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015
文/暖雪春深
chapter015
——
云芽困惑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男人的话,一下睁大了些眼。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寂燎很快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过于暧|昧。
但看着小姑娘呆愣愣好像被吓到的可爱模样,心情莫名有点好,没有挽救,就这样直直笑看着。
云芽强行压下心底复杂汹涌的情绪,与他对视。
神情没了刚刚的疲倦,脸上带着略显揶揄的笑,看着吊儿郎当。
微微上挑的桃花眸,黑曜石般的瞳仁。眉眼稍弯,像一个勾人的妖精。
他是故意的。
故意逗她玩。
一时间,云芽心底有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恼羞,紧紧抿着下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场面仿佛定格,两人顿在原地,没下一步动作。
过一会。
寂燎扯了下唇,垂下眼帘,看向小姑娘手中的厄瓜多尔粉钻,慢条斯理地伸手,拿了过来,语调懒散:“谢谢我的小同桌。”
看着他的举动,云芽惊了:“……?!”
这个男人不仅再一次逗她,还抢她六十六元的雪糕!
云芽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道:“不是……给你的。”
因为口吃的原因,话说出来的时候,寂燎已经撕开了包装纸,动作停了一下,掀了掀眼皮,看向云芽,不紧不慢把雪糕拿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估摸得有十块。
云芽:“……”
还没完。
下一刻,男人把咬了一大口的雪糕凑到她眼前,边咀嚼边说话,声音有点含糊:“还给你?”
云芽:“……”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
三分钟后。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云芽抿着下唇,小脸微鼓,像一只小河豚。
寂燎离她半臂,一口一口吃雪糕,微偏头,看着小姑娘被昏黄路灯和清冷月光映照的小脸,有点拿她脸下雪糕的意思。
吃到一半,视线下垂,看向小姑娘手中提着的小面包,抬了抬下巴,语中含笑:“给几个面包呗。”
云芽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偏头,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男人。
抢了她六十六元的雪糕还不够,现在还要她的小面包。
怎么好意思主动说出口的?
云芽自认不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但男人属实太气人,一把捏紧袋子,摆明不想给,“便利店……就在……”
不等她说完,寂燎语调平缓:“我好饿,还没吃晚饭。”
听到这句话,剩下的话好像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云芽看着一米八好几的大男人啃着和她巴掌大的雪糕,再看看那张精致似画的脸上的创可贴,一下心软,抿了抿唇,松开袋子,抓了一把,但手太小,只抓到三个,动作停了一下。
下一刻,直接把一整袋小面包递给寂燎。
“给你。”
寂燎没想到刚刚被自己逗恼羞的小姑娘这么大方,愣了下,没扭捏,直接接过:“谢谢。”
因为这袋小面包,两人之间刚刚那点扭捏没了。
云芽偏头看着他的脸,食指在自己太阳穴轻轻点了两下:“还好吗?”
寂燎抬手摸了下,无所谓扯了下唇:“死不了。”
云芽看着他的眼,目光直白却干净,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谁……打的?”
想想这个问题都觉得可笑,寂燎舔了舔唇角,在心底道,亲妈打的。
男人不打算回答,云芽丝毫不在意,看了两眼,继续问:“疼吗?”
“好像有点,”寂燎看着小姑娘,勾了勾唇,“你要帮我呼呼吗?”
云芽没说话。
寂燎笑了下,低下头,手伸进塑料袋,捞出一个小面包,撕开包装。
目视前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口一口吃着面包。
云芽又看了一眼寂燎的伤,安静好一会,莫名坚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因为她想到了很久以前。
自己因为云宏利受伤。
那是云宏利跟贺婉桃离婚,贺婉桃带云筝离开的第二年。
那一年,家里的超市还没关门大吉,只是利润巨缩,云宏利心情极度不好,靠着酗酒宣泄内心的情绪。
小云芽还在上小学五年级,但因为经历过父母离婚、两兄妹抚养权分配以及母亲和哥哥离开她,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孩。
她知道爸爸最近心情不好,总是无缘无故大发雷霆,甚至凶她,一点都不像曾经把她举在头顶说要送她星星月亮的爸爸。
她虽然已经具备分辨能力,但也只是八|九岁的小孩,根本没处理能力,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逃。
逃离这个家,逃离云宏利。
下午放学后,小云芽给云宏利发了一条消息,没等回复,就跑到好朋友家看动漫,看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
回去的时候,云宏利一如平时,在客厅喝得醉醺醺,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抱着一个见底的酒瓶,趴在茶几,人事不省。
云芽站得远远,两只小手紧紧捏着书包带子,眼神警惕地看着云宏利,小心翼翼道:“爸爸?……我回来了。”
云宏利迷迷糊糊抬头,眼神空洞又浑浊地看向云芽,看了一会,似乎想要说什么,一张嘴,打了一个很响亮的酒嗝。
云宏利年轻时当过兵,所以个子高大、体格健硕,仪态相较一般男人要端正很多,无论站着还是坐着,脊背都挺直。
退伍后,在当地一家国企当保安,很快与算是青梅竹马的贺婉桃结婚,第一年就生了云筝。
云筝嗓门很大,日日夜夜哭不停,手脚有劲后就开始调皮捣蛋,长相有多么可爱,内里就有多么恶魔。
在他夜以继日的折磨之下,夫妻两人信了那句话:儿子都是讨债鬼,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
所以,夫妻很快有了二胎的打算。
不过那时的云宏利只是个小保安,每个月的工资扣了五险一金,刚好养家,贺婉桃因为云筝还小需要人照顾、生产时伤了身体没办法出门工作,成为了一个全职妈妈。
简而言之,没钱。
生小棉袄这个事情便搁置了。
很快,老家卷起了窗帘生意,不少人靠着做窗帘发了大财,云宏利和贺婉桃嗅到商机,也立刻加入其中。
为此,云宏利还辞掉保安的工作,贺婉桃也为此奔波,在夫妻两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很快也发了一笔横财。
第二年,贺婉桃意外怀孕,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往后推。
与此同时,贺婉桃提出现在做窗帘的越来越多,迟早一天市场会崩。
云宏利心疼老婆,也觉得钱赚够了,而且最近的生意确实不如之前,便一狠心退出这个行业。
当然,夫妻两人没有闲着,转而开起超市。
原本只打算糊口,没想到撞上了交通便利,越来越多的新鲜玩意流入县城,生意越来越好,赚的钱不比之前做窗帘少。
所以,在夫妻两人万千期待之中出生的小棉袄云芽拥有宠爱和金钱,换言之,从没吃过苦。
一直念叨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女儿就是爸爸上辈子情|人的云宏利更是宠得不得了,只要云芽开口,什么都给,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月亮给摘下来。
在贴心小棉袄上辈子情|人的面前,云宏利一直维持较好的爸爸形象。
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云宏利,惊得她下意识往后退,视线闪避:“爸爸,我先回……房间了。”
云宏利像被她的动作神情刺激到,一下怒了,捞起怀中的空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酒瓶被摔碎,玻璃渣四溅。
小云芽很害怕,猛地回头跑,没想到刚刚几个退步已经退到墙根,狠狠撞了上去,咚的一声,紧接着,啪唧一声摔地上。
毕竟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害怕和疼痛让她哇的一下哭出声。
云宏利被哭声惊醒,立刻起身,冲到小云芽面前,小心翼翼扶她,伸出手却不敢碰她额头上的大包,结结巴巴安慰:“别怕,爸爸带你去医院。”
云宏利公主抱起云芽,路过玄关的时候,随便踩了两只拖鞋,急急忙忙往小区的小诊所跑。
路上,云宏利一直在道歉和安抚:“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没事,不疼,马上就到诊所,爸……爸爸给你呼一呼。”
疼过那一阵后,云芽便清醒过来,抽着鼻子,泪眼婆娑望着云宏利。
小小脑袋里一片混乱,一边是以前身姿挺拔笑容宠溺的爸爸,一边是刚刚瘫在地上暴跳如雷的爸爸。
眼前是急得双眼通红满嘴抱歉和保证的爸爸。
她还没想明白,云宏利一阵风似的冲进诊所。
紧接着,医生帮她处理伤口。
额头上已经起了个青紫大包,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会更严重,小孩的皮肤很娇嫩,擦破了皮,冒出血丝。
云芽是在父母万千期待下出生的,那几年也是家里最富有的时候,可谓含着金汤匙,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额头顶着一个青紫大包,破了皮,留着殷红血丝,眼睛和鼻子哭得红彤彤,满脸的汗和泪。
可把云宏利心疼坏了。
拿了药,回家的路上,云宏利拉着云芽小手,再次道歉:“芽芽,对不起,今晚是爸爸错,不该喝酒,不该冲你发脾气。”
小云芽抬头看一眼云宏利,眨了眨眼,垂下眸,抿着唇,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云宏利一脸愧疚地保证:“爸爸以后绝对不会这样,没有下一次。”
小云芽吸了吸鼻子,表情已经柔化,还是没有说话。
云宏利低头看着云芽毛茸茸的头顶,认真问:“芽芽能原谅今晚的爸爸吗?”
小云芽一脸迟疑,看见云宏利两只脚上不一样的拖鞋,愣了一下,抬起小脑袋,迎上云宏利的视线,点了点头,很沉闷嗯了声。
云宏利立刻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弯腰把云芽抱起来,平视她的眼,笑呵呵:“谢谢我的小公主。”
小公主是云芽小名,是云宏利取的,贺婉桃最初不同意,觉得太金贵,云宏利十分坚持,难得违抗贺婉桃,说这是上天送给他的宝贝,必须当成小公主宠,也必须宠成小公主。
这一晚的矛盾好像就这样解决。
云宏利重新变成记忆中那个板正温柔的爸爸。
云芽好像也重新变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第二天,小云芽到学校,那么显眼的伤,老师和同学都瞧见,纷纷上前问她怎么回事。
小小年纪,还不懂事,但已经知道羞耻。
知道不能说看见爸爸喝酒被爸爸凶了不小心撞到墙。
小云芽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伤,故作一副难堪模样,小声嘟囔:“撞到了墙,太黑了,忘了开灯。
她撒了谎,骗了所有老师,骗了所有同学,包括关系极好的闺蜜。
小云芽从来没撒过慌,从小在父母和老师那里接受到的教育也是,撒谎不对,撒谎鼻子会变长。
小云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安,鼻子真的会变长吗?
她鼻子长得那么好看,脸也这么可爱,要是变长了怎么办?
忐忑了几天,头上的伤渐渐痊愈,只留下一小块淡淡血痂。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鼻子没变长。
原来——爸爸妈妈说的撒谎鼻子会变长是一个谎言。
小云芽莫名有点感慨,很快把这个小事故抛之脑后,彻底恢复之前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模样。
但她没有想到,爸爸的谎言会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这一次,不是被爸爸吓到不小心撞到墙。
而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小小的身板被打倒在地,两道鼻血一下涌出,耳朵里脑子里一个劲的嗡嗡嗡,什么都听不见,眼前天旋地转,一会是冰凉的地板,一会是云宏利高大模糊的身影。
那一巴掌,让小云芽半张脸红肿,比第一次的青紫大包严重太多,但这一回,云宏利没送她去医院。
不过即便云宏利愿意送,云芽不会也没脸去。
这一回,云芽不用撒谎,而是直接请假,维持最后的体面。
带着一脸的伤、一心的失望,不敢去学校,不敢面对朋友。
一如此刻的寂燎。
寂燎没有骗云芽,他确实没有吃饭。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勉强调整过来的时差,因为晚上失眠、白天控制不住呼呼大睡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他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是元玮辰一个电话打过来,约他去游戏城,这时候才醒的,不然肯定像前几天,睡到凌晨一两点才醒,然后睁眼到天亮。
脸上的血痂还没有掉,加上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去玩,便拒绝了元玮辰。
等他冲了个澡出来,稍微精神了点,看见元玮辰发来的视频,在家昼夜颠倒无所事事好几天的寂燎突然有点心痒痒,不过没有去找他们。
而是换上运动服,拿了篮球,到附近的篮球场打球。
遇见云芽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小姑娘润物细无声的安抚更是意料之外。
寂燎不太喜欢意料之外的事,因为意味着事情脱离自己掌控,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不过对于小姑娘这点意料之外,寂燎暂时不太排斥。
相反,好像貌似还有一点喜欢。
寂燎吃了一个又一个小面包,脚边躺着一地包装纸,大概是吃饱了后就有点放松,精神开始恍惚。
下一刻,猝不及防地,小姑娘倾身靠过来。
因为两人身高差距过于巨大,云芽一只手撑着台阶,身体离开地面,脑袋凑到男人太阳穴,嘴唇对着创可贴,很轻很轻吹了下。
就那么一下。
云芽飞快缩回去,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好像自己刚刚什么是都没干。
寂燎已经十九岁,早就不相信什么呼一呼就不痛了,刚刚那句话不过是逗小姑娘玩,还有点岔开话题的意思。
毕竟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都难伤到的寂燎竟然被亲妈一个耳光打破相,出了血,属实不是什么风光值得宣扬的事。
但他没想到,向来安静内敛的小姑娘真会给他呼呼。
虽然两人没见过几面,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小姑娘一个小动作,寂燎瞬间明白小姑娘深意。
她在安慰他。
寂燎再次抬手,摸了摸创可贴,扯了扯唇角。
这一回,是开心愉悦的弧度。
他舔了下唇,偏头看着云芽。
小姑娘抿着下唇,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一本正经,但掩盖不住骨子里面的可爱。
余光察觉到寂燎的视线,云芽有点不自在,不敢看他,也不敢转移视线,下意识抓点什么,忘记手指被烫伤,当时确实不严重,经过时间的发酵,现在已经起水泡,猛地一使劲,条件反射轻拧了下眉,立刻松开裙摆。
寂燎敏锐注意到小姑娘的表情和动作不对,垂眸一看,发现指尖有点异样。
他轻声:“手受伤了?”
云芽从来不觉得这样算受伤,很随意摇头:“没受伤。”
寂燎没再问,只是垂着眸,专心盯着她手指。
安静了一会。
云芽顶不住男人目光,轻叹了一声,摊开手,给他看了一眼,声音软绵绵慢悠悠:“你看,真……没事。”
白皙的小手摊开,手指修长,骨节小巧而明显,漂亮的东西一旦有了瑕疵,就会无限放大,所以指尖的白色水泡很显眼。
寂燎盯着看了会,咽下嘴里的小面包,突然低下头,嘴唇冲着她的指尖很轻很缓吹了吹,抬起眸子看她,勾起唇:“礼尚往来。”
云芽怔了下,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别开眼,同时缩回手,虚虚握着。
那阵温热的风拂过指尖痛处的感觉仿佛残留,酥麻,带着痒,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深处,好像炸开一朵烟花。
云芽忍不住很轻地抿了抿唇,似笑,又不似。
寂燎没有多问,比如怎么受的伤,哥哥知不知道,大晚上跑来这里干嘛,还背着书包,这让云芽松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
知了声盘旋在耳边。
过了好一会。
云芽看一眼寂燎,信了男人刚刚说的没有吃晚饭、真的饿了,二十几块的小面包被他一口气吃完,也不嫌噎。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出来快两个小时,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估计快了,要是他回来发现自己不在家,可就不好解释了。
思及此,云芽起身,拍了拍裙摆,低头看寂燎:“我要……回家了。”
寂燎嘴里含着最后一个小面包,腮帮微微鼓着,还在一动一动咀嚼。
脸还是好看,莫名多了分可爱。
云芽轻轻翘了下唇。
她走下台阶,背上的书包一晃一晃,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寂燎,冲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语中含笑:“周一见。”
恰好一阵夜风拂来,扬起白色裙摆,拂乱她的刘海,在风里似浮萍晃荡,露出白净光洁的额头,还有水汪汪含着笑意的澄澈小鹿眼。
寂燎坐在台阶,腮帮一动一动,没有回答。
云芽不在意他的冷淡,回过头离开。
小姑娘身上清淡的香味好像还充斥在鼻间,寂燎没什么表情看着云芽笔直而安静的背影离开球场。
他眨了眨眼,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低头捡起地上的包装纸。
一个。
两个。
三个。
……
最后一个包装纸捡进袋子,是第十二个,他动作一顿。
安静几秒。
寂燎抬头,不动声色抬手,摸了摸太阳穴上的创可贴,而后起身。
他不喜欢意料之外,也不喜欢不可控。
但,偶尔一次,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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