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见故人

　　第二十七章　　再见故人

　　黄昏已逝,暮色渐临。

　　花无痕果然没有来叫他吃饭,楼下厢房内微有灯光,也不知那位铁先生走没走,至于铁先生在临行前是否给花无痕留下了什么传承,沈冲更是不感兴趣,那本属于他人的秘密,自己本就不便探究,正象自己的秘密,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分享。

　　在绿野城颠沛了一整天,现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小天地,沈冲一时难以置信,短短几天内,自己原本应该流于平淡的人生忽然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就象一场戏剧刚刚上演,虽然已慢慢融入角色,但其间埋藏着多少变故还无从得知,距离真正的落幕也还依旧遥不可及。

　　花香四溢,小楼后面正对着一条名叫花团的幽巷,整条巷子两边都种植了一棵棵开花的树,那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此时开的正艳,粉的白的红的相映成趣,即使在暮色里也掩不住无限芳华。

　　花香总是让人兴奋,少年更是如此。既然睡不着,也无法安心修行,沈冲总是还要找些事情做的,倚楼观花本是怀春少女的专利,但现在倚在窗前观花的沈冲却不由想起了花间无泪。

　　花间无泪送给他的衣服他已洗好晾在了小院中,他曾经冒出过一个念头,就是籍着还衣的借口去再见见花间无泪,但是随即又否定了,他并不希望与她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是巧遇,而不是刻意。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才十三岁,还不懂爱情,爱情的种子虽然刚刚萌芽,但爱情之花还远没有窗外这些花开得那般艳丽。

　　“叮咚咚,叮咚咚……”

　　一个挑担的货郎忽然自小巷中走过,边走边转着拨浪鼓,鼓声在幽巷中显得寂寥而单调。

　　沈冲对这种鼓声并不陌生,在风雪城中,也常有这种货郎穿街走巷,现在天色将晚,货郎应该已是在回家的路上,如果趁着这黯淡的天光再兜售出去几笔小生意,也实在是意外之喜,至少给老婆捎上一盒脂粉,给孩子买几颗糖的钱便有了着落。

　　记得小时候,自己父亲每逢打猎归来,双手空空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纵是母亲多准备了几个菜,多备了一壶酒,那餐饭也注定吃的索然无味,而每当父亲满载而归,一张脸上便会洋溢着快乐,并扬言一旦东西脱手,便给自己换一套新衣,然后再给母亲买一件最贵最好看的首饰,而母亲虽笑而不语,但幸福满满已不用言表,就算是粗茶淡饭也吃成了山珍海味……

　　叮咚咚的鼓声虽还在耳边环绕,那货郎身影却已消失在远处花团锦簇之中。渐渐收起回忆,莫名升起一种寂寞之意,沈冲竟有些意兴阑珊,遂生起外出走走的想法。

　　虽然明知不会下雨,但沈冲还是先收了外面晾开的衣服,这才出了门,并且特意走入了花团巷,沐浴在花香之中,固然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但慢慢踱到巷尾,蓦然听到人声熙攘,探头望去,只见眼前又是一条长街。

　　长街即是夜市,现在夜色不晚,夜市却已张,规模不大,却喧哗无比,街两边摆满了各个摊位,而且每个摊位前都点起两三盏红灯,远远看去,竟宛若两条飞龙,沈冲童心未泯,顿生好奇之心,忍不住顺着人流闲逛起来。

　　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眼前商品又是琳琅满目,沈冲想想自己暂时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风雪城,在绿野也不知要待到何时,总要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反正怀里有花间无泪送的银子,索性便在摊位前挑选起来,只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个大袋子,除了洗漱用品,还有一些简单换洗的衣物,当然还有一些吃食,如果花无痕有时间的话,沈冲不介意找他晚上再吃一顿夜宵。

　　能想到的几乎全买到了,心里便有一种充实的感觉,红灯下映着人们拥挤的身形,人声笑语不断洋溢在这片狭窄的天地,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已还身在异乡,只以为自己还是在年幼的时候,跟着父母来到了风雪城里,只为赶一场大集置办一些年货和必用品。

　　但是恍惚之中,一个人影忽然闪进他的眼中,这是一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着淡绿色的衣裙,身姿袅娜,一张脸生得白白净净,若不是嘴唇太薄,眼角稍有些下垂,倒也算是个绝色佳人。沈冲初时的心思还沉浸在短暂的童年错觉之中,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等他醒悟,那个人影已融入人流,消失不见了。

　　可是沈冲却不肯轻易放弃,因为这个女孩的面容对他来说虽算不上多么熟悉,却又短时间无法忘记。

　　因为这张面容正是属于明潇潇的。

　　想当初在风雪城外,啸月宗李瀑白,石担山,明潇潇奉师门之命寻找那道天外流光,阴差阳错之际,却把云素送给自己的一朵珠花当成了天外流光,而明潇潇首先发难,从他怀里抢走珠花,并和石担山一起威逼利诱,意欲巧取豪夺,后来屡遭拒绝后竟是杀机毕露,若不是后来与明潇潇争夺珠花之时误触了内里机关,最终逃离了那块是非之地,后果终会如何,现在一想恐怕实在不容乐观。

　　对于明潇潇,沈冲对她谈不上有多么憎恨,但厌恶之感总是有的。但说来奇怪的是,如今再见故人——即使是敌对——看到她现在还算平安,沈冲心里竟似乎有一种欣慰之感,这当然不是怜香惜玉的异性情感在作崇,因为他的品性本就是善良与宽容,即使把明潇潇换做李瀑白和石担山中的任何一个,他也同样会这么想。

　　人影一闪即逝,但对于沈冲的内心影响却很大,毕竟自己现在身怀重宝,无论是古戒还是珠花,怀壁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不过在没有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明潇潇之前,沈冲还是决定过去查看一番,以便早为日后作出打算。正如花间无泪所言,啸月宗动用了百城百宗联合会的力量,相信明潇潇只要一露面,势必就会被啸月宗所知,那么接下来自己的处境将也会变得十分微妙,就凭自己仅能战败白云偶之武力,莫说对抗一所宗门,就算是逃,恐怕普天之下也无自己立锥之地。

　　挤过人群,脚步不停向着明潇潇消失的方向急急追去,过了盏茶功夫,沈冲终于在一个卖女儿香脂的摊位上看到了‘明潇潇’。她正在挑选一盒胭脂,脸上隐含笑意,似乎对那盒胭脂情有独钟。

　　“不会错,就是明潇潇!原来她也跟我一样,被珠花传送到了绿野城……”沈冲此刻已肯定了心中所想,正暗恨冤家路窄,不巧这时明潇潇忽然扭头向这边瞧了一眼,吓得沈冲连忙俯身在一处摊位上,拿起一件物事就假装看起来,那摊主以为有生意上门,便热情介绍道:“小公子眼力颇佳,您手拿的这朵花名叫一世情缘,不仅漂亮,寓意也不错,送给心上人再好不过,原本这朵花要卖十两八,但看小公子真心想买,就打个八折再送零头儿,八两银子您拿走……”

　　沈冲面朝摊位,心在身后,眼角余光更是瞥见明潇潇返身已向这边走来,不免有些紧张,只好低头假装闻花香,也不敢开口说话,那摊主摸不准他的想法,以为他正在犹豫,于是趁风点火,不依不饶,滔滔不绝地开始大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就连明潇潇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沈冲心中暗叫倒霉,但又苦无它法,只好硬撑下去,所幸这摊主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路过之人,纷纷过来一探究竟,而且多半是少男少女,直把沈冲围在了里面。

　　沈冲心下稍安,暗暗理会着明潇潇的动静,却听她在不远处笑道:“你怎么躲在这里,难道就连几两胭脂钱你也吝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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