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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归家


  他盯住那把琴,视线明明是在那把琴上,可又让人觉得,他看的好像不是那把琴,是透过它在凝视着什么旁的东西。

  窗外的江风呼啸着,不远处是街巷旁的灯火,明明灭灭。更远处是一片黑暗,状似地狱深渊,什么也望不见,好似没有了尽头。江风灌进来,吹得窗子噼啪响。

  他从前听戏的时候,戏里唱才子佳人儿女情长,故事缠绵悱恻,他时常不齿。

  然,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一旦爱了,就是牵肠挂肚。

  爱不得,又恨不得。

  赵豫戈的眼神冷得令人齿寒,比那外面的夜风还冷,红漪看的心里一颤,试探着低低叫了一句:“郎君?”

  谁料到刚刚还稳然坐着的人,忽然唰地一下站起,他几步走到那矮几前,弯腰用手一把将那琴掼起,猛地一下,在膝盖上一折,那把古琴应声而断。

  琴成了残破的两截,上面断了的琴弦还在嗡嗡地颤着。

  赵豫戈一步跨过那断琴,径直出了房门。

  留下那叫红漪的女子犹自在原地呆呆地坐着,见赵豫戈走了,才呼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从来没见过那种煞气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赵豫戈下楼,吩咐人把他的马牵出来,骑着马扬长而去。留下酒楼的柳管事一脸目瞪口呆。

  他一路骑回肃王府去,脑子里昏昏沉沉,胸口一钝一钝地痛,好像心里给挖去了一块,那伤口还在抽搐着疼。

  到了肃王府门前,几个仆从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他,急忙上去给他牵着马,打头的一个就是近山。

  虽说赵豫戈脸上不显,可近山跟他的时日已久,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醉的厉害了,忙不迭叫了人快些进去备好热水和汤药。

  近山上前想去扶着,被赵豫戈一把挥开,他迈着稳当的步子,就这样往住处去。进到青岚居里,陈嬷急忙见礼,道:“将军,你可算是回了,王妃打发了好几拨人来问,怎么今天将军和夫人两个都不见了踪影,现在派来的人还没走呢,你看,是不是给王妃传个消息,说都回了?”

  赵豫戈眼光一扫,范氏派来的那个圆脸侍女就打了个抖,低头牙齿打着颤答了一句:“将军…王妃让我来问…可有什么不妥…”

  赵豫戈此时恨不得有人来给他杀了泄愤,哪里顾得上再和范氏演什么母慈子孝的场面戏了,没等听完就怒道:“她倒是殷勤的很,滚出去,告诉她我还没死呢!”

  陈嬷和圆脸侍女都被唬了一跳,那侍女更甚,草草行了个礼,慌不择路地就跑了出去。

  赵豫戈脚步未停,想要进去换衣,刚走到内室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的衣物早就搬到偏室去了。

  他刚想掉头,陈嬷就压低嗓音道:“将军,你今儿白日里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夫人就被徐府傅夫人送回了,夫人方才等你许久等不到,此时已经睡下了…”

  赵豫戈闻言脚步顿住,目光慢慢转向陈嬷,眼睛里泛起种种情绪,有诧异、惊喜、怀疑、迷惘…

  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最后他站定,慢慢掀开内室的帘子,一步一步轻轻踩着地上厚重柔软的地毯,悄无声息走进去。离那张四角雕花大床越来越近,床上帘子只下了一半,另一半被角落里的两个银钩挂住。室内只燃了一颗烛火,昏黄扑朔的火光下,他看到床上那薄薄的锦缎下面,伏着一个的小小身影。

  她的如瀑长发散着,仿佛一副泼墨山水画,盖了一半的锦被露出她单薄的肩背。

  只这一眼,让赵豫戈就停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梦境,只要他伸手一抓,一切就又都会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迟疑地将手掌附上她的背,距离如此之近,他能看到她后颈露出的一截羊脂玉一般的皮肤,白里泛着粉红,他忍不住用他带了薄茧的手去摸了一摸。

  她身体缩了一下,原来是早就醒了,从他触摸她的那一下就醒了。

  徐云期被他突然凑近,浑身浓烈的酒气和滚烫的体温吓了她一跳,惊呼一声,下意识转身,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一双眼,那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深不见底,好像噬人心魄般,将她越吸越深。

  他低喃道:“阿云,你回来了…”

  终了,她还是选他了。

  他滚烫的唇擦着她的耳垂,低语道:“我当你和母亲一样,走得我再也找不到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竟有些无助,让人心疼。

  赵豫戈望着身下之人那水光潋滟的一双鹿眼,他眼里情绪愈发翻涌。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惊惧之下喊了一声,“赵”

  她只来得及出一声,檀口即刻被吻住,一阵窒息后,吻落在她的脸颊、颈上,麻麻痒痒。

  她抵着他的胸膛,小脸上带着惊惶,忽然念头一转,道:“夫君先去沐浴吧…你身上全是汗味,熏人的很。”

  赵豫戈抬起手臂闻了闻,果然,他面不改色,眼睛盯着她,恨不得将当成一碟美味菜肴吞入腹中:“无妨,气味都是衣裳上的,去了衣裳就好了。”

  有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她寝衣的襟扣,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

  她肝胆俱裂,用手去推,哀求道:“不…不…求你…”

  可这次他怎么也不听了,喘息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她往上看一眼,他眼神愈深。

  她这一眼,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她既然选择回来,继续和他做夫妻,此事难以避免。

  他低头凑近,呼吸喷在她耳边,“莫怕。”

  莫怕,一如那夜他和她说过的。

  ……

  屋里燃着的蜡烛本就所剩不多,赵豫戈折腾了许久,直到那烛火完全熄灭了。

  黑暗里,他搂着她,赵豫戈大汗淋漓,此时他从身到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浑身舒畅非常,只恨不能长啸一声。

  他见她缩成一团,心中怜惜,轻轻吻一下她的额际,“疼吗?”

  她声音闷闷的:“疼,疼死了!”

  赵豫戈低笑,“过了这次,下次就好了。”

  徐云期抬头,眼睛圆溜溜瞪着他,这厮还想有下次?

  借着月光看着她扑闪的眼睫,赵豫戈轻轻抬手给她擦了上面挂的一滴泪珠,凝望着她:“阿云…”

  “以后,我不准你再不告而别。”

  有这一回出走就已经彻底够了,那种掏心掏肺的感觉,他不想再受一遍了。

  徐云期脸还是涨得通红,将头一扭,她现在无法直视于他,脑子里还是刚刚自己止不住求他轻一点的声音。

  赵豫戈板过她的肩让她面朝自己,抓住她的一只手磨着:“听见没有,嗯?你这一回,可真是吓惨了我。”

  在酒楼里坐着听那琴音之时,简直心如刀割,他觉得他只差从那江上跳下去了。

  她被他目光追着,只好连连点头,“好…”手还在他手里攥着,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的眼睛光彩熠熠,只是那样盯着她。

  让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怜惜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看着他将自己的手心放到唇边轻吻,她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赵豫戈一愣,随即笑笑:“你既是回来了,就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了。”

  徐云期呆呆地望着他,他有时柔情似水,有时又暴躁的像只野兽,让她摸不清猜不透,只觉得他如果一直都这样,好像一个天底下最温柔的人,永远笑着对她说话就好了。她心跳地飞快,心里又是满足,又是惶恐,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就算是从前和晏昔在一起时,也未曾有过。

  她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不知道你会跑出去找我,找到这么晚…”

  “还有,我不该还没想好,就和你提和离的事。”

  她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处,还留有那夜因为愤怒,在马车车壁上砸出来的伤,淤紫的一片。

  赵豫戈见她视线落在自己的拳头上,似笑非笑道:“夫人今晚已经补偿过,为夫甚是满意。”

  徐云期横他一眼,这人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狼,里里外外都不是好东西。

  看着她泛红的鼻头,粉粉的一点:“那你如今,是作何想法,是想好了?”

  她被这一问,愣住,眼睛垂下去,并不看他。她也不知,现在心里,就是一团乱麻。

  赵豫戈凝视她片刻,静静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如果认准了的事,是千军万马都拉不回来,如果你铁了心要逃,徐兄也劝不住。”

  他声音淡淡,唇角带笑:“你会回来,纵然是听了劝,但说到底不过一条,你心里,终究放不下我。”

  她已然动情,而不自知。

  徐云期眼睛睁的滚圆,一时嘴里的话被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什么叫心里放不下?她吸一口气,重重锤他胸口一下:“胡说!我哪有?你当真厚颜无耻!”又忍不住羞恼,再去打他几下,脚上也乱踢一通。

  赵豫戈怕她恼,哈哈一笑,急忙抱住她,“好好好,夫人说的没错,我厚颜,我无耻,我就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一个…”

  他很少这么笑,笑得露出一排皓齿,眉眼弯弯,瞳仁发出一种极黑的光,亮晶晶的,让她一下子错不开眼去。

  抬手抚上他浓黑的一道剑眉,那道眉一直延长到发鬓,英挺非常。

  外面的一道月光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他们二人身上,照着赵豫戈挺直的一道鼻梁和半边脸颊,短短一日一夜,他的下颌布满青色胡茬,两边脸颊也好像消瘦了下去。

  他被她轻柔指尖抚摸,深深动情,低低开口:“阿云,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事都不用管,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她既然已经选了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将不会是问题。

  “可好?”

  徐云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良久,才在他怀里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相拥而眠。

  肃王府的窗外晚风吹动枝叶,发出簌簌响动,天空幽蓝如镜,照着这广阔世间。

  让人忍不住暗自猜度,茫茫人海间,有多少悲欢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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