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物理实验室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王尔德《温德密尔夫人的扇子》第三幕

        夏日午后，地球上厚厚的云层将毒热的阳光挡住，整个城市变得愈发闷热潮湿，如同蒸笼一般。

        x大校园芙蓉湖，湖光山色，几只优雅的黑天鹅正在幽静的湖面上徜徉，完全无感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靠近湖边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条银白的死鱼，一只毛茸茸的橘猫低伏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蹲在岸边，一双深棕色的猫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张大嘴巴，像是饿极了。

        一只只细长的蓝色蜻蜓在湖边草丛中、水面上低低地盘旋着。

        程雅雯正行走在湖边小道上。她头上扎着马尾辫，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体恤，背着一只黑色背包，下身着湖水蓝的牛仔裤，显出健康玲珑的身段。

        匆忙行走间，后背上的背包让她感到有些热，但里面放着家里寄过来的食物，家乡的味道，想到这里，她咽了咽口水。

        今年已是大三，这个暑假她没有回家，而是在城中找了个实习的机会，既可以赚些零花钱，又可以交些朋友，为日后留在这个城市做些准备。

        她抬起灵动明亮的眸子望向远处山林掩映间的凌云教学楼，眼前仿佛看到欧阳云飞。

        他与程雅雯来自同一个西南省份的小城镇，x大物理系博士，身材高大的他因为喜爱脚法细腻的阿根廷足球，头发留得老长，当他在球场上奔跑时，一头飘逸的黑发在阳光下肆意飞舞。

        认识他是在老乡的聚会上。跟其他系的同学相比，他显得沉默木讷，似乎对大家的话题毫无兴趣，却又面带微笑，沉静地倾听着饭桌上热闹的话题，显得怡然自得。

        早就听老乡们说过这是个奇怪的人，程雅雯心里暗暗想着，眼睛不由得留意起他来。

        在饭桌上，作为一个来自会计系的女生，完全不了解那些高深的物理理论，只是在网络上偶尔拾得只言片语，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程雅雯微笑着问大家，“你们相信四维空间吗？”

        刹那间，快活非凡的氛围突然沉寂下来，有些尴尬但可以理解。现在虽然已经是2068年，但是同学们聊的依然是校园八卦、明星轶事等诸般话题，谁会关心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四维空间？！

        坐在对面的欧阳云飞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眸闪亮，白皙俊朗的脸颊上透出由于兴奋而涌起的一抹红晕，激动地注视着她，用洪亮的嗓音应道：“我相信，根据数学和物理理论的最新发展，四维空间完全可以被人类所掌控！”

        迎接他的又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只有来自会计系的她，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眸显得异常明亮，白皙的瓜子脸上露出欣赏近乎崇拜的神情，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而他却并未感受到，只有那饭桌上瞬即的沉寂刺痛了敏感的他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坐在程雅雯身侧的是来自历史系的刘宏。人如其名，由于经常去野外考古，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穿着深蓝色的t恤，体格健壮，阳光帅气。

        他望着坐在身旁的会计系的女孩，发现她的笑容居然是朝着对面那个物理系的呆子，心头萦绕淡淡失望，却朗声笑道，“我给大家讲讲上个月我在新疆考古的时候发生的故事吧！”

        席间众人顿时燃起了兴趣，本世纪初，《盗墓笔记》、《鬼吹灯》这些书，早已火遍大江南北，后来又有更多的作品，从盗墓延伸到了星际寻宝，探秘本就是人类的天性！

        天边滚来团团乌云，一道道闪电颤栗着划过阴云密布的天空，紧接着，头顶上传来一声声沉闷的雷鸣。

        程雅雯收回思绪，担忧地看了看天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快步向前行去，不一会儿，她冲进了凌云教学楼。

        现在正值暑假，周围的同学都忙着出去工作和旅游，除了这个物理学呆子，没有人会在教学楼里面流连。

        整座大楼一片漆黑静寂。程雅雯走到电梯外面，电梯顶部内置的安全控制系统敏锐地侦测到人类的到来，传出温润的男声，“请问您到几楼？”

        “五楼，谢谢！”谢谢二字，似乎赢得了电梯先生的好感，门欢快地开启了，电梯里面飘荡起悠扬的萨克斯风，给这个漆黑静谧的大楼带来些生气。

        电梯徐徐向上到了最高一层，这里是物理系实验室，欧阳云飞的另外一个家，除了晚上回宿舍睡觉，其他时间他都待在这里。

        正在此刻，物理实验室的一个房间里面，欧阳云飞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湖蓝色牛仔裤，一头长长的、油腻的黑发披散着，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厚密的云层，白皙英俊的面庞涌动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为了这次试验我准备了三年，人类将开启新纪元！”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电脑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超级计算机的屏幕，暗绿色网格状的背景中，由橙色力场线构造而成的球状曲面体，一个闪烁着的白色亮点正处于曲面体的边缘。

        白色光点旁边显示着四维坐标位置：

        x=107

        y=33

        z=10

        t=6230826212351

        “雅雯，我知道你口中叫我呆子，心中却是欣赏我，等目标顺利发送出去，我便叫你一起看看我的试验成果！”他心里异常激动地思索着，修长的手指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

        五楼的楼道里面一片漆黑，只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鸣，自动感应照明随着她脚步的靠近而渐次亮起，随后又依次熄灭。

        程雅雯一面走，心里头纳闷却又暗暗骄傲地想着，想不到喜欢运动的自己会迷上这个整日待在实验室里头的‘科学怪人’。

        穿过拐角处，前方实验室的门缝间隙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程雅雯心中一喜，白皙的面庞上绽放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轻轻地将实验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凑着门缝朝里面探望。

        这是一个奇怪的、全封闭的房间。天花板上环绕着一圈泛着暗黄光芒的灯带，黯淡的灯下立着一个身材与欧阳云飞一模一样的人，身上穿着奇怪的赭赤色衣袍，腰上系着黑色的腰带，头发还扎起一个髻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他忽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向虚掩着的房门。

        “果然是欧阳云飞这个呆瓜，不知道他又在折腾什么新奇玩意儿？！”程雅雯心中有些失望，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没想到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今天居然变得这般灵敏了！

        她推开门欢快地奔了进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咯咯地笑着，“云飞，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奇怪？！”

        暗黄色的灯光突然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房间变得异常明亮，他们面前的白色墙面在耀目光芒的照射下，白色淡去，仿佛正在融化，紧接着如同水面一般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晶莹透亮水波后面一片漆黑，透出某种神秘的气息。

        在那明亮的波光涟漪中映出两道身影。

        他们异常震惊地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变化，张目结舌地端详着水面中的自己。

        程雅雯惊讶地四下张望，转而盯住了这面奇异的水墙。

        “这面墙还存在吗？”她心里思索着，左手紧紧抓住身旁的欧阳云飞，右手向荡漾着波光的墙面伸去，就在触碰的那一刹那，晶莹的墙面如同水面般上激起一抹涟漪，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柔波向四面八方飘散开来。

        她壮着胆子用手在“水”里面搅了搅，奇怪，并没有水波的触感，确切地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可那只手没入后便消失不见。

        她大吃一惊，想要立即把手抽回来

        刹那间那泛着涟漪的透明墙面露出一个雪白的涌动着耀目光芒的入口，像光子汪洋中的漩涡，漩涡的另一端伸展入黑暗中。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她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往前一冲，居然穿墙而过，在电光石火间，她不知所措地踉跄着向前扑了出去。

        他们的身体被光的漩涡吞没，瞬间亮若白昼的光芒又暗了下去，波光荡漾的墙面复又变回坚实的白色墙面。

        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奇怪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只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清脆的女声，“呆子，目标成功抵达对应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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