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涉案 一
陆丝清的邻居柳姑匆匆忙忙来找云儿:“了不得了!丝清被官府的人捉去了!”
云儿一大家子人此刻正围着桌子吃早饭,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云儿更是跳了起来:“什么?!她又遭什么事儿了?这么不让人省心!”
众人也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姑着急地说:“今儿天一亮,我在菜园子里摘菜,看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地赶来,吓得我赶紧躲进院子里不敢出来。那些人直奔丝清的院子里。我隔着墙听了一听,说是昨晚王员外家里遭了盗贼,偷去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丝清起初还辩了两句,后来那些人好像果然从屋里搜出了什么,当即就把丝清给带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云儿的母亲更是急得暗暗垂泪:“这姑娘此番也太糊涂了些!如今犯在那个县官的手里,可怎么办呢!”
到底还是云儿冷静些,她思忖了一会儿说:“娘先不要过早下结论,官府的话也未必可信吧。丝清这个人,我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若说她平常偶尔教训一下人是有的,可若说起偷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柳姑也附和着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云儿的母亲叹气说:“如果官府果然拿到了证据,就算不是她做的,怕也辩不清了。”
云儿烦躁地说:“无庸说了,多半是那个县令为了上次的事情挟私报复!现今这县令是魏家的亲戚,他不敢得罪郑府,就全都迁怒到丝清头上来了。”云儿想了一想,抬起脚就往外走,“我去找能管得了这件事的人!”
云儿的母亲着急地说:“你干什么去!不要胡闹!”
云儿回头说:“娘放心好了,我只是去找人帮忙。”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由郑府而起,总不能白白地让他们置身事外!
站在郑府门口,云儿没想到高门大宅的府邸竟是如此难以进入。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话实在不错。云儿在门口耐着性子央求了半天,郑府的两个守门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云儿一遍,然后丢下一句“我们家大官人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接着两个人便只顾说东道西,全然不睬她。
云儿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无奈之间只好将身上的□□十钱都凑到一块儿,赔着笑递了出去:“今儿带的少,改日再补吧。只是事情十万火急,我找郑大官人果然有急事,耽误不得。相烦通禀一声。”
其中一个人接了钱来,不屑地撇了撇嘴,意思嫌少,另一个年长的看着云儿问:“你果真认识我们家官人吗?”
云儿点点头,忙说:“之前见过一面,还说过几句话呢。”
那年长的说:“我们大官人如今不在府中。今日他为冯大官人所邀,一大早就出去了。”
云儿着急地问:“那么郑官人什么时候回来?”
另外一个人颇为不耐烦地说:“这就说不准了。若是出去郊游,只怕要晚上才能回府。姑娘如果等不得,不如留下姓名,少爷回来以后我们自然会转告。”
云儿暗忖:若等到晚上,丝清的案子岂不要耽搁了?而且照着这两个门房的态度,他们是否真的会“转告”尚未可知。云儿心下越发着急,想了想问:“你们方才所说的冯官人,可是冯员外府里的公子?”
年长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不错。”
冯府离这里并不是太远,云儿不及细想,就匆匆离开了。
却说这日郑平渊去访冯墨修,茗茶诗书,二人相谈不过半霎,忽有人来报:“韩佑相公来访。”
冯墨修忙说:“快请。”他继而对郑平渊说:“这是我的一个忘年之交,在衙门里做事,为人洒脱不羁,又很有几分任侠之气。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情。”
二人正说着,家丁已经引着一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勃的公子走了进来。郑平渊一眼望过去,那人大约三十岁上下——难怪冯墨修说是“忘年之交”。
一时间互相见礼毕,韩佑对冯墨修说:“我已经决意近日远行——昨日已经辞去了府衙内的一应职务,如今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
冯墨修有些愕然:“尊兄何以突然有此决定?”
韩佑摇了摇头说:“倒也并非完全‘突然’。我有一个志向,长存心中已经许久。”他饮了一口酒说,“前一段时间我被人偶然问了一个问题,却叫我连续几天都不得安宁。那问题原极为平常——‘你今年贵庚?’我当时掐指算了一算,结果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二十八岁——不知不觉之间,二十八年已然过去了。‘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一生中最为年轻的时光已经蹉跎了,却依旧一事无成。”他缓了缓说,“我于十几岁时,就能将苏东坡的《赤壁赋》倒背如流。以前或许自认为对这篇文章太过熟悉,反倒不曾用心体味其中的真义与哲思。如今细读,这不失为将来流传千古、万代不衰的好文章。‘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人生在世,若沧海一粟,若没有旷世之举以名垂后世,不过死而速朽,名随身灭,说来也着实可悲得很。人生若白驹过隙,华发易生,怎能仅为生计而如此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冯墨修思忖着点了点头说:“尊兄虽然高论,可知世间之人,多半都是为着生计而活。”
韩佑叹息说:“我只恨醒悟得颇晚。这许多年来,读书误我。十余年寒窗苦读,最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读死书上。如今虽有斗升之禄,说起来不过为着生计而庸碌地活着。”
冯墨修凛然曰:“兄长诚然志不在此,敢问兄长之志。”
韩佑微微一笑,自去斟酒,过了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言也——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他又想到什么,神色变了一变,怅然叹了口气,“我所虑者,大半的时光已经蹉跎,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这才找到人生在世的志向,是不是太晚了些?”
郑平渊在旁勉励说:“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无论何时都不算晚。何况世间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找到自己真正的志向,不过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尊兄又怎么算晚呢?”
冯墨修也点头说:“平渊说得有理。”他缓了缓笑着说,“就拿我来说,至今都还不知道将来究竟如何呢。”
韩佑慨然道:“承二位劝勉之言,多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不过多久韩佑便告辞离去。
半个时辰后,云儿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冯府的大门口了。有了方才的教训,这次她直接理直气壮地同冯府门房扯谎说:“我是郑府郑大官人身边的大丫鬟。因我们府中有急事,特来请我家大官人回去。”
门房打量了云儿几眼,似有几分怀疑。即便是府中又事,也该派小厮来请,怎么会派一个丫鬟前来?
云儿看到冯府门房将信将疑的神色,索性做戏做全套,她心一横一跺脚,脸上现出恶狠狠的表情:“耽误了大事,你负得了责吗?”这一招果然有些效果,门房没有再多问,便引她进府去了。
云儿心下一喜:方才路上还在担心,若是郑官人果然外出游玩该如何是好,如今看来他就在冯府之中,毋庸再去别处寻他了。
云儿跟着那个门房一路穿梭着至园中一处,远远地看见郑平渊正和一个年轻的公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冯官人了——正对坐弈棋,旁边还摆着茶具和一把古琴。这时,郑平渊的随从尤安正在和冯府的一个下人聊天,门房径直走上去对尤安说:“贵府中似有要事,派人来请郑相公回去。”
尤安只看了云儿一眼,便对那门房说:“这个人不是我们府里的。”
门房瞠目结舌地看着云儿:“姑娘你……”
云儿见已经露馅,忙对尤安说:“哎,你不认得我了?我们之前还见过一面呢。”
尤安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居然找到这儿来了。”这些乡下人也真称得上是奇葩,难道就因为见过一面,从此就纠缠不清了?什么地方都敢乱闯!
云儿说:“不是我有事,是陆丝清姑娘被人抓起来了。我想见一见郑大官人。”
尤安觉得好笑:“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家少爷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再说他又没有什么官职,想管也管不了啊。你如今有什么冤屈,还是到公堂上去诉吧。”
云儿见托他无望,心下着急,便远远地朝郑平渊喊道:“郑官人,我有要事求见!”
远处正在下棋的两个人听到喧闹,都向这边望了过来。
冯墨修皱眉问:“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门房只好隔着老远高声恭敬地回答:“有人冒充郑府家人,如今已经被识破。奴才失职,扰了相公雅兴。奴才这就赶她出去。”他又厉声向云儿说,“若不看你是个姑娘家,今日此事断不罢休。快些走吧,等一下相公若然动怒,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云儿情急之下又大声喊道:“郑官人,我是陆丝清姑娘的朋友。我只说一句话就走!”
这时,只见郑平渊同冯墨修说了一句什么,冯墨修便远远地吩咐了一句:“放她过来吧。”
云儿松了口气,抹了一把汗,随着门房走了过去。尤安也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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