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爬满后背的伤
“奇怪，又睡着了。”李砚苒醒来天色已经昏暗，也许是家里清净，她现在感觉不到周围涌动着魂元的嘈杂。无法控制能力的时候，白色光点总时不时扰乱她的心神，挥之不去。“很多天没好好合眼，怎么从昨晚开始感觉到困倦了。”
李砚苒突发奇想试着感应了一下顾渊的位置，白色光点告诉她，顾渊正坐在靠近玻璃门一边的沙发上。她光着脚轻声下床偷偷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他坐在那里翻看着什么。
刘海挡住了顾渊上半张脸，他正想伸手理一下时，发现了偷看他的李砚苒，“醒啦。”
被逮个正着的李砚苒还在震惊于自己能借助魂元透视的怪异技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顾渊放下册子走近李砚苒，推开了只露着一条缝的房门，问她看过手机没，李砚苒完全没听见，盯着顾渊脑门上的白光，心中默念“开，关，开，关，开，关。”白光随着指令出现又消失。
顾渊笑她睡魔怔了，一把拉过来捏她的脸，“李砚苒！看手机！”
“我看了我看了！”李砚苒终于听到顾渊在喊她，连声应着，“你是说我加入池唐的消息对吧？”
“还有我的那条。”顾渊手里加紧了力道把李砚苒圈得更近了，两人保持着危险又暧昧的距离，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李砚苒知道他这是在提醒，他已经表白了，但还没收到李砚苒正式的回应。
顾渊视线追着李砚苒躲闪的眼神，看穿了她的心虚，“你有顾虑。唐海鱼，是吗？”
“我们都清楚阿鱼的心意……”李砚苒急于解释。
“我可以理解为，只是因为唐海鱼，你有所顾虑，但你看得清自己的内心是喜欢，这样吗？”
是这样吗？如果唐海鱼从未喜欢顾渊，李砚苒能够坦荡地对他说出“我也喜欢你”这五个字吗？李砚苒迟疑。还有一个因素在左右她的判断，若不是顾渊与蒋析何相像的眉眼，他也许根本不会出现在她家里。
“没关系，你可以晚一点回答。”顾渊松开了她，回到沙发继续看起那叠册子。
蓦然拉开的距离，就像是睡梦中被突然的坠落吓醒，李砚苒怅然若失。
“《运动会》的下一期定在清晏街市，明天唐海鱼他们也会到三清来跟拍摄。”顾渊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砚苒也想起唐海鱼在信息里说的，“要是她明天就到三清的话，一定会跑来这里，那顾渊住在我家的事情岂不就要暴露了？”
李砚苒正在慌神的功夫，顾渊补充道：“所以我马上会搬去酒店。”
顾渊依然低头拿记号笔在册子上圈画着，是《运动会》下期录制的台本。
顾渊说要搬走，李砚苒竟冒出了挽留的念头，可却没想好借口，“你在我家蹭住一天，做顿午饭就想抵消了？”
顾渊连头都懒得抬，手指夹着笔比了个“二”，然后指了指餐桌。原来李砚苒睡着的时间，顾渊连晚饭都做好了。
“顾渊。”
“嗯？”
“你生气了吗？”李砚苒乖顺得挪到顾渊面前，她明白自己唯唯诺诺、不敢直言喜欢他的样子真的很令人上火，惹得顾渊不想与她多言语。
“你紧张什么？”顾渊终于赏了她一眼，挑眉反问。
“明早再走吧？我还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李砚苒估摸着唐海鱼这个大小姐绝对不会委屈自己赶什么大清早的航班，况且录制是在后天，明天到了也没事要做，最早下午才会抵达三清，所以希望顾渊能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她始终不可能让顾渊一直留在她家，即使顾渊不介意让唐海鱼知道他们的事，毕竟他团队的人，造型师、化妆师等等都要来，也不方便搞得人尽皆知，所以搬还是得搬走的。
李砚苒打的小算盘顾渊都接收到了信号，挽留之意一目了然，他放下笔，露出阴谋诡计得逞的坏笑。
“好啊你顾渊，挺能演啊！”李砚苒意识到自己是被套路了，张牙舞爪地要掐他脖子，被顾渊死死钳住两手不能动弹，“别闹别闹，我马上就看完了陪你吃晚饭。”顾渊道。
唐海鱼想要的池唐工作室，唐圳声自然不会怠慢，能拉的人全被拉去帮忙，该搬运的、该打扫的、该整理的都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唐海鱼与大家都道了声“辛苦”，给了邢秘书一笔魂元，打发他们赶紧去吃晚饭。此刻她正踩在椅子上给工作室的墙壁挂满顾渊的海报。
“怎么不一起去？海报明天挂也行。”javelin问她。
“看你还没忙完，陪陪你，反正我也不饿。”
javelin复查着邮件看看是否有遗漏，突然发现了一条下午五点的加标信息，“海鱼啊，刘导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javelin一目十行看完了邮件内容。
“刘导？哪个刘导？”唐海鱼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还在不紧不慢地贴着。
“《超新星运动会》的刘以茗导演！我的祖宗啊，你快下来看看吧！下期飞行嘉宾本来请的uni，人家档期不空，刘导邀请了李砚苒！”
“什么什么什么？”唐海鱼从椅子上跳下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李砚苒？刘导邀请李砚苒？为什么要请我们家摄影师？难道是因为今天的那条热搜？以前有摄影师上过《运动会》吗？”
javelin无暇理会唐海鱼一连串的问题，嘱咐道：“我确认下条款，你马上加一张机票，李砚苒明天得和我们一起飞三清。”
“二哥在三清呢——可是不用先问她愿不愿意吗？二哥很有可能不想上节目的……”
javelin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已经回复确认了。”回头见唐海鱼还楞在原地，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样的机会你还是替你二哥好好把握吧，上过这档综艺之后，她的身价能翻好几倍。”
“哦是哦！”唐海鱼茅塞顿开。
“还不赶紧把台本转发给她。”说完javelin又拎起电话拨通了刘导的号码，“刘导您好，我是池唐工作室的javelin……”
可是唐海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收到javelin的指示，“我的天哪，二哥凭借今天的一条热搜直接变为能上《运动会》的爆红icon了！感谢刘导火眼金睛挖到了我们家李砚苒这个宝藏，以后顾渊加李砚苒两个，一定能让我唐海鱼赚得盆满钵满，嘻嘻嘻……”幻想完发财的唐海鱼拿出手机，又开始刷今天已经霸屏的李砚苒的消息，满脸都是自家娃有出息的骄傲与欣喜。
另外一边的顾渊也正坐着继续刷白天没看完的爆料，李砚苒吃完饭刷好碗洗澡去了。
其实李砚苒的履历干净得很，新闻专业毕业后直接进到了progy总部，两年来负责品牌账号视觉设计，同时屡任新品发布摄影，偶尔也会被借去别的品牌帮忙拍摄。网友们没有挖掘出什么顾渊所不知道的内容，顾渊很是懊恼，本想借着大家的侦探能力获取些她过往的信息，以便多了解下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朋友。
顾渊继续向下翻着，留意到一个名为“大学毕业才两年，李砚苒凭什么踩着众多前辈飞黄腾达？”的话题，里面的议论在众多热捧李砚苒的呼声中唱着反调。
“她有什么后台吗？人家不都得在实习或者助理的位置熬个两三年？她一毕业就能进大公司，还能直接负责操刀。说她没有大人物给她开后门谁信啊？”网友a说。
“即使家里没背景，也有可能交易来的吧？她也确实有那皮肉资本。”
“据说是张萧华钦点御用，要是照楼上这么说，也太刺激了吧！我打赌她是张萧华私生女。”
……
各种猜测污言秽语不堪入目。但有一事实不可否认，李砚苒非视觉艺术科班出身，能仅用两年时间成为业界首屈一指的摄影师，与张萧华的力捧脱不了干系。虽然之前就知道李砚苒大学毕业能直接受聘于顶尖奢侈品牌，定有超乎常人的某一特质，可顾渊没想到，她竟是张萧华钦点御用。
两人之间不可忽视的关系，令顾渊更加坚信，这次李砚苒上头条的手笔，应是有张萧华的参与。作为张萧华的爱徒，即使发现她的创作跟自己所执掌的品牌理念不再契合，为她另寻一条明路也是自然之举。
想起上午还与李砚苒提起自己杀了张萧华的梦，顾渊心中隐隐不安，这么一来，因为张萧华的缘故，他们岂不是站在对立的两个阵营？当时她凝滞的表情，和后来又故作轻松的反应，让顾渊以为只是被他阴暗的一面吓到，实则是尴尬和提防么？
热点已发酵了几个小时，议论的方向五花八门，除了针对李砚苒的话题，消息还被解读出了新的走向。有人猜测，身为progy“亲女儿”的李砚苒空降到顾渊工作室，也许是顾渊接progy代言的信号，原始消息里面“强强联手”指的并非顾渊与李砚苒，而是声广与progy。
至此，顾渊的粉丝元宝们纷纷跟帖。
“哥哥，求你代言便宜些的品牌啊，progy我真的买不起啊！”
“正好想买他们家的手包，又给了我一个下单的理由！”
“咬咬牙用攒了三年的魂元支持一下。”
“虽然progy很符合老公这么贵气的定位，但无奈没钱只能声援一下老公了。”
粉丝似是已默认这一代言成事实。顾渊冷笑自己被张萧华算进了棋局，一条李砚苒的消息步步为营，达到了合约未签先造声势的目的，让他骑虎难下。“该死，我自己还回复了。呵，以后请多指教，李砚苒，这所有的一切，你早就知道吗？或者说，你都参与了吗？”顾渊极力想要摆脱怀疑李砚苒的念头，可一个个场景闪过，顾渊从张萧华的酒会离开时遇到了李砚苒，演唱会后台遇到张萧华，飞机上又遇到李砚苒，座位在一起，紧接着自己又顺利住到李砚苒家里，太巧了，实在太巧了。
可顾渊没有证据证明李砚苒在帮着张萧华骗自己一步步走入圈套，与其捕风捉影地臆测，顾渊决定当面问李砚苒。
房间里的水声停了，顾渊走到她门外，撞上正要出来的李砚苒。
顾渊紧蹙眉头一言不发审视着她，李砚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这副面容的压迫感让她局促又茫然。
顾渊又意识到，在没问清楚之前，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很不公平，于是侧过脸，略显尴尬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订了回三清的机票，可以让我看下订票记录吗？”如果是昨晚演唱会之后，那李砚苒便是陪张萧华一同“下棋”的人。
“额？我，前天。”李砚苒找到手机，翻出了订票记录，举到顾渊面前。
顾渊按捺着剧烈的心跳看了一眼李砚苒的屏幕，确实是前天已经订了机票。张萧华不是神，不可能前天就预料到顾渊会在见过她之后冲去机场买了一张飞往三清的机票。遇到李砚苒真的是巧合。
最不想被证实的假设总算推翻了，顾渊闭上眼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揽过李砚苒的肩膀沉沉压在她身上，“对不起，不该怀疑你。苒苒，我已经被逼上梁山，代言progy的事都被传开了。”
李砚苒接过顾渊的手机，看到了顾渊要代言progy的传言，也看到了议论自己的话题内容，顾渊不欲她受影响，想要锁屏夺走手机但为时已晚，忙解释道：“看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就会滋生恶意揣测，恶臭网虫时常如此，并不是唯独针对你，不要在意。”
李砚苒骄傲的性格原本无法接受旁人如此议论自己，但顾渊刚才还因不得不接代言而生气，现在反倒安慰自己，她勉强笑了笑，觉得自己也不该拘泥，便不再去提此事。
“顾渊，你以为我是帮张萧华监视你的？”
顾渊一个劲地摇头。
“来，站好。我有话跟你说。”李砚苒扶起倚在她身上的顾渊，从冰箱拿出白天买的几罐啤酒，拉着他去了阳台。
……
“你在哪儿？”
唐海鱼突然接到季绝尘电话，被他这么没来由地问很是不爽，于是怼道：“你礼貌吗？上来也不打个招呼直接就问在哪儿？”
“在家吗？”季绝尘追问。
“你爹我在工作室呢，干什么，有屁快放……”唐海鱼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季绝尘已经挂断电话。“有什么大病。”唐海鱼愤愤地骂了一句，手机看久了感觉脖子有些酸痛，站起身欣赏一下墙上的海报。
“我收拾完了。走吗？”javelin以为唐海鱼起身也是要走。
“我还要等季绝尘过来。”
“别忘了关空调。”javelin临出门时嘱咐道。
没过多久，季绝尘冲了进来，见面便是劈头盖脸对唐海鱼一顿劝说：“唐海鱼你听着，我现在不是在跟你闹着玩，顾渊和张萧华的合约不能签！绝对不能签！明白了吗！”
唐海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发什么神经呢你？！”说罢推开他坐回了座位。
季绝尘知道大小姐吃软不吃硬，喘了几口气，压低了嗓门，“热搜你看了吧？”
“嗯。”
“这么一来顾渊代言progy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
“哦豁？”唐海鱼依然没有办法和季绝尘严肃地谈事情。
“酒会那次，顾渊明显是拒绝了，看他从内厅出来时的表情，百分之一百是把张萧华得罪完了。”
“嗯，确实脸很臭。”唐海鱼点点头。
“昨天张萧华也去了演唱会。”季绝尘把昨天后台的情形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顾渊得离张萧华远点。”
“季绝尘，我看你是还沉浸在《桃李》里边儿走不出来吧？咋的，怕你男人被包养了？瞅你这捕风捉影瞎起劲的损色。粉丝给你组cp，你就真把顾渊当成你的人那么管着？他签progy关你啥事儿？”唐海鱼开了一包零食递到季绝尘面前，“人张总监欣赏顾渊，有问题吗？吃不吃？不吃算了。”
“唐海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一个月的病假吗？”
季绝尘略微颤抖的声音让唐海鱼觉察到一丝异常，她戳了戳他攥紧的拳头问：“你怎么了？你休病假和他俩有什么关系？”
唐海鱼不明白季绝尘脸上的视死如归是为什么，瞪大眼睛等着季绝尘回答她的问题。谁知季绝尘竟脱了上衣，□□裸地站在唐海鱼面前。唐海鱼着实受了惊吓，高呼着问季绝尘是不是疯了，但随着季绝尘转身，唐海鱼看到的景象更吓得她忘记呼吸。
精瘦的后背，已看不出肌肉原有的纹理，而是被几十道已长成蜈蚣一样的疤痕划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区域，每一格都烙印着他所曾熬过的痛苦。
给唐海鱼看过背上的疤痕，季绝尘反倒轻松起来，捂在心里许久的事总算能透口气了，倒是比瞒所有人到死畅快许多。他套上衣服，摸了摸唐海鱼呆若木鸡的头，“记得让顾渊远离张萧华。”
“是她干的？”声音颤抖的人换成了唐海鱼，“怎么弄的？”
“别想了。”
“你告诉我。”唐海鱼强忍着哭腔。
“太血腥，少儿不宜，怕你做噩梦。”季绝尘扯着嘴角笑道。
“疼吗？”两颗豆子从唐海鱼眼里滑落，她忙抽了张纸捂住脸。
“早就不疼了。走吧，挺晚了，送你回家。”季绝尘转过身往门外走，强忍着噙住了泪水，憋得鼻头通红。他有些高兴，原来她还会心疼自己啊。
“季绝尘，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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