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帝
执玉冷哼了一声，小皇子很快察觉，语气也掺杂了不满：“你不信我说的？我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即使我要砍那些人的头，父皇也不会反对的。”
“你从前这样做过？”
“当然。”虽然不能看见，但她能猜测小皇子的脸上此刻应该有一点笑容，他没有得意，只是理所当然地说，“只要是我讨厌的，就应该消失。”
执玉打了个哆嗦。小皇子凑过来，很亲昵地把头靠在她旁边，似乎是在试图让自己显得脆弱无害，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说：“不过我不讨厌你，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你。别怕。”
然而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进行什么交流情感的温馨展开。她毫不留情地推开小变态的脑袋，说：“我不是怕这个，是看到鬼了。”
“咦，这还没点灯呢，视力这么好吗？你看到的那个是不是红衣服，在屋子正中间？”
执玉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变态笑得很厉害，东倒西歪地晃起来，在她怀疑这人要笑死过去的时候，他又故作神秘地低沉下声音，说：“那就是父皇的秘密，你看到了。不是鬼，是一个女人，被削去了四肢变成人彘终日囚禁在这间房里的女人。之前宫里除了我和父皇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知道的其他人都被杀了。”
“知道为什么我父皇会这么对她吗？因为她是个不忠诚的妻子，居然和内侍苟且，甚至想要和那个恶心的太监一起起逃出去。要是其他妃子，父皇也许就会直接砍了她的头，不过父皇喜欢她，所以只给了她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
莫名其妙，皇帝后宫里不也一群妃子吗，难道他就忠诚了？
执玉觉得这小变态和那位尚未见过面的皇帝的确是一脉相承，血统纯正，又想这皇宫里的人生存真是艰难，二姐姐天天面对着皇帝这一家子变态，还不如直接回英国公府住算了。
她叹了口气，问：“其他皇子公主也和你一样吗？”
“当然不，只有我最受父皇宠爱，我娘也说，再过几年，父皇就会把我立为太子。”
执玉说：“现在的太子不是大皇子吗？”
小变态笑嘻嘻地：“那是现在，以后就是我了，再往后父皇死了，我就能当皇帝了，到时候你就来当皇后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杀你。”
这小变态也就六七岁，比自己还小吧？
这真是相当危险的发言，不过说出这番话的本人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妥，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要和她讲解具体计划。拜托，虽然她年纪小，但是之前听说过太傅与历王勾结谋反，结果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的事，也知道这是能株连九族的大罪好吗？执玉就是平常胆子再大，当下也忍不住捂住耳朵，转过身想要爬出去。
看出她的退缩，小变态终于止住话题，抱着她的胳膊，语气不怎么开心，很勉强地道：“好吧，不说这个了，你是怕黑吗？我去点个蜡烛，你可不许走。”
他取出只火折子，吹燃了，拿在手里，在黑暗中熟练地往某个角落走。昏黄的火光映在小变态还很稚气的脸上，但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执玉觉得他的样子有几分阴森恐怖。
屋子里只有一只多枝烛台，就在正中间，即使蜡烛都被点上，也只能照亮旁边那一小团地方。
不过已经足够看清刚才那“女鬼”到底是什么样子了。正如小变态所说，那确实不是鬼，不过看起来和鬼没什么两样，准确说比一般的鬼还要凄惨，毕竟鬼一般不会缺胳膊少腿，而绑在椅子上的那个，手脚都没了，脸上的眼睛被挖走，连鼻子也被切掉，一张脸上好几个黑窟窿，小变态一伸手过去，从那些黑窟窿中就飞出好些密密麻麻的蝇虫，融进周边的暗影中。
执玉看得身上发痒。
小变态凝视着那个形状难辨的人。
“父皇说，云嫔虽然美丽，但眼里常有嫉妒与傲慢，鼻子则喷出懒惰的气息，而暴怒、暴食以及□□，就从那张罪孽最深重的嘴唇中呼出。”
“既然这样，她的嘴怎么反而没事？”
小变态掐住云嫔的下颌，云嫔发出痛苦的呜咽，被迫张开了嘴，对着一位陌生的小女孩儿露出自己残破丑陋爬满蛆虫的口腔。从她挤满蝇虫的眼眶里流下一行黑色的印记。执玉猜那或许是泪水。
“看到了吗？”小变态转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嘴割掉，没办法吃饭，人可是会死的。只是惩罚的话，当然不需要杀人，所以父皇只是拔掉了她的舌头。”
执玉问：“那你父皇惩罚你的时候，怎么没拔你的舌头？”
小变态的笑消失了，有些生气地说：“我是皇子，她是贱婢！”
冷宫外传来呼唤执玉的声音，她沉默地往回转，上半身已经探出去，看到暗淡的天色和破旧的屋檐，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忽然间感觉被什么力量往回拖。是小变态拉住了她的腿。
执玉心里其实有点怕，觉得这个小变态可能是被刚才自己那句话激怒了，虽然他说过不会杀自己，但是疯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她抬腿用力蹬，好几下都踢空了，有一次终于踢中什么东西，又听人闷哼了一声。
本来以为他又要生气，结果小变态只是瓮声瓮气地说：“你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儿吗？”执玉说了是，他才肯松开手，跟在她后头爬出去。
视线明朗起来，她看到小变态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这时有两个人急忙忙地跑过来，在小变态身边跪下，齐齐磕头，嘴里翻来覆去地喊着“没好好伺候殿下，奴才罪该万死”一句话，真叫人耳朵疼。
小变态没说罚，也没说不罚，只是走近了，面目扭曲地用力踢了其中一个内侍的屁股，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嫌恶的表情，愤愤地收回脚去。
他说，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那两个内侍瑟瑟缩缩地，却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去对着执玉磕起头，说英国公夫人和容妃娘娘正在外面等候，请执玉小姐快些出去。
执玉问：“她们为什么不进来？”
内侍还没答话，小变态就说：“这里是不吉利的地方，关的都是失宠的宫嫔，对宫里的女人来说，就是在死过千万人的战场上睡一觉，也比踏进这晦气阴森的冷宫好。容妃当然不会想失宠，更不想和这里的女人一样可悲。”
执玉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联想到自己的二姐，心里在这一瞬间忽然和梁徐氏一样，对梁沁霜的未来深感忧虑。
但是也实在没有办法，她只是个小孩儿，而英国公夫妇呢，又不住在宫里，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帮到二姐呢？
她这样想着，连吃容妃宫里小厨房特制的糕点时，也显得心事重重。
容妃给她倒了一杯奶茶，问：“是这水晶玫瑰糕不好吃？”
执玉摇了摇头，又点头。
“和九皇子一分手，咱们姑娘就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执玉大惊，乳茶都顾不上喝了，只是连连挥手：“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变态？”
容妃挑眉，看了看她，道：“九皇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很聪明，性子又好，是人人称赞的好孩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变态了？”
“他喜欢杀人，还带我去看了冷宫里一个没手没脚的妃子，对了，那妃子叫云嫔！”
旁边的人听了，都忍俊不禁，一个丫鬟心直口快，忍不住说，咱们皇上最是随和，哪可能做出这种残忍事儿呢？至于云嫔，许多年前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哪儿可能还活着？许是十四皇子思母心切，带得姑娘也产生幻觉了。
执玉皱眉，还要再说，外边却有内侍进来传话，说是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屋里的一众人显然都很惊讶，据长庆解释，是因为皇帝已经快半年没踏进过这含明殿了。那些丫鬟都道喜，说今天真是好日子，娘娘把家人和皇上都见着了，说完，又各自散去，有忙忙碌碌地收拾屋子的，也有拿剪子去修殿前花枝的，梁徐氏则帮着几个丫鬟，也替容妃梳妆打扮起来，好不热闹。
执玉拿着块糕点啃着四处张望，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这么高兴。
许久之后，皇帝才在众人的拥簇中姗姗来迟。他个子很高，长相也异常英俊年轻，脸上带着笑，在一众垂首躬腰的内侍宫婢中更显得气质卓绝，不像皇帝，反倒像是个世家公子。
执玉很失望，她觉得皇帝应该再威武一点有气势一点，长这个样子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久未见到皇帝，容妃遥遥行了个礼，皇帝应了一声，过来搀起她，一番嘘寒问暖过后，又和梁徐氏问好，最后似乎才注意到还有个小孩子存在，微笑着问，你是执玉？
她点点头，想起今天那个小变态说的事，躲到梁徐氏后面去。
皇帝见了就哈哈大笑。
执玉觉得小变态的爹也和他一样脑子不大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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