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拥抱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不过第二日，肖巧云与青月的事情便传遍了凌仪。
林柔儿被张绍照顾得很好，五日后，待她的病彻底好了，张绍才将此事告知于她。
同日，金洛办事归来，去找掌门回报完情况后寻了大师兄带掌门的话，也跟着一起听见了。
于是乎在傍晚之时，二人便怒气冲冲地来到孙莹房间，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无奈的张绍。
“莹儿！”
孙莹哪有听过林柔儿这般生气的样子，一下子吓得水喝进了鼻腔里。
“咳、咳……”
真是难受得紧。
“你们三人，怎么突然来了。”孙莹掏出帕子擦了擦。
“肖巧云和青月呢？”金洛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一进屋便找起了人来。
“她们二人这几天日日早出晚归的，我都没见她们几回。”孙莹放下茶杯，无语地看向金洛。
“自然，若是我是她们二人，我也没有颜面再面对莹儿姐姐了。”林柔儿连忙一把拉过孙莹的手道：“莹儿姐姐，为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听说方师傅还给你上了地锁……”
“什么？！地锁？”金洛不敢置信地看向孙莹。
孙莹连忙摆了摆手宽慰道：“无事，好在掌门当日夜里便替我解了，此时还得多谢张绍。”
众人一同看向张绍，倒是把张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额，掌门交代我的，莹儿姑娘身份特殊，若是出了什么事定要及时告知他。”
金洛听得这话立刻倒是产生了好奇道：“莹儿，你……莫不是哪个官家的小姐吧。”
“金洛你得了吧，哪有官家的小姐像她这样举止粗糙的，至少也得像柔儿一般才是。”张绍忍不住冷哼道。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林柔儿忍不住掐了一下张绍道：“莹儿姐姐是江湖儿女，不拘泥于小节罢了。”
金洛听得林柔儿这般一说，又是问道：“难道莹儿家是什么武学大家？”
孙莹立刻尴尬地卷了卷帕子，勉强一笑道：“算，算是吧。我们家人不让我随便对外说家中情况。”
金洛见孙莹此番动作，还当她是害羞，连忙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便再问了。”
其余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肖师姐日后在凌仪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吧。”林柔儿思索着。
“活该，谁叫她们二人如此恶毒。”金洛暗啐。
孙莹叹了口气，坏人变好只需要放下屠刀，但是像肖巧云这般装了一辈子好人的，怕是难以翻身。
“不过，这事儿多亏解掌门了，不然我怕是真难以翻身。”孙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
“掌门真真是待你极好，我本以为掌门至少要第二日才能回来，没想到大半夜便来救你了。”张绍一撇嘴，似是极为不满解兰卿的做法。
林柔儿掩嘴笑道：“若是莹儿姐姐出了什么事，掌门可是难以对她家人交代了。”
“确实。”孙莹点了点头。
“话说，掌门都没有寻过他的家人吗？”金洛不禁八卦着。
张绍摇了摇头道：“自打我认识掌门起，掌门便从未提过此事。”
孙莹垂眸，关于解兰卿的身世，他还是不要知晓得好。
“若是我到了掌门这个年纪，家里人定是要日日催着我娶妻找媳妇了，有时候决然一身倒还自在。”金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说来，掌门就真没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家吗？”林柔儿也好奇得八卦了起来。
张绍细细想了会儿道：“倒是真有一件事，是关于翡翠楼唐姑娘的，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
金洛连忙道：“翡翠楼的唐姑娘？那不是那个有倾国之姿的妓子吗？”
“是。早些年，掌门无意中救了她，唐姑娘便一连投怀送抱了好几日，谁知掌门一点也不为所动，唐姑娘还说我们掌门就像块没有心的石头一般。”张绍摇了摇头。
金洛不禁感叹道：“以那唐姑娘的姿色，莫说是投怀送抱了，许多男子看一眼便心神荡漾。”
本来听着解兰卿的八卦听得孙莹还乐呵呵的。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投怀送抱？不为所动？
可是，明明那日他的心跳得这般的快！
若是醉酒那日是她听错了，但是她被罚那日的晚上，她定然是不会听错的。
……
待三人走后，她直直地跑向了风清院，一把打开了书室的房门。
书室边上的油灯因着她突然开门的缘故，火苗抖动了几下，似是诉说着对她的不满。
解兰卿正在写着什么，见到进来的是她，手中的笔不由得顿住了。
“不是让你，不要再来此处了吗？”他垂眸，将手中的笔搁至笔山上，声音清冷。
孙莹冷笑一声，看着他桌上抄得密密麻麻的诗经道：“解掌门，我可不记得你这么爱看诗经。但是……”
孙莹走至他的身侧，拿起桌上那支毛笔幽幽道：“但是我知道，你在遇到心乱之事时，会有抄书的习惯。”
解兰卿终于抬眸看向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错愕。
“怎么？我说对了？”
孙莹淡淡一笑，将毛笔塞至了他的手中。
她用着最甜美娇俏地声音对他道。
“解掌门，我还知道一件事，你帮我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解兰卿双唇紧抿，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闪躲。
“怎么，是有什么亏心事不成，连看我也不敢看？”
孙莹伸手，抚上他如冠玉的面颊，一字一句淡淡开了口。
“解兰卿，你是不是喜欢我？”
‘啪。’
他手中的笔杆应声而断。
笔尖残留的墨汁撒在了他方才书写的诗经上，划出了一道不规则的弧线。
孙莹连忙惋惜道：“哎呀，这么上好的一支笔，真是可惜。”
待孙莹说完，解兰卿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嫌弃地将笔丢在了一旁。
“你出去。”他淡淡开了口，嗓音中却是藏不住的轻颤。
“我出去可以，但是我想知道答案。”孙莹撑住台面，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解兰卿如此仓皇的表情。
来之前，她也许只有六七成的把握，但是，见到他这般的表情，她便有了十分的把握。
他，就是喜欢她！
在书中，林柔儿与他是一个门派的，所以林柔儿可以在他的身边慢慢等，等到他反应过来。
但是她不行。再不久，她便要走了，这一走，怕是山高水远不知何时能相见。
“上次，我对你表明心意，你之所以将我赶出院子，是不是因为你也对我动心了，无法面对于我？”
……
“你那日来救我，说是因为我的身份，其实不过就是担心我罢了是吗？”
……
“还有今日你抄诗经……”
……
“够了。”
解兰卿的这两个字说得极轻，但是孙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他的眼睫微颤着，甚至连抬眼看她都不敢。
“都是我的错。”他讷讷地开了口，满脸的愧疚。
见到他面容上的愧色，孙莹一直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
孙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又何错之有？我们二人不过是世间的俗人罢了，互相爱慕难道还有错？”
解兰卿微微摇头，声音悲凉道：“我们二人，便是错的。”
窗外忽然北风阵阵，风将方才虚掩着的门吹得吱呀作响。
“我知晓你对门训的重视，可是，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你的回答。”
孙莹神情悲切地看向解兰卿苍白的面容。
她知晓门训的重要，她也知晓身为古代背景下解兰卿对于那句誓言后果的惧怕。
她只是……
想听见他的一个答案。
“对不起，莹儿。”
解兰卿的嗓音颤抖得厉害。
他说不出口，他无法说出口，他……不敢说出口。
往日的幕幕温情此时都仿佛刀刃一般割着他的身体。
忽的，一滴水落在了纸上，与他方才洒落的墨迹溶出了一朵黑色的花。
解兰卿抬头，见到有泪正从她的眼角落下。
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幕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明明是生命垂危之时、明明被这么多人针对、明明被姚燕山污蔑，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他唯一见她哭过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她见到自己背上的伤痕之时，一次便是……
现在。
她不过流泪过两次，两次却都是因为自己。
他抬起指尖，轻轻拂去她的泪水。
北风大作，一阵风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顿时，屋内漆黑一片。
一瞬间的黑暗让孙莹无法适应。
她想抓住桌子，好让自己有些安全感，却一下摸了个空。
明明桌子方才还在这里呀，孙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忽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随之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沁在鼻尖的梅香让她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解兰卿，我讨厌你。”
孙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没有任何的回复，解兰卿只是收紧了些抱住她的力道。
第一次，孙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也能这么安心。
“能不能……不要……放开我。”孙莹哭得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解兰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让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对不起。”
他低低地说着。
“那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即便是如此，孙莹依旧死不了这条心。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
好！
孙莹一把推开了解兰卿，摸了摸泪水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多谢解掌门这段时间的……照拂，这个还你。”
说着，她摸索着从腰间将香囊取下塞进了解兰卿的手中。
“你从刀下救了……救了我一命，我也……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我们……两不相欠。”
解兰卿紧握着手中的香囊，听着孙莹疙疙瘩瘩地将话说完，心中说不出的心疼。
他抓住她的手难过道：“为何要两不相欠。”
孙莹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忍住了哭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菱花与凌仪，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纠葛了，免得坏了门训。”
说罢，她转身走出了书室。
解兰卿方才被她拽过的衣襟中，赫然露出了帕子的一角，上面绣着的是朵朵针脚不齐的桃花。
孙莹离开凌仪的那天，金洛让她一定要有空便给他写信，孙莹笑着答应了。
张绍与林柔儿是知晓孙莹身份的，也只是说了一些体面话。
自打那日起，她便再也没有去找过解兰卿，解兰卿自然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那夜的那个拥抱，仿佛就是一场梦一般的虚幻。
她，该回菱花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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