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两种糕 久别重逢
“尤兄……”来人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还踩着自己脚背的人，哭着哭着就笑了。
“你是……你是白芣吗？！”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胳膊，几乎是咆哮出声。
来人正是白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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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去后院喊白芣来这边的时候，说的是“府里来了个卖油的，少爷说了，他堂堂一府少爷，堂堂一派门主，再无所事事也不能闲得去与人讨价还价吧！所以，白管家，还是您去吧。”芭蕉学完那番话，一摊手，对着一脸无奈的白芣和一脸促狭的阿染笑了笑，说道，“芣伯，少爷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您可愿意前去？”
白芣将手中剥好的葵花籽仁递到阿染手中，站起身抖了抖衣襟上的瓜子壳，故作惆怅道：“能不去吗，人家是少爷，是门主，咱们是跑腿的苦力，唉，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得给老婆孩子挣钱卖糖葫芦不是……”
阿染笑得眼角都是泪，推他道：“你快去，莫让凌之久等。要不是要紧事，她哪里会叫芭蕉姑娘过来传话，快去吧，莫要贫了……”
“少爷倒不会多等，这是她昨夜吩咐我的，说是今天倘若大有带人来了，便说这话请芣伯去前院相见。”芭蕉却道：“另外，阿染姑姑，还有您的事呢，少爷说，那卖油的，最是疼妻子的，他要来，肯定会带着他的家眷来，所以到时候，务必要麻烦您帮忙招待一下。”
白芣眼中的笑意散去，慢慢郑重起来，低声问道：“可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不要叫白英和白幕回来？”
芭蕉一笑，摇头：“芣伯，您多虑了，大有带来的人，哪里会是坏人，少爷只是叫您和阿染姑姑帮忙招待一下罢了，她今早去后山，不多时便要回来的。”
白芣这才放了心，连声应道：“这便去了，姑娘先走，我与内人换身待客的衣服立刻便来。”
芭蕉笑着点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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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特殊的人物呢？需要一直足不出户的阿染帮忙接待？此刻白芣却全明白了：“尤兄，门口的，是不是阿滟姑娘？”
那中年人，正是尤异了。尤异鼻尖酸的不行，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哽咽回答：“是阿滟小姐，是她……咱们……二十多年了啊！咱们……咱们终于见到了！”
白芣激动得难以自抑，几乎泣不成声：“终于见到了，而今……而今就算即刻死了也能死而无憾了……”
后面的宿倾等人听到这里都是一脸无语：这话说的，你儿子白英、女儿白幕不还都没成亲吗？更没有含饴弄孙，怎么就死而无憾了？
两个人不理会宿倾等人的怨念，双手紧握，几乎抱头痛哭，这一场久别重逢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有余，二人才相互搀扶着回头看向宿倾，倘若不是宿倾因为肚饿很注意滴漏的变化，这时看见这二人颤颤巍巍的架势，怕不是要怀疑“方才哭一哭，人间一百年”了。
“怎么？”宿倾站起身，用眼神表示疑惑。
“小公子，请受在下一拜！”尤异磕头的速度远快于转身的，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宿倾搀扶不及，只能跳开一步避了开去。
“芣伯，快扶起来！”宿倾招呼白芣道。
白芣重重点头，弯腰……也跪下了。
宿倾呆了一呆，随后赶紧过去搀扶白芣，白芣却执意要磕头，口中说道：“少爷，小的承您大恩，一而再再而三，今日您若不叫小的表达谢意，小的死不瞑目。”
方才不是还死而无憾的吗？这会子又死不瞑目了……宿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一边拉他一边说道：“报答的方式多了，为何偏偏与那个这种毫无意义的？你磕了头我也不能多长一块肉啊。好了，快起来吧，尤大伯也请起，你们方才只顾得痛哭流涕了，还不曾倾诉离别情呢，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容我们一听？”
白芣和尤异被宿倾和大有搀扶起来，二人齐齐点头。尤异道：“小公子能找到我，想来对我们熟悉得很，在下并不认为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小公子的，在下倒是有很多不解之处，想要请教公子，还盼公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尤大伯请坐，芭蕉上茶。”宿倾吩咐道。
芭蕉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这个时候糯糯从外面跑了出来，一手抓着一块薄荷糕，另一手拿着糯米糕。他跑到宿倾跟前，挤到卷耳身边的绣凳上坐下，将手里的糕点递到宿倾面前，道：“爹爹，吃！”
芭蕉松了口气。之前她带糯糯去后厨用早饭，糯糯用得慢些，她因为要去通知白芣便先走了，这会儿应该是糯糯吃完饭回来了。幸亏他拿来了糕点，否则自家小姐这空腹喝茶，胃里岂不难受。
宿倾看看他手中两种颜色的糕点——一绿一黑，绿的便是薄荷糕了，也不知后厨加了多少薄荷粉，那绿色已经完全遮盖住糯米粉的洁白了，吃下去还不晓得会有多呛；另一个黑的是用紫米（也就是黑糯米）做成的糕点，黑乎乎一团，却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开。
“谢谢糯糯，我吃这个。”宿倾指着那个黑糯米道。
“哎哎哎，凌之，你尝尝那个绿的，可口极了，吃了绝对头脑清晰、口气清新！”郁聆因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往桌上一放，不等糯糯将手中的糯米糕递给宿倾就先抢着说了，他说完还一呲牙，挑衅一笑。
“我头脑挺清晰的，清晨也漱了口，还是不必了。”宿倾瞧了一眼郁聆因牙缝上的黑糯米，不肯上套，伸手就要去拿那个糯米糕，哪知郁聆因直接蛮不讲理了，“嗖”地一下从糯糯手中抢走了糯米糕递到了赫连瑾城手里，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来劝道：“我表弟爱吃这个，你就不要夺人所好了嘛！”
宿倾瞪大眼睛看看厚脸皮的郁聆因，又看看捧着糯米团子哭笑不得的赫连瑾城，再看看糯糯手中那个绿油油的薄荷糕，最后转而看向郁聆因提来的食盒了，她起身说道：“那个还是留给你吃吧，你方才不是头晕吗，多吃些。”一边说一边满怀期待地打开食盒，触目所及一片草原……
“你……”宿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流粟，是后厨与薄荷有仇还是你与薄荷是冤家？”
郁聆因一甩头，潇洒表示：“我也是好意。”见宿倾一脸郁闷，又得意洋洋补充道，“宿凌之我和你讲啊，你家薄荷太少了，花坛边上的都采了才凑够这一食盒，唉，你可要好好品尝，不要枉费我这一番苦心！”
宿倾嘴角抽得按不住，勉强笑道：“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芭蕉！”她扭头对芭蕉道，“你去厨房看看还有别的吗，有的话拿点儿过来。”
郁聆因也不阻拦，只是翘着二郎腿哼着歌满是胸有成竹。宿倾顿觉不妙。
果然，没一会儿芭蕉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摊了手，进门后解释道：“厨房那边说了，今天的糯米粉都与薄荷粉混合了，再蒸出来的糯米糕还是这种的。”
“别的呢？灌汤包总有吧，我知道今早瞻茗他们吃的灌汤包！”宿倾瞪大眼睛一副“你不要欺骗我”的表情。
芭蕉又是想笑又是苦恼：“少爷，您不知道……郁公子……把灌汤包都吃完了，新的还没开始剁馅子呢，估计有的等了。”
蓝辞和松音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咬耳朵：“这么能吃啊！那可是四人份的灌汤包！”今早他们提饭的时候，厨房给宿倾、江央、郁聆因和赫连瑾城也准备了灌汤包的，这会子没有了，那岂不是郁聆因吃了四人份的！
郁聆因应景地打了个饱嗝。
宿倾看看眼前那一片草原，又看看笑得嘚瑟的郁聆因，一咬牙，待要有骨气一点儿等厨房做新的，哪知白芣却适时补充了一句：“少爷，我这老友一早赶来还没用饭，我看大有也没有，要不，咱们凑合一下，就吃这个薄荷糕吧。”
宿倾看看尤异和大有，见这二人果然带了些饥肠辘辘的感觉，只得点头道好。
郁聆因更是兴奋，噌得坐直身子，殷勤备至地亲手取了一小块颜色最浅的却仍是碧绿无穷的薄荷糕递到了宿倾手中，催促道：“吃！可好吃了！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块小的！一口就能咽下！吃嘛吃嘛！”
宿倾不情不愿捧了薄荷糕，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赫连瑾城手中的黑米糕。
赫连瑾城觉得黑米糕被宿倾那小眼神看得都要融化在掌心了，连忙推给他，道：“你吃吧，我不爱吃。”
宿倾有些犹豫，那黑米糕都被他捏得不成形状了，软趴趴的，实在不怎么可观……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郁聆因已经眼疾手快夺了过来，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脸上继续洋洋自得，心中却叫苦不迭——肚子里真撑得慌啊！还有，表弟手中是不是出汗了？！怎么这么咸？！啊！真想一口吐出来啊！
……
众人围坐下来，一人一手一个绿得发亮的薄荷糕，一手一杯普洱茶，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食不言”，大家巴不得有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呢。
于是乎，尤异的故事便是最好的食用作料了。
“你们走后，阿滟小姐仍然留在思美人。”尤异咬了一口薄荷糕，一边哈着气一边说道，“一开始也没什么不同，还是老样子，阿滟小姐偶尔出来跳个红绸舞，我除了走街串户卖油也还是会去思美人的双艳搂下。”
众人手下都是一顿，没有抬头，却都能感觉到彼此心中的讶异，尤其是白芣，直接将心中的意外表达了出来：“尤兄，你……相较从前，而今的你，坦荡多了！”以前的尤异，只是会默默守在双艳搂下的阴暗角落，哪里会这么坦荡从容地说出口呢！
尤异却是一笑，那笑容复杂极了，宿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将分辨出其中的几味：释然、无奈、苦涩、庆幸、忧虑、后怕……宿倾看得心头一堵，没注意将手中那小块薄荷糕全都塞进了嘴里……
“咳咳咳！”宿倾剧烈咳嗽起来。
“哈哈哈！”郁聆因笑得花枝乱颤。
“你没事儿吧？”赫连瑾城和江央一边一个同同时伸手为宿倾拍背，糯糯也乖巧地给宿倾在前面顺气。
“没事儿……”宿倾摆手，猛地坐直身子，道，“我好了，继续吧。”要是再不好，要被你们俩拍趴下了……
“表哥！”赫连瑾城收回手，对着郁聆因气道，“你做了什么？！”
郁聆因还是笑得不行，断断续续说道：“哈哈，那是……那是芥末的！哈哈……”
“你……”赫连瑾城又气又急，指着郁聆因说不出话来。然后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啪”一声炸开在空气里，细看时就见江央已经一鞭子抽了过去，郁聆因仗着自己会武功反应快，手撑椅子往后一倾一倒，整个人连带椅子向后倒去。那椅子只有一条腿撑地，郁聆因的屁股像是黏在了椅子上，椅子随身而动，左左右右灵巧地躲避着江央抽过来的马鞭。
江央更气，也不废话，利落起身，手撑桌子，一个旋身侧踢，直接踹在了郁聆因的椅子腿上，郁聆因见她踢过来还夸张大笑，挑衅不已：“啊咧！可别踢疼了小脚丫找你哥哥我……哭……”那个“哭”字还没落地，屁股底下的椅子腿已经“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折。
郁聆因反应也是真快，察觉不好的时候已经两手撑地身子后滚，硬生生在空中打了个圈儿然后两脚落在了地上，只是这个时候江央的鞭子已经甩了过来，这一下实打实抽在了郁聆因的小腿上，就听一声惨叫，郁聆因躬身捂着小腿抗议道：“不是！臭丫头你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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