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变化
从大战结束、被自己保护的国民背刺的那一刻起,以纪德为首的这群军人便走上了一条过去的他们从未想过的道路。
他们失去了功勋、失去了身份,也失去了自己的家园。
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战场的奉献,也不会有人再对他们热烈欢迎。他们的荣耀被轻易践踏,他们的付出被弃如敝履。
在被上层打上战犯标签的那天,纪德起先觉得愤怒,可不过片刻便只剩荒谬的空茫。
因为他除了满身伤痕与精神疲惫,竟什么也没剩下。
不甘心被押送回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纪德带领自己的小队彻底坐实了罪名,从刚结束的战场离开,漂流各地。
最初他们想澄清事实的真相,然而面对权贵,一无所有的他们无计可施。
到了最后,他们也放弃了这些无用功,默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以纪德为首,mimic正式成立,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幽灵。
然后……他们亲自寻找能让幽灵(自己)安息的方法。
他们找上在大战中损失最小的华国,却连核心地段都没有涉及便被拦在了海关。为了避免意外引来欧洲的追杀,他们没有滞留太久,找了机会便再度出海。
之后他们又去往其它没那么容易被察觉行踪的小国,却没能找到能够与之一战的对手。
再后来,他们潜伏到了英国,直接找上了钟塔侍从,试图激怒这个组织让组织的首领认真出手解决自己。
失败了。
甚至被明面上的追杀赶到了日本。
无妨。
靠近日本的时候他就有模糊的预感,能够终结他们的人就在那里。
他总会找到。
与凝光的谈话不欢而散,但对方给出的名单却是真的。
纪德在短暂的恼怒后冷静下来,知晓凝光给出的诚意已然不低,且她明知他们的目的和行踪,却没向他人告密。
至于她那句话……
……荣耀。
那种东西,他和战友们早就没有了。
而剥夺这一切的人仍稳坐高位!
浮动的心绪再度被镇压,纪德回到了mimic在横滨的临时营地,着手在港口mafia挑选合适的眼线,以达到收集情报的目的。
最后人没找到,倒是阴差阳错收留了一个异能者,自称和港口mafia有些恩怨,需要他们帮忙庇护。
作为交换,他能为他们使用自己的异能,读取物品上的记忆,以帮他们找到那个想找的异能者。
有问题。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找人的目的是寻求战斗中的死亡,战斗是现在的他们唯一还能感知自己存在的东西,而死亡亦是他们追求数年的结果。
如果这个人真有问题,他们也无惧他引来的任何战斗。
转眼便是一个月。
纪德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拥有与他相似的异能,明明有一身足以与他匹敌的武艺,却遵循着可笑的坚持,拒绝了与他的战斗。
不可以,他不允许。
他们等不了了。
他需要一个让织田作之助全力与他交战的契机,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从港口mafia内部,纪德(被)知晓了一个消息。
他找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弱点。
原来织田收养了五个孩子,为了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不惜舍弃了自己身为杀手的天赋,甘心当一个底层的成员。
——哈,哈哈!
多么可笑的理由啊。
既然如此,就让他亲手杀掉这群孩子。
这样,他的宿敌就能认真与他交手了吧?
……不忍?
怎么可能啊。
或许他也曾有过想要保护的人吧。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被保护的人已经抛弃他了,没有人需要他的保护。
他与战友们的未来,早就已经——
“噢,还挺有缘分的嘛。”在决定行动前,纪德遇见了北斗,“难得在陆地上逗留那么久,居然有点不习惯了……我说纪德,明明是在完成自己的‘理想’吧,怎么一点也没有开心的表情啊。”
“什么?”纪德下意识反问,但很快反应过来,回避了这个话题,“不,应该说你。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和我走太近。”
彼时mimic的名字已经进入了监控名单。
不论是横滨的黑色企业还是官方组织,都对他们虎视眈眈。
作为商队逗留横滨的北斗及其船队,并不适合与mimic扯上关系。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连累整个船队,被扣押也说不定。
——也是怪事。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纪德和mimic的人对北斗的印象却是不错。
特别是在海面的那段时光。
看着死兆星号的成员相互扶持逗趣,偶尔扯到北斗的过去,哪怕只是远观,现在回忆起来竟也是这些年难得的鲜明记忆。
“你是说那些传闻?”北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收下了他少有的好心。只是像她这般的人,早就对他人口中的传言有了自己的评判标准,“他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吧,又不是亲眼看到的。即便我再怎么不擅长这种事,也不会武断地判定真相啊。”
北斗的表情毫不在意。
像是怕他不理解,北斗还刻意多说了一句,“我认人很准。当你见过大海,那么普通人脸上的小水花,可就太好读懂了。”
说到这里,北斗笑出了声。
“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准了你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是逃亡者,状态也有些奇怪,但你绝对是值得结交的人!”
“啊——真是可惜了,我们是在这里认识。”
“要是还在提瓦特,我真想带你见识一番海中那些有趣的‘东西(怪物)’!以你们的身手,对付那些东西肯定很快适应!”
很不可思议。
纪德的精神早在逃亡的那一刻便一直绷紧。
可当他与北斗交谈的时候,那种无处发泄的阴翳便挥散出去,为他留存了一丝喘息。
只是短暂的休憩,无法动摇长时间累积的愿望。
于是等他与北斗聊完(虽然大多是单方面听她聊),纪德按照某位首领预想的那样,派人赶在织田之前闯入咖喱店,抓住了孩子们。
因为店长当时也在,为了不节外生枝,店长也和孩子们一起被带上车。
“首领,为什么不干脆——”
“——别做多余的事。”
在手下疑惑为什么不做的更绝,直接启动第一个方案、引爆捆绑在车下的“炸弹”时,纪德下意识制止了他。
为什么不?
纪德也问自己。
只要杀掉这些人,织田就会与他决一死战,他与战友的夙愿便能达成。
可在拒绝的那一刻,纪德耳边似乎响起了凝光的那句话。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别忘记自己曾经的荣耀。」
……荣耀。
又是这个词。
明明是早就舍弃的东西,却阴魂不散地重现脑海。
他们也曾以保卫国民为荣,可这一切被他们保护的人亲手毁了。
「那你后悔吗?」似乎有道心声这么问道。
怎么能不后悔?
纪德的脑海浮现出曾经向他道谢的那些人的脸。
他们所付出的一切,都随着轻飘飘的污蔑消散了。
「我认人很准。」这时,北斗的话取代了脑中的嗡鸣,「我第一眼就认准了你这个家伙,你绝对是值得结交的人!」
……算了。
只要将织田引来就好。
既然结果相同,那暂时不伤害这些无辜的孩子,也不是不行。
就当他同意了与凝光的交易。
以那份名单为契约,履行一下不牵扯他人的约定吧。
纪德站在遗弃教堂的神像之下。
他的战友们在不远的另一处,暂时用来看守不怎么安分、被他们打晕的孩子们。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织田作之助赴约的时候,比他信中定下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些。
“你终于来了。”
他的宿敌,他的宿命。
此刻终于在他面前,触手可得。
双方的异能都能预知几秒后的危险。
两人的战斗看起来凶险万分,实际因为异能的关系,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躲避,而后不间断地继续。
这导致战斗异常焦灼,也让时间的流逝不再被清晰感知。
不知何时,逐渐下大的雨终于突破了楼房的封锁,淅沥的水珠透过破损的屋檐坠落晕湿了两人的衣衫,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直到——
相似的异能再一次相撞,出现了异能的奇点。
两人的反应都很快。
一个毫不犹豫地按下早就瞄准的枪,另一个并未闪躲、抬手向对方的躲避死角也补了一发子弹。
那是两发跨越了异能,能够命中双方要害的子弹。
不论纪德还是织田,都会因为这发必中的子弹重伤,最后身亡。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此刻,现场仍然出现了转机。
“——哈!”
忽然冒出的电光之下,红眸女人的衣摆与黑发一同随风扬起,她手中的大剑不再成为装饰地拦在身前,雷光似龙将她笼罩。
仅以一人之力,拦住了两人能够夺命的子弹。
随着清脆的弹反声,子弹被轻易除去、弹到了一边,结束了自己未能完成的工作。
女人将大剑摇起,抗在左肩。
她一直挂在心脏下方的雷元素神之眼微闪,在时有时无的雨中,让看到它的人有种被电到的错觉。
不过闪烁的神之眼,在她重新站定后恢复了沉寂。
“到此为止了!”她出声呵止了两人的死斗,气势全开,“都给我冷静下来!还想切磋的话,我随时奉陪!”
视线凝聚,原来是北斗及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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