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警告（修）
回到院子里，台上已是换了一出《龙凤呈祥》。
刚坐下，身边凑上一个奴才，双手捧着汤婆子，小声说道：“十四爷说，外面天寒恐是格格受了寒气，让您拿着暖暖身子。”
我接过，视线转向坐在前排的胤祯身上。我看到他嘴角勾勒着令人安心的微笑望着我，我略微举高了些手中的汤婆子，好让胤祯看到。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宴上阿哥们觥筹交错，看似平和友爱的背后是否每个人都在勾画着为他人设计的牢笼。
“九哥，你这院子盖得好啊。等回来我开衙建府时，就找你用的这些奴才们，也给我好好修个府邸。”胤祯已是喝得不少，言语间也不似平常的稳妥，显然挂了几分醉意。
“十四弟，这就是你没见过世面了。九哥后院里还有个池子，等到冬天的时候你就能见识到池水不结冰呢。”胤礻我更是喝得稀里糊涂甚至忘却了这一席间还有着各怀鬼胎的其他阿哥们，他口齿不清的继续宣扬道：“我告诉你，那是九哥找了江南的工匠，说是什么地热流过的溪水是怎么着的……总之啊，不会结冰。反正啊，就给引过来了。待天凉了，我带你见识见识去。”
“哦？九弟府中还有这样的景色？”胤礽一句询问中语气却是转了好几个弯。
胤禩向来聪慧，唯恐胤礽他们拿这个事在皇上面前做文章，让胤禟落了口实。他面上依旧如沐春风的笑着，第一个接话，“九弟府中确有一个池子，平日里养养鱼什么的，陶冶情操之用。至于十弟素来粗性，言语间本就夸大其词，况他已有醉意，这种做不得数的混话不要污了太子爷的耳朵，臣弟也就安心了。”
胤祺自也是护着自己的亲弟弟，忙举杯到胤礽面前，“太子爷，臣弟敬您。臣弟们都年幼，很多事还靠着太子爷在皇阿玛面前讨个情。”
听了胤禩、胤祺的说辞，胤礽即使再想发作也只好作罢。他淡淡的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是那双看似清澈的瞳眸背后是否又在构思着另一桩阴谋呢……
我委实不愿再夹在他们中间坐着，忙起了身，“若澜恐是不胜酒力，想先行回宫。还望诸位阿哥多担待。”
“我瞧天已是擦了黑，本来承想着是让你与十四弟一道回去的。眼下十四弟也是醉得厉害。既是如此，那澜妹妹先行回去吧。”胤禩温和的笑着。
我看到胤祥欲站起来送我，胤禛却在桌下悄然按住了他的腿。
我冷笑，前一刻还要与你并肩而立的人在权利的面前，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弱点甘愿安定自若的坐在原处，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感情在这幽深辽阔的紫禁城中终究还是最不牢靠的一个梦想，因为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着它。
我恭敬向众位阿哥行了礼，准备退下。
我如同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急步奔向府门，脚步疾驰下一个不稳，眼瞧着要摔在地上。
一股力量雪中送炭般扶住了我已是倾倒的身子，我闭着眼不想看他，冷言道：“要稳当的坐着又何必出来？”
“格格息怒。”一个温婉而陌生的莺语在身侧响起。
我转头借着琉璃月的盈盈光亮看清了扶住我的那个女子眉清目秀的容颜，一袭淡绿色的衣服将她姣好的身材包裹的宛如一只丛中仙子般的清丽脱俗。
她轻轻松开手臂，“府里路黑，请格格稍待，奴婢给格格取只灯来。”
她身上衣着的料子是前几日皇上赏给宜妃娘娘的布料，因德妃娘娘也得此赏故而我识得。我当下断定她并非是下人粗使丫头。可胤禟尚未娶妻，据我所知倒是有几房妾侍，不过既然没有册封为庶福晋，大抵也不会多么高贵的身份。这从宜妃娘娘那里来的布料胤禟怎么会轻易让人做了衣服，想必此人定与胤禟关系匪浅。我轻笑道:“不劳烦姑娘了。”
“你在这里杵着干什么？”一股清冷中缠绕着一丝魅惑的嗓音漫不经心的飘入耳畔。
眼前的女子立刻俯身朝着从不远处步步走近的胤禟行礼。
胤禟面色冷冽，英眉一蹙，不悦的沉声喝道：“出来干什么？立的规矩可是忘了？”
女子微微低下头，不敢有任何异议，乖巧的解释道：“九爷息怒，是奴婢疏忽。奴婢告退。”说罢，柳腰轻摆婀娜多姿的朝深处走去。
待人走远后，胤禟望向站在一旁的我，对站在我身边的晴晗吩咐道：“你先行出去打点马车。”
“是。”晴晗犹豫的看了我一眼，还是听从了胤禟的吩咐走开了。
胤禟一步一步缩进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怎么办？你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接触到了我的秘密。”
随着他的步步相逼，我已是退无可退的退将身子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怕什么你是皇阿玛眼前的红人，我自是不会让你在我府中出事。”胤禟邪魅的笑着，长臂一舒手掌已是扣在我肩后的树干上，明明是威胁之语他却依旧可以云淡风轻的说着，“怎么办好呢？你这么受皇阿玛的重视，想必日后大抵是指婚给我们兄弟之中一人，因为没有人会比皇子的身份更贵重了。倘若你日后把我的事都告诉他人，那我岂不是危如累卵？我既不能让你出事还要你必须保守秘密，该拿你怎么办呢？”见我迟迟未语，他嘴角处绽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年长的阿哥们都已有了嫡福晋，依仗皇阿玛对你的喜爱，还有栋鄂家在朝堂的势力，必定不会委屈你只做个侧福晋。最好的办法便是求皇阿玛将你指给我，到时你的荣华富贵、一生平安以及你栋鄂氏家族的命运全都系在我的身上，你我二人同坐一条船上，沉浮与共。”
“若澜何德何能，不敢高攀。”此刻的胤禟犹如一条令人寒颤的巨蟒，他邪魅的神情、他危险的挑衅，好似要麻痹我清醒的理智，然后一口一口将我吞噬。我别过头，不敢继续看他。
胤禟俯身将唇贴近我的耳畔，用着这世间我最不愿听到的字眼毫不留情的继续折磨着我，“你何德何能？你不知道你那夺魂盗魄的本事竟然可以让素来冷漠淡然的四哥为你倾倒。一向没有弱点的四哥竟然会……”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拼命压抑着心里不安的情绪，略有焦急的打断他的话。“我自小在德妃娘娘处承欢膝下，四贝勒年长若澜几岁，只是拿若澜当做妹妹。也请九阿哥自重，若澜还要回宫。若是耽搁了回宫的时辰，皇上问起来不知九阿哥吃罪的起吗？”
胤禟动作缓慢的拉开身体与我之间的距离。“你若是想到皇阿玛那里禀告我的事，我劝你不要动这个心思。”
“九阿哥没有吩咐的话，若澜先行告退了。”
“楚河汉界的争霸，你向来聪明，没有什么比站在一旁看更为安全的了。”胤禟一袭月白色的背影好像是在泼墨的黑夜中散发的唯一光亮，犹如谪仙般美得惊心动魄却格外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清寒之意。
七月的暑气还未逼近，皇上就应蒙古邀请巡幸塞外。
我这翠云馆里又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只因此番塞外之行皇上钦点我随行。
胤祯此番未在随行的阿哥名单之列，现下他正在翠云馆里抱怨不平之意。
我好笑的看着他此刻几乎是愤怒得吹胡子瞪眼，不由得嗔怪道：“瞧你，哪有个阿哥的样子。前两天从德妃娘娘那里看见你，你还不是乖乖的。你也就能在我这翠云馆里耍耍脾气。你说，你这样子让那些奴才们瞧了去岂不是要耻笑你。”
胤祯毫不在意自己行为，我行我素的翘着腿歪坐在椅子上，继续埋怨道：“你说我这两年已经很用功念书了，皇阿玛也算是疼爱我的。这大暑天里把我留在京城干什么！”
还好我知道他一准的口无遮拦，我只留了晴晗在屋里伺候，其他人都遣到屋外干活了。
我无奈的摇着头，停下了手里的女红，好言宽慰着，“不就是塞外之行吗？你又不是没去过，这次不去下次再去嘛！再说了，这下皇上不在宫中，你和十阿哥更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放肆了不是。”
“你净说些风凉话，敢情每次有好玩的出巡时你都随驾。”胤祯丝毫不买我的帐。
“你好歹是十四爷啊！你怎么能这么耍赖？你自己去不成还要连带我一起数落。”
“哼！谁让你同我一起长大，爷现在就是不爽！在你这发发脾气都不行啊！”
“行行行，我算服了你。你准备在我这摔几盏茶碗，我去差人给你备下。”
“你！爷是那混账之人吗？”
“话别这么说，哪次十阿哥不高兴弄得府里不是鸡飞狗跳的。若是摔了茶盏都要算是混账之人，那你言下之意是十阿哥是比混账之人有过之而不及了？”
“我可没这么说。”
“呦，堂堂十四爷还不承认了。”
“我就是没有说过干什么要承认。”
在我和胤祯斗嘴下，关于出行的憾事似乎也被他渐渐遗忘了。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这份单纯的快乐可以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午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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