舒严甚至没留意到他的脚步声。
一个小男孩半夜两点忽然跑到自己面前,沈芋着实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孩已经先叫嚷起来:“叔叔,那边有人要跳楼,你快去看看。”他越过沈芋,直直的奔向舒严,也不等舒严说什么,直接过去拉着他往小区里跑。
舒严拧眉看了这个孩子半晌,心沉了一下。
跑进小区拐了两拐,果然看见一幢楼下围着十来个人。有分局穿着制服的探员,还有半夜睡觉被吵醒的居民,他们裹着羽绒服,抱怨似的抬头看着六楼的某处。
舒严住的小区都是小高层,三十多层楼,若不是六楼窗口坐着个男人,一时间并不能分清哪是六楼哪是七楼。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不满的抱怨:“大晚上的吵什么啊,到底跳不跳?”
第一个人开了口,像是给其他人壮胆了一样,纷纷埋怨起来,更严重的,还有人直接仰头冲着六楼喊:“你到底跳不跳?有本事摔死拉到!”
人群乱成一团。
有探员上前呵斥他。
舒严却猛地停住。
脑中嗡的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方才喊话的人,胸口忽然梗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男孩又回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跑,他才恍然回过神似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只是这次脚步慢的异常。
他皱着眉,抬头凝视坐在六楼窗口的男人。
今晚的月亮虽然朦胧,却比往日都要大上许多,从舒严的角度看,月亮就好像倒挂在高立的梧桐树上。
而树边,就是男人坐着的窗口。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渐渐的,呼吸也开始不是那么顺畅。
他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毫无征兆的,男人忽然回过头,跃身而下。
四周一片惊呼,紧接着,是重物砸到地面的声音。舒严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男人,从他跳下的那一刻,身子在空中坠落,一直到他落到地面,从未离开。
头正好砸在石砖上,鲜血四溅。
红绸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出,摊开的面积越来越大,而男人的眼睛,还不甘的睁着。他眼睛看着的方向直冲着舒严,就好像直勾勾的看着他,怨恨的看着。
他看着舒严,舒严也僵在原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太像。
腿一阵一阵的发软,眼看着男人的血液已经漫到脸下,一路往舒严在的方向淌,他不想再看,可怎么都挪不开目光。就好像此时此刻,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
事实上,不光是身子,连思绪都控制不太了。
眼前都是一帧帧他再也不想经历的画面,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
他的失态持续到沈芋抓住他的胳膊为止。
费力偏了偏头,看见沈芋的那一瞬间,身子像虚脱了似的,若不是沈芋及时的扶住他,他身子险些向前跌去。
分局的探员在疏散围观群众,走到沈芋面前时,沈芋拿了证件出来。她隐约觉得舒严很在意这件事,便提出上楼,也就是跳楼男子的家里看看。
她回头看了眼脸色愈来愈差的舒严,觉得他不适合跟着一起上去,便让他先回家休息。然转身的瞬间,胳膊却他拉住,他费力的抬头,好像在看着沈芋,目光却又没什么焦点。
开口时,牙齿还在打颤:“我也去。”
沈芋有点放心不下,然看他坚持的样子,只好点点头。
跳楼男子家中也有两名探员,据他们所说,跳楼的男人已经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情绪一直不稳定,坐在窗框上大哭大闹,这才把楼下的那帮人都引了出来。他们接到报案后赶过来,这期间一直在做疏导工作,男人情绪原本已经稍微稳定,可刚刚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跳了下去。
不知为何,听到探员这么说的时候,沈芋猛地想起方才在下面起哄的人。
快点跳,快点死。
方才听到的时候,她心里就凉凉的,却又无法去指责什么。
他们把别人的生命当成自己的乐子,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让一个人做出极端的决定,却还不自知。
这名男子当着探员的面跳楼,确定无疑是自杀,没再有什么好调查的。自杀的原因也很容易查,男人原本经营一个小店铺,店铺虽小,但收入却不错,否则也不会买的起这个小区的房子。
可短短半个月内,先是小店销售量迅速下滑,家中老人又突然病重,大量的医药费很快让男人倾家荡产,小店也经营不下去了。最最要命的是,老婆不想跟着他受苦,带着儿子跟着初恋情人跑了,男人这才知道,自己的老婆跟初恋情人一直都有联系。
前几天他拿着儿子的头发去医院做DNA鉴定,明天出结果。
现在结果还没等来,人先没了。
在男人家的时候,舒严始终站在客厅凝视着男人跳下去的窗口,一步也没多走。
沈芋从窗口往下探身看了看,男人的尸体还没被移走。
回头,见舒严脸色实在不好,便没再多留,拉着他回家。
拽他走时,他还一直锁眉盯着窗口看,他力气大,沈芋废了好半天才拉动他。
回到家后,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这一晚沈芋睡的很不安稳,模模糊糊睡去,刚到四点,又被“嘭”的一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房间内安静极了,周小童趴在床边的一角,睡得很安稳。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闷响。
这声音沈芋以前也听过,好像是……舒严砸床的声音。
她迅速起身走出房间,推开舒严卧室的门,往里看了看。
舒严房间的窗帘是黑色的,唯一一点月光也被结结实实挡在窗外,房间内黑漆漆的,只隐约能看到床的轮廓。沈芋走进去关上门,摸着黑走过去,眼睛重新适应黑暗后,床上的人渐渐清晰起来。
舒严紧紧皱着眉,眼珠快速旋转,人还没醒,额头上却全是虚汗。
他握着拳,手放在被子外面,因为拳头不断地捏紧,胳膊在微微抖动。
看起来像是在做恶梦。
沈芋皱起眉,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纸抽,拿了两张餐巾纸,伸手想去擦舒严的额头。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额头,胳膊便被他一把抓住,紧接着,他睁开眼,死死的盯着沈芋。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舒严绝不会让人随随便便接近自己,沈芋也不惊讶,她手腕被他擒住,没挣扎,只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在看清沈芋的脸后,舒严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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