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清源派所在山脉名曰灵夷。
山如其名,虽不像苍麟山高险,但胜在灵气充沛,是上霄界最为适宜修行的地方。高低错落的大小建筑掩藏在青山绿林下,靠着一条自山下蜿蜒而上的石阶连接。
此时已到深夜,月光撒在石阶上冰凉如水。
两个人影一闪,掠过石阶,直接停在的山门前。
“一千二百八十七,”离晔道,“加上第一道,少年,这是你第一千二百八十八次叹气了。我可是看在北珩的面子上才没把你扔下去。”
苏畏泫然欲泣。
心道你还不如把我扔下去。
他看了看清源派的山门,揣着自己那一丝魔息还有季无沉的一条手臂,深感自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抱够了吗?”季无沉往离晔怀里的苏畏看了一眼,冷冷道,“抱够了就自己下来走。”
他那双眸子寒气逼人,看得苏畏连忙一蹬腿,从离晔怀里挣脱出来,隔着他站在另一侧,老老实实道:“够了。”
多年未见,季无沉这性格倒始终没有改变。
季无沉在魏府扣着他手腕的时候,苏畏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儿了,哪知他一路把他带回了清源派。回想起季无沉当时的表情不似作伪,难不成还真想收他为徒?
奇也怪哉,这具凡身羸弱不堪,他连探都不用探就知道绝无生灵骨的可能,季无沉不会看不出来。
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魔息?那也不用收为亲传弟子啊。季无沉此人极为挑剔,长年独来独往,连个伺候起居的弟子都不要,更别提收徒了。
苏畏愈发想不通。
他摇了摇头。
算了,多想无益,只能先混一混再找机会开溜。大不了舍弃那一丝魔息,留个条子说受不了修行的苦。季无沉整天忙着飞升,等魔息脱体,自然也不会再关注他。
苏畏暗自计划,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离晔看他站得离季无沉远远地,好笑道:“不是你说要拜北珩为师,怎么弄得跟我们逼良为娼似的?”
苏畏扯着嘴角艰难笑道:“……没有,我很高兴。”
离晔:“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季无沉冷着脸,左手握住剑柄未发一言。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银白色的长剑,玉质剑鞘花纹镂空,可以从中看到其下寒冰一般的剑身,跟它的主人一样杀伐决断。
——薄幸。
这把剑苏畏不可谓不熟,季无沉用它与他交战过无数次,最后也是被它一剑洞穿,爆了灵体,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苏畏的眼神落在季无沉执剑的修长指节上,白玉般的指骨紧绷,按在剑柄上似乎时刻准备抽剑迎战。
忽然那只手握着剑柄往下一压,剑身全部没入了广袖之中,一丁半点儿都看不见了。
苏畏恍惚了一瞬,眼睛一抬,季无沉依旧目视前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此时山门中迎出两名白衣弟子,走到三人跟前,抱剑对季无沉和离晔行礼:“仙尊、离晔长老。”
这两人面貌跟苏畏现在的皮相差不多年纪,稚嫩的脸上却没点儿笑模样。其中一名接着道:“三位长老已在议事堂等候,两位仙尊是否随弟子前去?”
嗯?苏畏竖起耳朵。
清源派的议事堂只有发生大事时才会开启,上回商讨如何抓住他,那三个老东西一人列了一本详尽的方案,你来我往地争论了三个时辰。大半夜地在议事堂等季无沉,事情只大不小。
这下不是天助?季无沉和离晔一走,三个时辰还不够他跑的?
苏畏差点笑出声。
“三位长老此番毫无收获,放出来的魔息消息经证实都是假的,洪冥长老大为火光,正在议事堂骂人……”
洪冥是清源派的四大长老之一,性子暴躁,先前对苏畏一直持见必杀的态度。
又来个有仇的,不过苏畏此时的注意却在另一句话上。
有人放出假的魔息消息?难道有人知道他回来了?
苏畏脑子里突然闪过一连串的疑问。
“嗯,”季无沉点头,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忽然回头对离晔道,“你不用去了。”
离晔开心道:“正好,议事又闷又无聊,那我……”
“把他送去小惩院。”
什么院?清源派哪里有这么个地方?
苏畏一抬头,看见那两名弟子向他投来了夹杂着震惊和同情的眼神。
小惩院是北珩仙尊亲设的阵法圈,里面布置了各式各样残暴的惩戒阵法,外围还设了一层又一层的禁制以防逃脱,一旦进了那里,去半条命都是轻的,就连最严苛的洪冥长老看过之后都脸肉发颤。
鉴于此院的凶狠程度,小惩院一直以来都仅仅作为警示作用,并未有人真正地受过刑,那两个小弟子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有人以身试阵。可这个人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大,柔柔弱弱的,并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离晔不明就里:“他这身体,受不了吧?”然后他收到了季无沉一记淡淡的一瞥。
离晔拱手道:“师兄慢走。”
季无沉嗯了一声,便在两名弟子的带领下离开了。
剩下离晔跟苏畏你望我我望你。
苏畏忽然有一种不详之感。
离晔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少年,你叫什么?你走以后我有空给你刻块碑。”
苏畏:“……”
“在下苏莫言。”他沿用了之前报给叶亭云的名字。
哪知离晔听完恍然大悟:“姓苏?那你死得不冤。”
苏畏:“……”哦,忘了,季无沉痛恨他,连带着姓苏的也一同不能幸免。
离晔想了想道:“你还是姓莫吧,别人问你就说叫莫言。”
苏畏摆出一副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肯定是为我好那我就听话的表情点了点头。
小惩院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人间炼狱,反倒更像一个修士的隐居之所。木栅栏围成的小院里面,只有三开间的一层小屋,院里还栽了一株云杉。这地方离清源派的主山较远,少有人来,满院一派清幽雅静。
如果离晔不是站在院口不肯进门的话,苏畏就真的这样以为了。
离晔道:“放心,死不了。”
苏畏:“……”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安慰。
他勉强朝离晔笑笑,见他一副“你不进去我不走”的模样只得心一横,一脚踏进了小惩院。
离晔这才冲他摆摆手,轻飘飘地走了。
这间院子颇为简陋,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全部。苏畏小心地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他便放心大胆地推门进了屋,屋子里陈设摆放也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榻,窗边靠着一张半人高的香架,里面还有烧过的檀香灰烬。
看着像是经常有人来住。
从里到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怎么会让那两名弟子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过苏畏向来心大,想不通的从不浪费时间,他在小院里进进出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实在无聊,逃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季无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离晔也走了,这地方偏僻,巡查的弟子都不见得会来,此时不逃还等什么?
苏畏打定主意就往院外走,手刚摸上木门就被弹了回来。
院子内圈地面金光一闪,一道禁制缓慢地开始转动。
苏畏:“……”他蹲下来去看,然后就再也不去想“走出小惩院”这件事了。
要死,这竟然是季无沉亲自下的禁制!
山下编他和季无沉故事的人奇多,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经常骚扰季无沉,因此没少在他手里吃苦头。上霄界中,季无沉的修为最高,即使是最简单的法阵,由他加持破起来也会难办许多,若是他自创,那便是无解了。
眼前这个就是后者,苏畏曾经被它困过,整整七天。
修为相当的时候尚且花费了这么长时间,现在?
他看看自己这弱柳扶风的丰姿,以及体内那少得可怜魔息,除了叹上第一千二百八十九口气,别无他法。
正当他愁眉苦脸,面前的禁制突然不动了,溶解一般隐去了踪迹。
苏畏精神为之一振。
天道果然还是眷顾他的!
苏畏兴冲冲地一把拉开门,看见了一袭白衣肃立在门口的季无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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