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悲哀
我静静的坐在一侧,看着此刻皇阿玛正闭目不知是睡是醒便也不敢做什么动作生怕扰了圣驾。
“孩子啊……”皇阿玛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沉重的无奈,感慨道:“朕有很长日子没看见你了。朕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在家宴上,你坐在皇子福晋那席。你长大了,丫头。比出嫁那年更漂亮也更稳重了,朕看你在皇子福晋那席也算是如鱼得水,便没有在招呼你上来。”
“承蒙皇阿玛惦记这儿臣。”我恭敬地道着,不敢有些许的懒怠。
皇阿玛先是英眉一蹙,继而叹道:“朕已经听够了那些恭维的话。这两年,太子的行为越发得放肆了。前年,朕派了老十三去祭泰山,很多朝臣以为朕是重用十三阿哥。为避免朝中引起猜疑故而不能委派年长的皇子。派尚无爵位的老十三去,是为了让太子明白朕的苦心。既不能让他害怕又要有个提醒。只是太子的动作却越发的大了,朕不得不将索额图获罪,狠狠的给他个警惕。可朕又不能对他怎样,他是太子,是大清的储君,是朕这么多儿子里唯一倾心血培养的,是朕珍爱的赫舍里皇后唯一留下的儿子。朕对他这么多年的行为不是不知,只是朕在放纵他,朕舍不得责罚他。裕亲王过世,朕命所有皇子俱穿孝哭灵。胤禩一直协助裕亲王打理事务,裕亲王也夸他‘心性好,不务矜夸’,他自是哭得最伤心。其他皇子虽有不情愿也是好歹在那装装样子,唯有太子他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朕的心很痛,这就是朕花了半生心血亲自教其读书戎马的太子?这几个年长的皇子也无一让朕省心的。朕向来以仁治国。老大自恃长子,性格狂妄,做事鲁莽。老三倒是有些江南墨客的风范,可是处理政事上却又拿捏的尺度不得当。老四做事虽然稳妥可是行事作风未免狠戾,朝中的大臣都对他有所忌惮。老五素来温顺,可是对朝政却是淡漠,也不愿朕授予他重任。老七性格乖张,朕念他腿伤旧疾难医,朕只想他做个富贵闲王。老八……”皇阿玛先是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他倒是会做人,朝里众臣皆称他是八贤王。他做事倒还算让朕放心,可是做事往往留有几分情面以博人心,难怪他在朝中做事游刃有余,谁不会念他八贝勒的面子。老九幼时倒有些才华,只是这人大了心也大了,做事不脚踏实地总想着投机取巧,难以堪当大任。老十自小是个粗性儿,没什么主见,从小到大闯下的祸十有八九是听老九唆使的。老十三倒是和小时不太一样了,现在也能替朕办点事了,虽然不能游刃有余却好歹能办利索了。老十四……他倒是和朕这般年纪时很像,做事有股子冲劲,行动前也是有过深思熟虑的。只是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朕管不动他们了,他们以为在朝里那些动作朕不知道,朕只是选择了看不懂罢了。朕最痛恨结党,可是偏偏朕的这些皇子们却是做得理所应当。”皇阿玛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有些许的疲惫与迷离,“朕觉得很累。原本你不在随驾的名列之中,只是朕昨日很想你,想念你未出嫁时承欢膝下的美好时光。只有你在众多儿女中是唯一真心可以给朕带来快乐的。朕听德妃说你现在和老九过得恩 爱有加,也算老九没有辜负朕的心思。倒是你会不会怨朕把你带出来?搅了你和老九的日子?”此刻他与这世间的普通父亲并无两样,他只是太过惦记着女儿。虽是女儿不在身边却又因自己着实的想念不得不将女儿唤到身边的纠结心情一样。
我摇摇头,轻轻的拉着皇阿玛的宽厚且温暖的手掌,低声说道:“澜儿也着实惦记着皇阿玛。虽是阿哥们有些许不能让皇阿玛顺心的地方,但皇阿玛还是要保重龙体。”
皇阿玛恢复了以往对我的慈爱神情,亲切的说道:“朕说的这些话只是出于一个父亲无奈的感叹。下了车后,你要忘记,也不能同任何人说起,知道吗?”见我神情严肃的点着头,他继续说道:“好了,不说那些劳什子的话了。朕政务繁忙,上次也只是听德妃简单提了几句你的事儿。来,你现在给皇阿玛讲讲,你这两年的日子怎么样?”
“恩,胤禟待我已是极好。虽在府里的日子沉闷,他倒也算花心思为我排解那无聊刻板的生活。他给澜儿买了一只画眉,让府里的奴才教它说话。开始倒也还觉得有意思,可是见天听它学舌也没有意思。我啊就差奴才教这只畜牲说九阿哥笨蛋。奴才们哪里敢啊?我就亲自教它,后来送去了胤禟的书房。听何玉柱说,胤禟一气之下把鸟笼给摔了,那鸟倒还是福大命大给飞走了。”
皇阿玛听得兴趣盎然,频频点头。我自然不敢扫了他的兴,继续挑着我在府里还算有趣的事情说给他听。皇阿玛听得时而大笑时而蹙眉询问后来的结果,他自是被我哄得心花怒放。只是所有关于胤禟在我面前展露才华之事,都被我小心翼翼的巧妙避开不提。既然胤禟不愿才华外露,皇阿玛也着实认为他不堪大任,我不想因为我的说辞打乱了现有的平衡。政治、权力,那是皇室里与生俱来注定要流血的一个过程。我虽是皇子福晋,可还是私心的想着极力远离那些纷扰带来的无法抗拒的悲惨命运。我只盼着皇阿玛真的可以如高呼那般万岁万岁万万岁。因为我深切的明白,只要皇阿玛在一天,我就可保这府里的平安。
在草原上的日子我仿佛又是回到了从前出嫁般那样的随性自由。只有每每皇阿玛召见我,我都会格外谨慎,也不敢像从前恃宠而骄在皇阿玛面前放肆。每次我都会深刻的提醒自己,我是九福晋,是胤禟的妻子,是皇阿玛始终瞧不上的儿子的福晋。我隐约的能感觉到我的丈夫似乎在朝堂中站错了位置导致在皇阿玛心目中更是不堪,即使我丈夫的放肆远远不及太子那种骄奢淫逸的地步。可是不管太子做了什么,皇阿玛都会宽容的原谅,而我的丈夫却不能得到来自于他皇阿玛的任何宽恕,这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没有流淌着赫舍里皇后那高贵的血液以及皇阿玛对他皇后的深刻眷恋的弥留。皇阿玛更不会因为我是他面前的红人而对胤禟的态度有任何改变。我这一生的平安以及我身后栋鄂家的荣辱全部命系胤禟身上,在这样的环境趋势下,我除了谨言慎行之外又能在皇阿玛面前为我的丈夫做些什么呢。
“ 九嫂。”胤祯那熟悉却因久违而显得陌生的声音出乎意料之外在我身后响起。
我驻足,转过身看着他一身湖蓝色的长袍挺拔的骑在大良宛驹上,显得格外英武。
胤祯动作利落的跳下马来,几步走到我面前,嘴角漾着那最是柔软的笑容。“怎么自己出来了?晴晗呢?怎么不带个奴才?”
“自己出来随便走走,这青天白日的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就遣了她不必跟着了。”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伸手抚摸着大良宛驹的额前顺滑的毛发。
胤祯的笑容似是一僵却又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声音略有低沉,“这次皇阿玛突然点你陪驾,九哥还不放心反复叮嘱我和八哥要替你多打点着些。九哥对你确是与众不同。我原以为他是为了朝堂上的利益才会使出请婚之举作为权宜之计。没想到他是真的喜欢你……或者是,他爱你。”
我转过身,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厌恶之情流露。“利益!朝政!我都不想再听到,这原也与我没有关系。你们兄弟情深在朝堂上如何运作是你们兄弟的事情,我不想被你们夹杂在中间!若是没有太子爷在科尔沁的一意孤行,我岂会今天以九福晋的身份站在这里。而这一切的缘由不就是权力,为了得到各方面力量的支持!”我顿了一下,也发觉自己此时对无辜的胤祯发火实不妥当,我强压下心头怒火,平静地说道:“胤祯,你我一同长大,我自是了解你的性情。朝堂的事我无权干预,我也不想知道你和胤禟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倘若你不愿为太子做事,为何不像五贝勒那样做个富贵闲人?胤禟……他长你五岁,这趟浑水恐是早就搅不清了。可是你不一样,如若我是你,要不老老实实做事,要不就当个游手好闲的闲散宗室。你是皇子有着平民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你何苦非要……”
胤祯不听我说完,透着无可奈何的口吻轻声打断了我还未道出的话语。“澜妹妹……我身不由已。权力这你死我活的角逐中势必要选择一个队伍作为自己的依靠。我与四哥虽是一母同胞,却是性情不和。他看不上我的鲁莽,我看不惯他的绝情。八哥他处处维护我,事事为我这个还不懂事的弟弟着想。现在他有自己的抱负,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要站在八哥身边支持他,甚至肝脑涂地!九哥十哥在宫中的地位,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就连他们都是投奔了八哥的阵营,我还有什么理由做个富贵闲人?”他突然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做个富贵闲人?现在不做什么日后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我宁愿战死,也不愿窝窝囊囊的被别人安个莫须有的名头铲除。”见我还欲启口与他争辩,他伸出手制止了我,轻声道:“我们总不见面,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九哥这两年得了两个女儿,虽是做了阿玛,我倒是瞧着他也没多少欢喜之色,我原以为他是不在意这等事。可是有次我们去十哥府里,他抱着十哥的弘旭逗弄,眼底那抹喜爱之色是无法掩饰的。那时我才明白,他并不是不爱孩子,只是他想要的是阿哥而不是格格。九哥这么宠着你,你又是嫡福晋,我想九哥一定很想要个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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