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计谋
第四十五章
宋之言心头咯噔一跳,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眼前之人乍一看只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但他握剑的手苍劲有力,丝毫不逊色于丁放。
夜色沉沉,士兵们来来往往,忙于整兵拔营,但乱中有序,丝毫不见慌乱。
谢琛从临县借调而来的兵马,年轻精悍,可谓强者之师。而北岭的老弱残兵,跟他们相比,简直不堪一击。为了提高作战能力,谢琛甚至专门将北岭守军打乱,重编入队伍之中,让勇猛之士带着他们日夜操练。
如此一来,他们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在作战上却异常刚猛。
“大人!”宋之言肃容道,“流民军人数之众,你难以想象!如今他们借助山势,易守难攻,此番若夜袭,于我方有百害而无一利啊!且丁放还在他们手中,生死未卜,为何不多等两日,若他们誓死不降,再按我们先前的商议之法,从四面围剿?”
“宋大人,夜长梦多。”谢琛眸光微闪,沉声道,“选择今夜突袭,非率性而为,乃是本官经过深思熟虑方做下的决定。两方交战,不斩来使,可流民军显然没有道义,既如此,丁放在他们手中多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可是,我们之前商议……”宋之言还欲多说,谢琛却忽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宋大人,是本官之前想岔了,四面围剿之法实不可取,硬碰硬乃是下下之策。”谢琛毅然转身往外走,“趁夜突袭,奇兵制胜,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宋之言的脸刹时白了三分。
暗夜中,士兵匍匐前行,借着山林的掩盖,一步步往流民军所驻扎之地靠近。
他们在山顶扎了哨塔,哨兵本有些睡意,忽见有一处枝叶晃动,他睁大眼,正要吹响哨笛,忽然,一根短箭破空而来!
箭头偏平,无声刺入他的肩膀,麻痹之感渐渐席卷而来,他僵硬着,一动也不能动。
在远处看着,跟平常无异。
如法炮制,四面哨塔,很快没了声息。
巡查的流民军打了个呵欠,返身往回走,谢琛目光微沉,无声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冲啊——”呐喊之声刺破夜空,士兵们一涌而上。
短暂的慌乱之后,流民军迅速反应过来,两方激烈地打作一团。
正是酣战之时,流民军中忽然跃出一个蒙面的高大男子,他武艺高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手持长剑,一挑一个。
谢琛眸色转淡,长剑出鞘,发出“铮”地一声鸣响。
他正欲上前,宋之言一把将他拽住:“大人!你是我军之将领,切不可以身试险!”
“荒谬!”谢琛横眉冷眼,“他们随我作战,以性命交托,我焉能龟缩不前!若我出事,全军听宋大人指令行事便可!来人,保护宋大人!”
宋之言一怔,手间力量不自觉一松。
谢琛跃身而出,加入战局,将一个小兵用力扯开,“当”地一下接住蒙面男子即将砍下的一剑!两人视线对上,如刀锋相遇,冷到了极致。
战事胶着,眼见流民军以人数及对地形的熟悉,占了上风。
宋之言在小兵的护送之下往后撤,但他的表情全然没有之前的焦急胆怯,反而盯着谢琛奋战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
有些不对劲……
谢琛为人谨慎,今日却太过鲁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辛阳?
辛阳哪里去了!
宋之言的目光一下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呼吸骤然急促。
……
谢怀章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北岭的密信。
女儿字体娟秀,先是向他和母亲问安,说了一番自己在北岭很好的话,而后信口提及北岭干旱,但自太子求雨之后,也跟着下了一场雨。赞颂太子的歌谣除了在京中传颂,如今在北岭也有听闻,太子光芒之盛让人觉得不安。
她对此祭祀求雨之事感到疑惑,问及谢怀章是否知道内情。
末了,十分委婉地提点,求雨之事来得蹊跷,希望爹和大哥近日低调行事,跟人交往慎之又慎,且莫要与东宫走得太近,以免生出其余事端。
谢怀章读完信,将之置于烛火之上焚烧殆尽。
火舌缱绻,倒影在他的双眸之中,映照出深深的痛色。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一块熟悉的铁牌,乃是谢碧影随信一同寄过来的,是当年靖安一役,他随信送出的信物。
看来,他的女儿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些旧事……
是谢琛开始动太子了么?还是开始对谢氏一族动手?
他的女儿为了提醒他远离阴谋的漩涡,甚至不惜将此等重要的物件一同寄了过来。
怕只怕,谢琛之恨,是躲也躲不过的。
……
被山林掩盖的后山是一处断臂悬崖,宋之言排除了所有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谢琛竟让辛阳带了一队精兵,从悬崖攀爬而上,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断了流民军后路!
厮杀之声震天!
宋之言忽然迈步向前,声嘶力竭地喊:“有埋伏!!!快撤!!!”
后路再无援兵,谢琛的人逐成合围之势!蒙面男子惊了一下,想要抽身之时,却被谢琛骤然加急的攻势缠得无法退离!
宋之言的脸越来越白,脖子忽然被刀架上。
他嗤地冷冷一笑,眼眶微红,低喃道:“输了……还是输了……”
被压着跪倒在谢琛面前之时,宋之言面无表情,仿佛当初那个笑得灿然的人不过是一个伪装的面具。
而蒙面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本该去和谈的丁放。
辛阳上前扯掉他的面巾,谢琛眼也未眨,似一点也不吃惊。
他坐到椅子上,垂眸喝了一口热茶,低声道:“宋大人,你还有何话要对本官说?”
宋之言抬眸看他,眉头紧蹙:“此事,乃宋某一人所为,丁放和其余人等不过是受了挑唆,愿大人明察秋毫,饶他们一命!”
“老宋!不必求他!”丁放目光燃着火,梗着脖子道,“我丁放不怕死!”
“你快闭嘴!”
“要饶他们一命也不难。”谢琛慢慢放下茶杯,“只是宋大人,打算何时将流民交出?”
宋之言一怔,继而抿紧唇:“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流民军不是已被大人镇压扣留了?”
“明人不说暗话,”谢琛莞尔道,“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在这儿兜圈子。宋大人有拳拳爱民之心,谢某人钦佩,但棋差一招,你非但没有救到他们,而是更快的将他们推向死亡。”
丁放瞪着他,大骂道:“若非你坏我们好事,怎会如此?!”
宋之言的肩膀却慢慢松弛下去,他神色恍然:“大人何时察觉的?”
北岭为弃地,宋之言当初也是因为在京中得罪了权贵,被发配到了这儿。
明明是一州知府,却一点实权也未能抓到手。
地头蛇武全是太子亲信,主要负责督工挖矿,为了从中多赚油水,他除了让徭役们日以继夜的做工,甚至在徭役人数稀缺之时,捉拿贫民充数。
宋之言并非没有反抗过,然而,武全身后势力庞大,在北岭可以算是只手遮天。他这个知府不过空有名头,每一道上奏陈情的折子到了京,便渺无音讯。
天大旱,北岭百姓苦不堪言。
武全吸食着民脂民膏,却不管底层百姓的死活。那一夜,是其中一个徭役忍不住反抗,暴|乱之中杀死了监工,武全大怒,正要前去处置之时,被躲在暗处的丁放一刀结果了。
宋之言将计就计,借着□□的由头,清掉了所有武全的势力。
但这样大的事,朝廷必会彻查到底,反正都是死,倒不如闹上一大场!他佯装要反,却从未让流民军走出过北岭地界,只是将一纸奏折上达天听,把事态故意说得很是严重,意在逼迫朝廷派人过来处理此事。
对待一个弃地,只要他们没闹出界,魏帝自然不会派兵。
一旦朝廷有人过来斡旋,他便能抓住机会,讨价还价,逼得朝廷开仓放粮,再佯装归顺。
宋之言想得万全,却独独没有料到,朝廷派来了一个谢琛。
他不但有本事去借兵,甚至还借到了如此强悍之兵。
丁放当初去而不返,是为了拖延时间,在山上布局准备。宋之言赞同两日之后行事,是为了偷窥谢琛战术,以便应付。
他看破了他的计谋,却一直陪着他们做戏,费尽心机,不过是在请君入瓮罢了。
谢琛缓缓道:“从你说,你一次也未派兵镇压流民军,我便起了疑。我观宋大人之为人,一袖清风,待人以和,亦对百姓心怀悲悯。但事发至今,却只是满心期待朝廷派人前来,毫无作为。我查过你过往政绩,这并不像你的处世之道。”
“而流民军占山为王,所谋为何?若是反抗,大可杀出北岭,但他们没有。若是偏安一隅,何必选择北岭,本就穷苦,他们能得到什么?”
宋之言低头一笑。
“我料想流民军中应是有不少老弱妇孺罢。”谢琛微微一笑,“他们走不出北岭多远,你也不能让朝廷知道,流民军中其实还有一大部分是这些手无缚鸡之人。你害怕我攻山,也是因为怕谎言不攻自破吧。”
宋之言拱手道:“大人神机妙算,宋某佩服,既是事败,但凭处置。”
谢琛抽出长剑,大步走近,只听刷一声,绳子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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