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蝠云摇 鲜有宿慧
她一直不知道宿洱竟有宿慧,甚至于,她连宿慧这种事都是第一次听说。
“凌之……什么是宿慧?”韶光有些明白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宿倾将手中的书本递给韶光,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打开来看:“巧了,这本书里正好有。”
韶光接过书来,触手就发现书里折了页,打开后触目所及便是“宿慧”的解释:宿慧是指从前世而来的智慧。佛教认为,在今生遇到机缘的时候,宿慧就会显发出来。正如佛教经典《景德传灯录-鸠摩罗多》中所记载的,“阇者夜多承言领旨,即发宿慧,恳求出家。”
昭阳听见那句“恳求出家”顿时着急了:“自妍!你要出家吗?不要啊。”难怪宿洱年过十九周岁却仍未出嫁,原来是想要出家!
宿洱喷笑出声,扬眉问昭阳:“你也是十九岁了,还不是没有成亲,更没有定亲,怎么,你也是想要出家吗?”
昭阳道:“自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王和母妃都不在京城,谁为我张罗定亲的事情,皇兄?他都二十好几了也没成亲啊!”
宿洱点头,也不再逗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解释道:“这里面所谓的‘今生出家’,是前世信佛之慧的显发。”她慢慢站起身,坐在椅子上,低头理了理思绪,才抬头看向宿倾,认真说道,“宿公子好人才,小女子敬佩。”她是真没想到宿倾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更没想到他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其实,如果不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宿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正如这些年来,她像是活在虚幻之中,有时候会混淆一些人一些场景,心里煎熬又寂寥,无处可诉。
“我终于明白你这个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昭阳感叹道。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昭阳只能想到宿洱性格迥异,却绝对不会往宿慧上想。相比之下,宿倾却是一击必中,也不晓得他是如何这般面不改色面对这种事情的。
“我门里有个属下,他的情况与你有些相似。”宿倾点了两句,并不深入。
“原来如此……”昭阳沉吟,“对了,自妍,你的宿慧,是个怎么情况?嗯……是拥有前世记忆?那你知道我……知道我的人生吗?”
宿洱看着昭阳略微羞红的脸颊,知道她应当是想问自己前一世她嫁给谁了……“我没有前世记忆,只是有前代人的印象。”
“嗯?此话怎讲?”宿倾直起身子。
宿洱摆开一排茶杯,一板一眼的,慢吞吞的,一个个斟满茶水,又一一分出去。她将茶杯放在宿倾面前的桌案上,道:“公子早就看透了不是吗。”她注意到了,宿倾在自己与昭阳说话的时候曾经深思过,看他舒展开的眉头就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现在询问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正如公子所思,倘若我只是拥有前世记忆,那么我不可能见过姑祖母。”她的姑祖母宿湄是在三十而薨,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都还只是少年,自己又如何得见姑祖母。
宿洱道:“我只是拥有印象……怎么说呢……这么讲吧,我像是一个局外人,看过姑祖母的起居,记得她的面容、稍微了解她的性格,至于别的却是不知。”顿了一下,又道,“除了姑祖母,还有自我这一代开始过去九代人的印象。”说完终于看到宿倾露出吃惊的神色了,更不要提韶光与昭阳了。
宿倾屏息静了一瞬,忽然严肃了神情:“韶光,昭阳,今日这话,出得宿姑娘之口,入得咱们三人之耳,就此止住,万不可外传。”
韶光与昭阳刚回神就听见这么严肃的嘱咐,先还愣怔一下,随后恍然大悟:宿洱能够认出过去九代人的面孔,知道他们的性格……这简直……二人难免用一种看香饽饽的眼神看着宿洱,这种能力,无疑是作弊大杀器。另一方面,一旦有人知晓,宿洱将成为竞相争夺的对象。
想到此处,韶光与昭阳都不觉打了个寒战,看向宿洱的目光也从羡慕与敬佩变成了担心与忧怖。
宿洱并不在意:“没有那么严重……其实,也不是我的能力。”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靠窗那张贵妃榻的枕头上取了一只瓷枕过来,招招手示意大家来看。
昭阳紧紧盯着那只瓷枕,心中忽乱想着:不是自妍妹妹的能力,那是谁的?这只枕头的?为什么?看不出什么来啊,不就是一只寻常的官窑瓷枕吗?
不知宿洱动了哪里,只听“咔哒”一声,那只瓷枕竟然裂开成了两半,切口整齐圆滑,一看就知不是断裂的,应该是机关所致。摊开的瓷枕内部放着一只步摇。
宿洱将步摇取出,托在掌心。步摇相对较大,宿洱用两只手还不能托得全面。
借着宿洱的掌心,众人看清楚了步摇的形态与质地。昭阳最先注意到这是一支青铜质地的步摇,青铜虽然不比金银值钱,却因为年代意义使得价值远比金银贵重。昭阳眯着眼看了约有半盏茶功夫,才略略惊问:“可是先秦古铜?”
宿洱点头。
韶光惊诧于这支步摇的年代久远,无价且无市,那边昭阳却已经惊叹了:“这么久的东西如何能戴在头上!”
韶光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再去看那步摇的时候已经顾不上去想什么价钱了,只觉得这古意悠远的步摇肯定……不是多干净。
宿洱抿抿嘴,瞥了昭阳一眼。昭阳嬉笑着去接那步摇,看她面上笑意浓浓,手上却是小心翼翼,两眼也紧盯着那步摇,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去。
宿洱见她这样,手里握上步摇的簪柄,腕上忽然一甩,吊坠流苏犹如珠帘一般摇摆晃动起来,泠泠声响后便整整齐齐垂在柄侧。
昭阳惊呼一声,下意识上前抢救,伸出手去又反应过来,宿洱手上岂会没有轻重,玩这一手不过是想要表明这步摇不是那弱不禁风的罢了。果然只听宿洱道:“流传了千百年了,不晓得经了几个人的手,哪里是碰碰就能坏的。”然后把证据指给她看,“这是烧蓝。”
昭阳定睛一看,果然清晰看到步摇的分支蝠头上那层爽朗透彻的烧银蓝。烧蓝,首饰工艺之一,由于只能烧制在银器表面,因此也称为“烧银蓝”,也称“银胎珐琅”。
这支步摇的簪柄与框架都是青铜质地的,但是纹饰与坠珠却不一而足:古铜直钩的簪头顶端,是一只金丝孔雀,孔雀栩栩如生,质地鲜亮而艳。孔雀的尾羽分出九枝脉络来,像是银质掐丝枝蔓,枝蔓交缠,上面嵌着白色金叶与青玉,叶子颤颤巍巍,好似微风浮动,白云行走;青玉清清亮亮,宛若春季嫩芽。再往下便是吊坠流苏了,细链结成的丝绦,呈蝠头衔月形态,丝绦上分别缀着各式珍珠蜜蜡翡翠水晶。
……
宿洱指出的蝠头上的烧蓝工艺,始于前朝,并非传统工艺。
“也就是说……这支步摇在流传后世的过程中,不断被修饰添补,之前加上了金器,后来添了银饰、珍珠蜜蜡等物,前朝时则裹上了一层烧蓝。”昭阳自言自语道,忽然又觉得疑惑,“自妍,这支步摇……你是从何处得来?”
宿洱耸耸肩:“家传。”
昭阳更是奇怪,她们家与定国公府情谊颇深,除却帝师还有联姻,怎么她从不曾听说宿家还有这么件珍宝传世?
“这步摇可有名字?”昭阳道。
宿洱深吸一口气,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吐字:“碾制青铜金丝孔雀掐丝银蔓云叶青玉蝠头衔月点翠烧蓝……步摇。”
昭阳听得目瞪口呆,还没说什么,忽听韶光惊喜道:“这便是……是,叫什么来着?哦!蝠云摇?”
宿洱与昭阳都愣了,齐齐看向韶光,目含深意。她是如何得知?!
韶光说完之后便有些讪讪了,她搓搓手很是不好意思道:“偶有耳闻,呵呵,偶有耳闻。”
宿洱却并不肯掀过这一页去:“这支步摇的存在,只有我和我那过世的姑祖母所知,姑娘这个‘偶有耳闻’……实在说不过去。”她话虽是与韶光所说,眼睛却是看着宿倾。
韶关见此,面上更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宿倾点头,也不隐瞒:“我与她讲过。”又道,“本来,蝠云摇是不世出的秘宝,我不曾听闻,自然无从查起,只是事情做过就有痕迹,我查到的不是这支步摇,而是你们之间的传承。”
韶光与昭阳一脸莫名,宿洱已经听懂了:“在我继承蝠云摇的时候,公子就知道了?”所谓的传承,不过是因为这支步摇上一个主人是她的姑祖母宿湄,宿湄嫁去乌木家,薨逝后步摇重新回到宿府,在自己三岁那年,定国公府开了祠堂,由自己承继下来。如此说来,宿倾查到的便是当年步摇离开皇宫回到宿府一事了。
“自然不是。你五岁时我还没出生,如何得知?”宿倾推了推榻上的书卷,轻轻坐在榻上,微微输出一口气来,淡笑着说道:“我是三年前得知的。”当时只知道宿家有支步摇,跟着宿湄嫁去乌木皇家,在宿湄病逝之后没有留给她的儿女,却又回到了宿家;这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回归宿家之后,蝠云摇没有被宿湄的侄女得到,反而一直供奉在祠堂里,直到宿洱三岁时才重入江湖。这个宿洱,有何特别?
“宝物认主……更确切地说,蝠云摇认能力。”宿洱慢悠悠说道,“步摇簪在发间的时候会与头脑作用,有个人能够开启出宿慧来,有的则好无所觉。姑祖母有宿慧,我也有,我的姑母没有,所以……”
“哦……”宿倾明白了。
宿洱又道:“我宁愿自己没有。”她们身上的这种宿慧,混乱而重,在她第一次得到蝠云摇的时候,被巨量画面冲击得头昏脑胀,辗转月余昼夜难寐。即便是后来她更大一些了,还是一直深受这支步摇的影响……有时候,宿洱会压抑不住心底那个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步摇的容器。
蝠云摇是成了精的灵器,她见证了千百年的人和事。所谓的认主,其实更像是自己认主,蝠云摇是自己的主人,她通过自己将那些见证描摹出来,自己受她支配、为她所用,挣扎难逃。
“我有个问题。”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宿洱看着宿倾、昭阳与韶光,颇为意外:“谁先问?”
宿倾道:“请。”
韶光与昭阳对视一眼,韶光先道:“宿姑娘,你随身带着枕头吗?”她更想问的是,姑娘你不是被思美人掳来的吗?怎么还带着一只瓷枕?周瀛这么好心吗,掳人的时候还不忘给人家带上常用的枕头?
宿洱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随后恢复正常,道:“这是周……周公子提供的。”
韶光:呵呵……谁来解释一下,魔教掌门为何给人质一只瓷枕,还是带机关的瓷枕?
昭阳第二个发问:“自妍你方才说起祖母,什么意思?祖母与宿公子何关?”
宿洱看了宿倾一眼,有些不确定,想了一会儿便将那支步摇戴在了头上,闭上眼睛过了一盏茶功夫才睁开眼,取下步摇,揉着太阳穴很是疲惫地说道:“我又看了一遍那个影像,还是觉得你与姑祖母有几分相似……不是说容颜,而是说某一方面的气质。”她比划着,“就是你们看书的时候,姿势很像、眉眼挑动的方向都很相似。”
昭阳又问:“那你为何又说他们很是不同?”
宿洱肯定道:“公子与在下的姑祖母虽然都是坚韧的,只是她是那种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柔韧,宿公子却是内有傲骨,可以润物细无声却不肯也不屑于圆滑。所以我说大不相同。”
昭阳:为什么宿洱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嗜书的多了,气质柔韧的也多了……因为都姓宿吗?不对,这个理由太肤浅了。难道……宿倾是宿家的子孙?不会是宿洱父亲的……私生子……吧?
宿洱见昭阳面上颜色变化煞是好看,着实看了会儿热闹便丢开不提了,扭头问宿倾:“公子想问什么?”
“想问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夭夭门?”宿倾道。
宿洱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讥讽的笑,全然不同于之前的一笑倾城,倒像是邪面修罗。“怎么,宿公子也迫不及待想将小女子收为麾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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